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梁佼回到他的蜗居，再看狭窄厨房里忙碌的安，看安柔情蜜意的目光，想到自己三言两语与崔景娴达成的交易，心脏一丝疼痛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跟着也不那么自在了。

    “太累了吗？”安见梁佼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没再动弹，便温柔又体贴地询问他。

    本来想催他去洗手，又心疼他累了一天。自己去卫生间接了盆热水，绞了一把毛巾，拿湿毛巾进来帮梁佼擦手。

    安擦得很轻柔，很认真。擦完手心擦手背，指头一根根过，连指缝都特意来回蹭了两遍。她做这一切，行云流水，既没有讨好之色，也没有嫌弃勉强的意思。

    梁佼目光不象平时那么活泛，微微呆滞地低头看着大毛巾在安一双手里翻飞，细致地帮自己清洁双手。

    安有一句每一句着什么，梁佼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却想起时候，他淘气得很，一出房门就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滚。当年妈妈也是这样帮自己擦手……

    安将擦过手的毛巾在水盆里搓了两下，拧干，搭毛巾架上。顺便抽了两双筷子，摆一副到梁佼跟前。

    “快趁热吃！都是你喜欢的。”

    餐桌上摆着四个菜，清蒸鳜鱼，清炒百合西芹木耳，洋葱炒肉和一盘上海人素来喜欢冬天吃的青菜。

    梁佼笑笑，闷头吃起来。

    往常他在餐桌上也不大话的。

    何止是餐桌上，他心情不好时，可以虎着脸半天不话，还不许安话，嫌她聒噪。因为生活艰辛，挣得不够他一个人话的，他十天有九天半心情不好。安也不在意，一旁心平气和地捧着手机看无声的电视剧。

    对于今天的闷声吃饭，安毫无介怀。梁佼只要在吃，就明还好。梁佼觉得心情不好时，是会摔筷子、摔碗的。

    第一次摔筷子，着实把安吓一跳。吓完她就恼怒了，冲他喊：“你有病啊！”

    梁佼桌子一拍：“你有病啊！米都淘不干净，菜做得这么难吃！”

    “又没有请你吃！谁该伺候你似的！”

    “滚！”

    “你滚！”

    梁佼扭头就走。“啪”，外面门猛得被摔上。

    安流着泪，端着饭碗，一动不动接着坐着吃。手抖得夹不住菜，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脸颊往下流。

    她体量他情绪不好，可他体量她的辛苦吗？

    白天上了一天班，本来就够累的。下了班一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往家赶，路上跑一趟菜市场，跟一群大妈大爷挤着挑拣食材。别的女孩涂脸描眉，她就守着个嗡嗡响还抽不净的油烟机，又是切，又是烧……

    如是理直气壮地气了一会儿，忽然瞥见梁佼跑是赌气跑了，可钱夹没带。马上没骨气地担心起他没钱可买吃的了。

    一碗饭没吃饭，安就转了立场。

    她叹了口气，拿起梁佼的钱包，抄起自己的电话，准备出门找梁佼。

    一开门，吓一跳。

    梁佼原来没有真的跑远，就蹲在门口。

    听到门响，梁佼别过脸不看安。安却看到他红着一双眼。

    安心疼不已。心里也开始不住地埋怨自己：干嘛那么急那么躁。他不高兴让他喊两下又怎么了！你委屈有他委屈吗？你难过有他难过吗？别人可以不体谅他，得理不饶人，你是别人吗？你不是别人，是他的女人啊！

    安蹲下身，抱着梁佼的胳膊就开始哭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佼怒气过后，也会道歉。

    安哭着摇头：“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是真心要冲我发火，还火上浇油。”

    这样闹出一场之后，梁佼也多少收敛一些。加上他心思活泛，诳到一个送美食外卖的哥到他这里做两个时的散发广告兼职，令他多少对前景又多了两分期待。心情因此也平顺不少。

    这一闹，明显对安的影响更大。安再次明确了梁佼在自己心中的无上地位，自觉往“贤良淑德”的路上更进一步。

    一日日的包容，竟包容出了习惯。

    未婚的安，神色日渐慈祥，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妈妈级的身份呢。以至于有同事惊诧她竟然未婚，她哈哈自我趣：男朋友不省心，我也觉得自己跟他妈似的。

    今天，安见梁佼吃得又快又猛，忍不住提醒：“慢点。细嚼慢咽好消化。你当你胃里长着牙齿呢。”

    梁佼抬眼看安，目光与安的一碰触就闪开。

    安脸上仍旧笑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今晚的梁佼……似乎有点不一样。

    “哈哈，你那未婚妻什么时候走的，哈哈。”安假装随口。可“不在意”的痕迹很生硬。

    听见安提崔景娴，梁佼不禁满心愧意——这于他，是在是种新鲜的体验。

    他定心思考了一会：你愧什么疚呢。谈恋爱而已。你可是从来没有过要娶安的。安倒是询问过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忘了她，怎么可能会忘呢。可不忘，又不代表必须在一起。安倒也询问过自己会不会娶崔景娴，自己斩钉截铁不会，可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变的，凭什么他就不能变？何况这娶，还是家里大人的意思。

    思来想去，自己并没错！于是再抬头看安，神色就镇定很多。

    “她？差不多你走之后又呆了五分钟吧。”

    “你跟她提那20万的事情了吗？”安其实更想问是否提了“未婚妻”的事。

    “她没提，我干嘛提！再了，我又没花她的20万！”

    安张了张嘴，想你虽然没有花成，但20万是我们手上丢的。对崔来，等于我们花了。但梁佼有时候思维不同常人，并不那么好解释。

    安想，兴许外语学得好的人都这样。

    不是，学一门语言就是学一门思考方式吗？

    梁佼会三种外语，他的思考方式，自然不是她这样只会一种母语的人能理解的。

    看着梁佼英俊的面孔，安违心地重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