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沈阿嬷的提醒之后, 杨大川也注意到每逢雷，这地上还真的会抖一抖，但是不注意的话，一般人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且日子久了，大伙儿习惯这种震动感, 也不觉稀奇。

    一天几个雷，连续几个月，瞧这样似乎也不像是地动, 但是杨大川还是往后院盖了个草棚子，不过是安慰自个儿罢了, 平日里一家人还是住在房子里。

    眼见着进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 要是住在四面漏风的草棚子，一家子非得被冻坏不可，不过这心里终究是记了这事儿，日日警惕着。

    …☆…

    杨田在云山城转了两圈, 刚开始还挺兴奋, 他时候也是进过城的，对城里的繁华热闹还有印象，不过后面日子不好了，在村里一呆就是十来年。

    这次逮着机会出门, 还是去新皇城, 在路上就兴奋地停不住脚, 恨不得一天就能赶上个来回。

    跟商队的人在城里逛了两天后，杨田由起初的兴奋变得失望起来。虽然街上的人不少，可是来往的多是形色冲冲的商队人，偶尔碰见出来走街的百姓也是一脸菜色，丝毫不见他想象中皇城高人一等的感觉。

    当然也有更繁华更热闹的地方，不过他进不去，自然也见不着，在云山城不过呆了三五天，他就想平山村安逸的生活了。

    “木森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今儿又在城里逛了一圈，杨田觉得有些无趣，就找上他大舅子木森问回程的事儿：“咱们带来的东西都换好了吗？”

    他们来的时候是八月份，天热加上路上不好走，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按照这个脚程，他们若是不早点动身回去，就不能赶在入冬前回家了。

    “恐怕还得等等！”木森紧锁眉头回道。西南地界儿上的盐矿都被朝廷控制了起来，以往他们寨子里的私矿也运不出来，现在城里的盐价也比上次来的时候高了五成，药物价格也升了上去。若是都按城里现在这个价格拿货，那他们带来的粮食就换不了多少东西了。

    “唉！今年这天气瞧着比去年还要冷，咱们要是回的晚了，估摸就得冻在路上了！”

    “滚蛋，你子急着赶回去娶媳妇儿吧！”木森挥手，笑着斥骂了杨田一句，不过他的也对，这外边的路不好走，的确得考虑回程了。仔细想了想杨田的话，然后道：“在等两天，要是还寻不到好价，咱们也要回去了。”

    本来他这次出行没准备带杨田，不过自个儿妹子瞧上眼了，正好带杨田出来看看品性，这一路走来，这子虽然帮不上啥东西，但也能看得出是个老实本分的，以后妹妹跟着他也能放心。

    在云山城又呆了两天，涌进城里的人越来越多，以杨田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农户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往外一听，听海水已经慢慢淹过来了，他们这边的海耗子也越来越多，外边清理的人手已经抵不住，城里正准备强行征役到外边干活儿，准备把城墙修建的更加高大牢固，他们这些走商听也在征役的范围内。

    木森一群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得再寻找其它的门路，匆匆处理完带过来的粮食就准备往回赶，要不然真被抓到去服役，还有没有命回去还真不好。

    一群人狼狈的逃出了云山城，安平县离云山城差不多六百里的距离，他们又是骡子车马的，来回一趟可不容易。

    木森本身是个御蛇的高手，他这次出门也带了几条驯服的大蛇出门，来的时候还不觉着怎么样，可这回程的路还走不到三分之一，他带来的蛇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

    “咱们身上自个儿制的蛇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跟他们一伙儿出来的人沮丧道：“得赶快配新的药出来才行！”

    虽然换回来的药材还可以配不少，但是还没回到家就把药材用完了，那他们这一趟出来不就白来了吗！

    “唉！不定咱们留在云山城情况还好些！”两月的时间这外边的海耗子就变得这么多，他们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路上凶险不，还不知家里变得如何呢，不定待在城里还安全些。

    “你现在回城里估摸还能赶上搬砖，咱们都不拦你，去吧！”有人跟他开玩笑。

    “唉，算了，都出来了！”被趣的人笑笑，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想回去，再来一次还是要出来的。现在城里乱糟糟的，被征役不，不定自个儿身上的粮食也得被充公。前些年据就是这么干的，粮食由官府统一分配，也就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大伙儿才能手头上松快一些。

    接下来就是继续赶路，沿着官道往东边走，官道没有专门的人来维护，驿站早就没人了，原本还算平坦的道路如今已变得坑坑洼洼，路上出现的地缝，生长在路中间的杂草树木严重影响他们的速度，但是最糟糕的是遇到下雨天。

    他们板车上装的都是食盐药材，都见不得水，走到半截儿的时候，雨越下越大，刚开始还能用油布遮挡一二，但是接连下了好几天雨后，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止货物怕淋坏，人也要被浇病了。

    一群人寻摸几天才找到一个破庙，蹲在里边躲了好几天，眼瞅着外边的雨越越，可是地面上的水却越漫越多。

    “把盐都扔了，草药能带多少带多少！”天越来越冷，他们得赶着上冻前回家去，但是外边道上如今都是海水，路不好走，如果他们要走野路回去，这几大车的东西肯定不好带。

    “那咱们这一趟就彻底白来了！”商队里有人犟着脖子不乐意，这里边不光是他们自个儿的身家，还有不少是借回来的粮食，大伙儿都等着这一批食盐回去换粮过日子呢，怎么可能丢就丢！

    “来不及了，咱们要是在拖着这些东西赶路，还没到家就得被冻死！”木森作为这次的领头人直接定下了章程。

    话到这儿，杨田已经后悔出这一趟门了，虽然长了见识，但是自家填了大半身家进去，这里边的粮食还有他两叔的，村里其他亲戚的也有，本身这次换回来的盐就不多，如果再扔了，他回家要怎么交代？他今年还能娶上媳妇儿吗？

    …☆…

    村里最近越来越紧张，田里的水稻还有大半个月就能收了，但是临河那一侧的围墙眼瞅着就要不行，堆再多的沙土都挡不住，墙砖已经都出裂缝了。

    杨大川不算再等，他们家三亩的水田早就被淹了一亩，如果等水再冲进来，那真的是颗粒无收了，在地头上转了两圈，他就回家准备收割的东西去了。

    “咱家这个时候开镰？”芋哥儿一脸疑惑，现在田里的水稻还是灌浆乳熟期，稻粒还没有变硬，叶子根本没见黄，现在收回来的水稻不仅不好吃，不定粮食都没有三成。

    “收吧，就算收不了粮食，割稻杆回来喂牲畜也好！”杨大川心里也很犹豫，但是心里的那点不安让他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没事儿，咱家门前这还有将近两亩水田呢，今年的粮食够吃的。”

    既然当家的做了决定，芋哥儿也没反对。杨大川白日里除了忙活村里的事儿外，也跟着芋哥儿一块儿下田。

    他们家赶早收水稻的事儿又引起了一阵议论，不过这次村里基本没有人再跟着他们家一块儿收水稻。这可不同前几年下大雨那次，那一回儿的水稻可是长熟了的，早收晚收差不了多少，如今都还在结实，现在收回来就是一堆稻杆，除了喂牲畜就没啥用，还不如赌一赌这围墙能撑到收粮呢！

    杨大川两口子默默收粮，旱地里种的红薯黄豆玉米也都给搬回了家，趁着天气晴的那天还给晒干了。村里人虽然没跟杨大川收水稻，但是旱地里的粮食大伙儿没敢耽误，能收的也都收进仓里存起来。

    “嘿嘿，大川，这次你们家太冒进了！”

    “哎，今年咱家估摸一亩能收五百多斤，瞧这稻串多粗啊！”

    “唉，大川家的粮食可惜了！”

    眼瞅着粮食就能下地，外边的围墙还是好好的，村里人心里高兴的紧儿，跟杨大川家关系好的，上几句同情话，看他们家不顺眼的，也不吝啬上几句风凉话。

    杨大川丝毫不在意，该干啥还干啥，日子长着呢，再他们地里的粮食都还没进仓，现在高兴可没啥用。

    “围墙塌了，围墙塌了！”随着外边的一声巨大响雷，村里人惊恐的大叫，田里的围墙终于坚持不住，海水轰的一声给涌了进来。虽然涌进来的海水并不多，仅仅到腿肚那儿，但是随之而来的成片的海老鼠没过半个时辰就把地里的粮食给啃的一干二净，庄户们连到地里下脚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茬的粮食就全部没了。

    “现在村里算咋办，这围墙还堵不堵了？”村里最近很压抑，自从他们两口子上次跟村里翻脸，芋哥儿就很少在出门去。

    “堵啥啊！到处都是海耗子，赶出去费老鼻子劲儿，再现在又没有砖，开窑再烧的话得明年了！”杨大川想了想：“这马上就要下霜了，今年是赶不及了的！”

    沈阿嬷冷笑：“啧啧，原先咱们家糟蹋粮食的人如今屁也不敢放，咱们家好歹还能收点稻杆牲畜饲料呢，村里可是啥都没有！”这段时间听村里闲话多了，他心里也是气的很，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些人面前，狠狠的嘲笑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