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个多注意些, 要是发现不对劲，就赶紧的往回跑！”芋哥儿手脚利索的给自家当家的收拾东西, 嘴里不住叮嘱，“咱家也不比其他人轻松，你可得记着家里老老的还得你回来支撑呢！”

    虽然刚才应的很干脆, 但芋哥儿心里不是不担心的, 这大雪天的出外边，又是在五里坳这种山旮旯上, 一不心人也得搭进去。

    “没事儿, 我们去不少人呢，会注意的。”杨大川答应一声，笑了笑, “快当着呢, 我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还能赶上咱家吃晚饭, 你们在家可别把好吃的都给吃完了。”

    “就知道吃！”芋哥儿忍住心酸，推了大川一下。

    为了赶紧救人，村里叫上人后就往五里坳赶去。大雪天的路很不好走，雪厚厚的，一脚下去就没到了膝盖, 经常走的那段路大伙儿还稍微有些底气, 越靠近五里坳, 大伙儿走的越慢。

    没法子, 这里的路贼, 雪又厚，一不心踩空了就得滚下山去，他们一行人拄着棍子一路敲着往山上走，生怕踩空滑到。进了山坳，大伙儿更是不敢话，就害怕一个不心山上的雪又得崩了下来。

    走了估摸有一个时辰，前面不远处隐隐绰绰能听到话声，一群人马上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还好，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前边雪落下来的并不厚，没有一个人是被囫囵全埋的，有七八个人已经自个儿爬出来，正在想法子将落在雪地里动弹不了的给撅出来。

    但是落在雪里的人，即便没有被没过头，但是大半身子掩在雪里冻了两个多时辰也冷得够呛，好几个人已经被冻得脸色青紫，不出话来了。

    “咱们分两头挖，几个人撅一个，动作轻些。”时间紧急，眼瞅着有几个人喘不上气了，许大壮忙给大伙儿指派了任务，大家也顾不得商量更好的法子，操起铁锹、铲子就是挖。

    “大伙儿都注意些山上，可别把自个儿搭进去了。”细心地人瞧了瞧两边，叮嘱了一句。

    先前自个儿爬出来的人就有自家便宜大哥，虽然其他人还没脱险，可杨大川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忙把芋哥儿给自己准备暖身子的姜糖水、热乎乎的饼子给自家大哥先抵一抵。

    “咋样，要不要给人把你们先几个送回去？”虽然还有人没救出，但这几个若是有伤，也不能放他们不管。

    “没事儿，咱们缓缓就成了，先救他们。”杨大山摆摆手，他就是冻得狠了，身上没力气，并没有其他外伤，如今吃点热乎的，等会儿还能上前搭把手。

    “那成，若是熬不住的话就出声，可别硬撑。”杨大川也不再劝，还有人等着救呢，可不敢耽误。

    “我你子咋想着跑出来的？”吕方也在这群出事儿的人当中，他如今虽然瞧着还成，但是雪埋到他胸口上，估摸着也难受的紧。

    杨大川害怕他瞧见他们来救人了，心气泄下去，一个劲儿的引他话，“你家二子可还没叫过你爹，你可得撑住了。”

    “挺得住，你们赶紧的！”吕方这会儿也喝了一些他们带过来暖身子的糖水，脸上恢复几分血色，也有力气跟他们话了。

    “你们咋回事儿啊，干啥子跑到这五里坳来？”其他一旁帮忙的也知道他们这口气不能泄，手里忙着嘴里也不敢停歇。

    “估摸是老天瞧咱们这一群人太顺了，回程的时候给咱们添了个大麻烦。”吕方叹了口气，苦笑几声，“咱们都想赶着今天回家过节，没成想回到半道上瞧着有一群野猪，牛犊一般大，得有七八只，横在半道上，咱们人虽然不少可也不敢硬杠，只得绕道这五里坳上来了！”

    “那这雪是咋回事儿？”虽然这五里坳又陡又窄，可是两边的树也是很多的，按不应该会滑雪下来才对。

    “要不怎么我们倒霉呢！”吕方的两只手这会子被挖出来了，他抬起手来活动了一下，还好，还能动，接着，“不知那群野猪是不是闻着咱们的味了，撵在咱们屁股后面不放，咱们一群人慌不择路的蹿进了这里，加上闹出的声响不，一没注意就被埋了！”

    到这儿，吕方才真正觉出后怕，“得亏吕老三跑快当一些，要不然咱们都得埋在这儿，连个跟你们报信儿的人都没有！”

    “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瞧见撵你们屁股后边的野猪都不见了吗。”眼见大伙撅雪窝子的进程都不错，其余人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要是那群野猪趁你们被雪绊住脚，上来啃你们一口，嘿嘿，就是吕老三腿脚再快，咱们也救你们不得，祖宗还是很看顾你们的，回家可得多烧几炷香、多磕几个头。”

    “雪滚下来的时候动静大得很，那一群畜生早就被吓得跑没影儿了，哪里还敢回来再啃咱们。”

    “该不会是你们馋猪肉，上了那群野猪的注意，才会被撵在屁股后边的吧？”

    “放屁，谁招惹他们了！”虽然他们是起过这个心思，但是也是知道分寸的，哪敢上前去撩拨，难道还真嫌自个儿命长啊！

    杨大川一群人卯足力气，没过多久，就把剩下的二十来个人全部给撅了出来。这会儿也不敢再耽搁，整好几幅担架，将几个动弹不了了的人挪了上去，撒开腿就往村里赶。

    即便他们这一群人手脚利索的将被困在雪里的人给撅了出来，可是还是有好些被冻坏了，如今没个正经大夫，能不能挺过这一冬不好，即使保住了命，估摸以后这手脚也使不上劲儿了。

    芋哥儿见杨大川回来了，眼睛一亮，将手中抱着的一簸箕苞米粒放下，赶紧迎了上来：“你没事儿吧？”细细量过一圈后，将他身上的雪沫子拍干净，把汤婆子递给他暖手：“大哥回来了？村里人咋样，都全乎吗？”

    “我没事儿，村里人也都回来了，大哥瞧着也还行！”杨大川把身上的行当给取了下来，“都挺好的，就是如今没啥医药，救回来了也得自个儿捱着了！”

    晚上，一家人在炕上摆了一桌吃饭，杨大川今儿在雪地里刨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他接过芋哥儿盛满的一大碗饭，泡点儿汤，就着菜三口两口的就给扒拉完了，芋哥儿眼瞅着自个儿还没吃上两口，自家当家的又将空碗给添满了。

    “你可慢点吃，要不得伤到胃。”芋哥儿一边给大川夹菜一边问到：“不是带了好些饼子去的吗，咋还像是三天没吃上一样？”

    肚里添了一碗饭底，杨大川也放慢了扒饭的速度：“都给被困在雪里的人吃了，他们要再不进点儿东西补，估摸也捱不到咱们把他们给撅出来。”

    “唉！遭灾受的罪可比出外边挣的粮食大了。”沈阿嬷给两孩子夹上了一筷子：“瞅啥啊你两，赶紧把饭咽下去，瞧你爹吃的多香！”

    壮壮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忙问道：“爹，明子爹咋样啊？”明子爹就是吕方，明子比壮壮安安大上两岁，往常也是耍在一块儿的。

    “他挺好的，胳膊腿都没事儿。”杨大川想了想，“就是雪里边折腾久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得风湿，你大爷情况估摸也差不离，你两以后可少往雪地里滚，要不然以后得遭老罪了！”

    “如今村里全部囫囵全回来就是祖宗保佑了，以后遭点罪就当是抵灾了吧！”沈阿嬷将杨大川又空了的碗给添满了：“咱家待会也多上两炷香，让祖宗多上点心照看。”

    不过沈阿嬷还是将情况想的太好了，虽然村里出去扛活儿的人都囫囵回到了村里，可是掩在雪地里久了，身子骨弱的的那几个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个冬，还没翻年，就有三个人咽了气，还有几个如今也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大年三十早上，杨大川一家子正忙活晚上年夜饭的时候，村里就来了人到他们外边报丧。一下子过身了三个人，给原本就素净的冬日里又添了三分白。

    “待会儿咱家我一个人进村里就够了，你们都呆家里，谁叫你们都不要应。”这村里丧事，按他们两口子都得进村里帮把手，但是今儿肯定不止发丧这一件事儿，不得还得闹起来，乱糟糟的，又是大年三十根底下，芋哥儿不去别人也挑不出理。

    “五叔家估摸得遭罪了！”芋哥儿帮大川紧紧衣裳，叹了口气，“村里过身的几户人家肯定得上五叔家里闹。”

    “可不单单那几户，出去伤着了的人都得上你们五叔家找补去。”沈阿嬷到灶房里将几个还热乎的杂面饼子塞到杨大川怀里，“指不定今天你们都吃不上饭，拿着饼子去，饿了就自个儿垫吧垫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芋哥儿也顺手将手里的几块糖糕给塞进大川兜里，“大年三十的还吃不上饭。”

    “估摸今晚我都回不来了，你们也不用等，自个儿张罗着吃饭吧。”杨大川摸摸两儿子的头，“你两可得把家给顾好了，不能给你阿嬷生事儿，好好看家！”

    “恩！”壮壮、安安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还不知道外边生了啥事儿，可是阿爹这么严肃的跟他们话，他们可是要好好应的。

    杨大川笑了笑，穿戴好衣帽后，怀揣着一兜的吃食，就跟村口的好些人一块儿进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