石头望着烟波与月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想不通就不想，把搞鬼的人揪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里握着神木如意，慢慢往四周刷了一遍。当刷到月亮门那个方向时，神木如意“嗡嗡”地轻声振动起来。

    石头盯着月亮门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

    只要再往前三四十步，穿过月亮门，就能进入一片楼阁林立的区域。那边就是禅家宅子的后宅，学究们与赵府家眷居住之处。

    石头哂然一笑，转过身往来路缓步走去。

    “不把你们这群牛鬼蛇神压服了，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去找你家主子的麻烦？”

    在荷塘中纵横的桥上穿行，转过水榭，绕过春亭，石头再一次看到了狭窄的过道。

    此时月朗风清，荷香正浓，过道里华灯明昼，人语声声。

    石头缓步踏进狭窄的过道，他认真感受着每一丝细节。

    他倾听着一对男女学子暗含秋波的问对，他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烟火气，他品味着某间宿舍中穿出来的朗读腔调，他分析着宿舍门窗上岁月雕琢的纹理。

    满街学子与杂役侍女纷纷向他行礼问安，他都视而不见。

    他负而行，步子越来越慢，眼睛却越来越亮。

    “你要藏到什么时候呢？”石头对着蓝宝石一般美丽的夜空笑道。

    四下无人应答，那些学子和仆役一时间全部收声，似是被石头的话惊到了。

    几个呼吸后，所有人又都继续做自己刚才正在做的事。

    读书的读书，下棋的下棋，问对的问对，做工的做工。

    石头脸上泛起有些不怀好意的微笑。

    他走到一个正在浆洗衣服的仆妇跟前，信薅下了仆妇的一头长发。

    仆妇顿时大哭，双抱住石头的腿，寻死觅活地要拉石头见官。

    石头挥拂过仆妇的脸颊，仆妇便如同木头人般一动不动了，脸上还保留着痛哭的神色。

    石头提着仆妇的一头黑发，往天上一抛。

    一阵清风徐来，将浓密的发丝吹散开，吹往四面八方。

    有的发丝钻进了一旁做工的仆役鼻孔，有的发丝飞进了学子们的宿舍。

    成千上万根粗长的头发被这阵清风准确地发放到了每一个人身边，钻进了他们的鼻孔。

    石头扬起，对着蓝宝石般美丽的夜空朗声笑到：“你要是再不出来，你这些傀儡可就要大修了呦！”

    石头侧耳细听，似是在九重天外，又像是在幽泉之下，好像有一声轻轻的哂笑传来。

    石头微笑着，有些害羞地道：“我是第一次用这种段，可能会出重一些，你别怪我。”

    石头的拇指食指轻轻一捻，一根极细的发丝出现在他中。

    他的极为灵巧，万了个花，便把发丝绕在了食指上。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

    “轰！”

    一道巨大的雷震。

    接下来便是满街学子和仆役的鼻孔、耳孔中都喷出了一道道焦灼的黑烟。

    “啧啧啧，真是壮观啊。道友你真沉得住气，损失这么大都不在乎吗？”石头揶揄道。

    一道清风徐来，一道月光凝聚，显化出两个高冠奇服的道人来。

    一人红发红袍，火玉腰带，背后背着一柄燃着熊熊烈火的柳叶形火焰刀。

    一人蓝发蓝袍，玄冰腰带，中握着一柄垂着万道冰雾的冰蚕丝玉拂尘。

    那火色道人一显形便骂道：“哪里来的村夫野道，居然对这方生灵下此毒！”

    另冰色道人一显形便叹道：“道友啊，你这下可是床闯了大祸啊”

    石头没有回答他们，仿佛看到了难得的胜景，绕着二人细细打量，口中啧啧称叹：“好家伙，灭了你一堆基础型傀儡，居然转眼就派出来两具进化型的来，你就不怕我再把你这两个玩具弄坏了？”

    石头侧耳倾听，九天之上，幽泉之下再无半点动静。

    石头伸出往火色道人嘴角点去。

    那火色道人大怒：“竖子无礼！”

    仓啷一声便把燃烧着烈焰的火焰刀抽了出来，抵在石头胸前。

    那熊熊的烈焰往回收缩，压抑在火焰刀的表面，将刀身上镌刻的细密符文映得光彩夺目。

    石头戳向他嘴角的指一转，在火焰刀上轻轻一弹。

    “咚！”

    一声爆炸般的巨大轰鸣声从火焰刀上传出。

    火色道人脸色狂变，一口鲜血喷出一丈多高。

    火焰刀嗡嘤一声哀鸣，化作一道火红色的流光飞上九天，消失在蓝宝石一般的夜空之中。

    另一位冰色道人叹了一口气，见石头满脸揶揄、跃跃欲试地看向自己，苦着脸叹道：“罢了，罢了。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我自己来。”

    罢将中的冰玉拂尘往天上一抛，那玉拂尘逃命似的尖啸着也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火色道人一脸郁怒，冰色道人一脸苦涩。

    两人就像一对贪玩逃学被爹妈捉回来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在石头面前罚站。

    石头伸出，点了点火色道人的嘴角，又揪了揪冰色道人的眉毛，道：“自己拆，别用我动。”

    冰火二人苦着脸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开始在各自身上摸索起来。

    也不知他们动了哪里，二人身上开始往下崩各种零件。

    有肤色的螺钉，有血红的弹簧，有白骨状的齿轮，有筋膜状的铰链。

    无数细碎的零件稀里哗啦地掉下来，冰火二人变成两具冰色、火色的骷髅

    “果然是血无常的法。嘿嘿，风雨道啊风雨道，你们的还真是伸得够长的。”石头看着那骷髅熟悉的形制，双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焰。

    “道友，不，仙长，你怜惜我二人吧，我们是肉身尽毁的散修，不得已才为那水月真君效命。我们的神魂被下了咒，被禁锢在这血骷髅头骨内的灵核中，但有不从就会承受万法噬魂的痛苦，呜呜呜，我们真的熬不住了啊”

    冰色道人的骷髅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呜咽着哭诉起来。

    火色道人一脸晦气，拉了冰色道人几下，见拉不动，也跪了下来，垂头丧气地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