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劫灰
草木一分,从山谷的深处走出一个樵夫。面色黧黑,眉目憨厚,肌肉虬结,里提着一口柴刀。布衣短褐,脚蹬芒鞋,背后背着一捆木柴,一路清歌一路疾行。
石头见来人没什么威胁,便现身抱拳施礼道:“先生请留步!”
樵夫一扭头,见一个英俊的白面道士在树丛里站着,和蔼的一笑:“郎君有何事?”
石头松了一口气,抱着熊猫走出树丛,又施了一礼问道:“好叫先生得知,我是天都山人氏,姓石名天都。路遇歹人,被胁迫至此,不料那歹人洗劫了我以后却消失不见,我不知此地是何所在,烦请先生指点一条归乡的去路,子必不相忘,日后结草衔环也当报答大恩。”
那樵夫疑惑的打量了石头片刻,见他十分爱护怀里的熊猫,也不像个坏人,便道:“我看郎君你神智清明,怎么无端端总些胡话。那天都山早在上古便被一场天火焚烧殆尽,你是从哪个天都山来的?莫不是故意来消遣我的?”
石头一脸懵懂,天都山毁于天火?!开什么玩笑!石头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不安,问道:“请问先生,此地是何所在,可否有城邑或是道观之类的去处?”
那樵夫念他心诚,便抬指了指来路道:“我来时这条路,往谷内走上十里,有一处道观,是个有道的真人静修的所在。你可以去他那里问问归途。”
石头施礼谢过樵夫,那樵夫哈哈一笑,背起柴火一路清歌的走了。
石头抱着熊猫,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谷中跋涉。这山谷越走越宽敞,两边山势也越发平缓。转过一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一个方圆数里的盆地,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斗拱飞檐,无一不美。
一道石阶从下而上接引人走到牌楼前,汉白玉的牌楼上有三个鎏金的大字“凝烟观”。
道观门口侍立着两位道童,都是眉目如画的清秀之人。
石头上前拜谒,道童还礼,左边一个道童笑盈盈的:“不知道兄来自何处仙山?我当为道兄引荐一番。”
石头拱道:“我是云游四海的游方道士,不想遭遇了歹人,把我劫掠到宝方。我缘巧合之下得以脱身,冒昧拜谒,还望真人能指点一条脱困的明路。”
道童笑到:“这个当然,我这就为道兄引荐通禀。”罢问了石头的名讳,进去通报了。
不多一会儿,道童便请石头进去。那道童在前头带路,一路上转回廊,绕露台,登高阁,跨长桥。石头第一次见这么精致的园林,赞不绝口,叹为观止。
道童也给石头介绍自家园林的景致,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处别院。道童进去传话,石头方知到了,整顿了衣冠,把熊猫背在背上,等候传唤。
这偌大一个道观,一路上未见别人,花鸟鱼虫更是不见半点。石头抬头看天空,惊觉四面天陲居然有一圈血红色的迷雾。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袭上心头,石头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总是不可得。强自压下心头莫名的烦闷,把心思放到眼下。
道童出门一鞠躬,“道兄,我师有请。”
石头跟着道童进了别院。一跨入这院,石头心里没来由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离着那屋门越近,心里就烦躁得厉害。
道童推开门,一回头,石头恍惚间只觉得这道童的脸长得像只狐狸刚要问问,被道童一把推进了屋子,“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石头进了屋子,里面昏昏暗暗的,不见边际。脚下不知踩得是什么,虚浮绵软得厉害。
熊猫在石头背后瑟瑟发抖,发现石头状态不对,急得“哕哕”的叫唤。跳下石头后背去开门,爪子挠了半天门也不开。返回来抱着石头的大腿,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口。
“嘶”石头头脑一清醒,连忙抱住熊猫往门口退去,四下里全是黑蒙蒙的雾气,雾气里一股腻人的油烟味,让人闻之欲呕。
屋门摸上去像蒙上了一层灰尘,石头闻了闻,像碳灰一般,呛人的很。后背用力一撞,“砰”的一声巨响,屋门连墙壁居然都被石头撞的四分五裂。
石头弄得灰头土脸,护着熊猫跑出了这诡异的屋子。在院子里正拍打身上的尘土,只听熊猫“哕哕”的急叫。
石头抬头一看四周,吓得心肝一颤。周遭哪里有什么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处处是灰白黑相间的烟灰。假山上是焦炭,池水里是碳化的干枯鱼尸。
石头往门口一看,一个娇的碳化的尸体立在院门旁。看那身形,正是之前引路的童子
之前处处亭台楼阁,露台回廊,都被碳化成了断壁残垣。空气里满是油腻的味道,让人闻了就腻的厉害。石头隐约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屋子里那影影绰绰的一堆人形的碳能解释一切
“呕!”石头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吐了个昏天暗地。熊猫把胖头埋在石头怀里,只露着个缝偷偷看那些可怕的碳灰。
实在是太残忍了,石头来回行走查探,整个道观里都仿佛被熔炉煅烧过一般,一切都被碳化了。连地面都被烧成了黑色的琉璃状物质。
石头跑出了这个压抑的道观,只见天地间都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鬼样子。细的灰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空气里最后一丝水分都消失了,石头的鼻子和嘴唇没一会儿就干燥的出血了。
石头抱着熊猫往来路狂奔,他想追上那个樵夫,看看他如何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头想不通,心里头憋闷的厉害。
石头全力狂奔下,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之前遇到樵夫的地方。山清水秀的山谷已经化为一片污烂地。鹅卵石和树木都被煅烧得像一座座雕像,石头轻轻一碰,就酥软垮塌了,只剩下一蓬呛人的灰!
石头打了个冷颤,灰,灰,灰,全是灰烬,到处是这可恶的灰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