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观察下来, 洛帆觉得顾明峥基本恢复正常了——除了不让他出门。

    虽说洛帆很担心婆婆和海里的小伙伴，但也知道不能再刺激顾明峥了，于是只能想别的办法。

    好在这栋别墅临海。

    浴室里, 小黑鱼费力地从水管里钻出来, 一路滚到了洛帆脚边。

    洛帆蹲下身子，盯着小黑鱼看。

    “小王子！”小黑鱼摇头晃脑地转圈圈, 还没缓过来。

    洛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将它身体定住。

    小黑鱼甩了甩头, 喷出点水花, 而后悄悄往浴室外瞄了瞄, 没看到人影顿时松了口气，“吓死了吓死了！小王子你不知道那个人类多可怕，比那两个坏蛋可怕一百倍！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洛帆想了想, 还是不告诉小黑鱼，顾明峥就在外面听着了。

    看到小黑鱼的模样，洛帆摇摇头，“他很好的, 你们别怕。婆婆还好吗？”

    小黑鱼缩了缩，“婆婆伤得有点重，来不了, 不过她让我转告你，你变不回去的原因，大概是喝了人类的血……”

    洛帆怔了怔，突然想起在顾家主宅的一夜, 意识朦胧间好像的确划伤了顾明峥，还饮下了他的血。

    “婆婆说，食人是人鱼最大的禁忌，就如同人类食人鱼一样，会遭到天谴的！你别看贺来那个坏蛋表面如常，其实内里早已腐烂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急迫地想抓你，”小黑鱼想起人鱼婆婆说这话时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谓人鱼变人，长生不老……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洛帆看着双腿，缓缓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

    “婆婆还说，你不能再跟人类在一起了，只有回到大海，才能……”

    “啪——”地一声巨响，有人踹开了浴室的门。

    小黑鱼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顾明峥没去管它，走过来抓住洛帆的手腕。

    洛帆安抚他：“我不会走。”

    “我知道，”顾明峥手上用了力道，脑海中天人交战，明明答应洛帆不会破坏他和小黑鱼的交流，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但我不喜欢听到这些。抱歉，我……”

    哪怕有了洛帆给的定心丸，顾明峥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洛帆想了想，明智地不与他争辩，转而指了指手腕：“疼。”

    顾明峥连忙松手，帮他揉揉。

    两个人回到沙发上，相顾无言。

    洛帆倒了两杯茶，觉得气氛凝滞，便偏头一笑，“我觉得……可能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不然他怎么对顾明峥这些强势霸道的举动生不起气来呢，总觉得已经习以为常了。

    顾明峥闻言有点惊讶，因为他也有类似感受。

    不是幼年时的一面之缘所致，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

    有时候莫名就觉得与对方分外熟悉，分外契合，好像已经相处很久很久了……所以一见就忍不住想亲近，想占有。

    洛帆单手撑着下巴，语气轻淡又温和，就像眼前茶水浮起的热气，暖入心肺：“我能理解你。”

    洛帆的确了解顾明峥，出乎自己预料的了解。

    这个人强势主动惯了，还有一点偏离轨道的道德感，当有什么超乎掌控时，就容易陷入死循环，大抵是出生就站在许多人高不可攀的地方，总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爱一个人，总想把对方保护得周周全全，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这世上一切都能算到都能掌控，唯独感情不能。

    就像先前关洛帆小黑屋，过程中不觉得有什么，事后顾明峥就反省了。

    倒不是关不关锁不锁的问题，而是他没有征得洛帆同意就这么做的问题——有一有二就有三，再来一次，他恐怕还会这么做。

    爱情，总是会让人失去理智。

    相比之下，洛帆反而不怎么纠结。

    在他看来……不就是伴侣闹情绪了么，下次他关回来锁回来就好了么。

    只要你还爱我，我还爱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当然，如果没有爱，就不用说了，直接弄死吧。

    两人目光对视着，半响，洛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顾明峥也拿起茶杯喝水，而后突然放下杯子，抱住了洛帆，“你真的不生气？”

    这么平静，一点儿也不像他家宝贝儿。

    越是这样，顾明峥心里越不安。

    洛帆眨了眨眼睛，故作深沉的说：“谈恋爱就是这样，要学会包容和理解。我喜欢你好的一面，也能接受你坏的一面。”

    “……”

    顾明峥竟无言以对。

    这条鱼不久前还懵懵懂懂，这会居然像个万花丛中过的老手了。

    洛帆悄悄将身后的手机往旁边挪了挪。

    如果顾明峥能去查一查这些天的手机浏览痕迹，就会发现都是些奇葩的情感问答题——怎么跟人类相处？怎么跟人类谈恋爱？如果有人爱你爱到关小黑屋，应该如何应对？

    诸如此类。

    洛帆歪头，扬唇浅笑，黑发顺着耳畔垂落，一层层缠绕在顾明峥的指尖，痒痒的。

    美色惑人。

    顾明峥承认自己被这种低级手段哄到了。

    “婆婆是担心我，你别怪她，”洛帆见顾明峥神色缓和下来，便轻声道：“这片海域，只剩下我和婆婆两条人鱼了，她自知大限将至，无法再照顾我，就想带我离开去寻找其他伙伴。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顾明峥直言道：“我会照顾你。”

    洛帆一时静默了。

    他现在这副人不人，鱼不鱼的模样还不知道会维持多久。那天在海边被贺来刺激得显露鱼尾，但后来跟顾明峥荒唐了好几天，又变回了原样。

    洛帆隐隐觉得不对劲。

    直到今天，小黑鱼带来了婆婆的话，他才有些了然。

    摆在他面前的无疑只有两条路，要么回归大海，还有可能做回人鱼。要么只能像食人精血的妖物，不断汲取着顾明峥的生命力，维持着人类的模样。

    顾明峥或许不会在意，但他自己无法容忍。

    “你先照顾好自己吧，”洛帆故意轻哼一声，转移话题，“对了，你先前说，贺来跟季桑去哪儿了？”

    “他们？”顾明峥提到这两个人就一脸杀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当日，贺来与季桑应该是死了，却又不算真正死亡。

    “季桑身躯已死，魂魄如今与人共存于一副躯体中，”顾明峥抬眼，看向窗外，“至于贺来，他身上有东西在护着他。”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雷声大作，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

    “他作弊了。”天使小人漂浮在纯白的空间里，头顶光圈，脚踩雪白书页。只是身上有好几处地方焦黑一片，近了闻还有股焦味，“做什么又劈我！气死了！他能作弊还不准我们开挂啊！”

    “……”顾明峥皱了皱眉，冷静地打量四周，那种异常的熟悉感又来了：“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顾总你先别问了，”小翅膀太了解自家宿主了，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任务有变。贺来那里出了问题……总之你们快去抓季桑跟林安娜，千万别让贺来得手！要快啊！”

    又是一道雷响。

    纯白空间消失了。

    顾明峥回过神来，就见洛帆神色古怪地看过来。

    难道……

    “季桑？”

    “林安娜？”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随即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季桑的魂魄就在林安娜身上，走吧，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明峥握住洛帆的手，直接穿梭空间，来到了顾家主宅。

    “救命啊！救命啊！”

    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奇怪的是，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两人瞬间来到林安娜的房间，就见贺来一手掐着林安娜的脖颈，一手按在她的头顶，嘴巴张开，像在撕扯着吞噬着什么东西。

    洛帆抬脚就踹。

    贺来看见他们，冷笑了一声，生生挨了一脚，动作却是不停，更加急迫。

    “季桑你这个王八蛋！贺来你不得好死！”林安娜张口，一会儿是她本身的声音，一会儿却是季桑的声音，“说什么终极！都是假的！”

    顾明峥出手阻止，却见贺来腰间刀光一闪，升起无形的屏障。

    洛帆张嘴，声波穿透屏障，震得贺来七窍流血，终于往一旁倒去。顾明峥抓住林安娜往旁边一扔，凭空握住桌上的刀，直接对着贺来下死手。

    “你们不就是仗着两个系统合力吗？”贺来这回不躲不闪，嘴角微勾，露出漠然的笑容，“那我就再吞噬两个，看谁斗得过谁！”

    说话间，他的身形竟化作数据的流光，一点点消散在空中。

    “他，他犯下大忌！为什么不抹杀……”林安娜已经奄奄一息，伸出手似乎想拉住什么，忽然，她眼神似错愕又似悔恨，蓦地大笑出声，“众星之上，王者加冕，原来，原来……”

    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连带着魂魄都在金色的火焰中燃烧殆尽。

    天空雷声大作，世界渐渐分崩离析，顾明峥和洛帆头疼欲裂，封锁的记忆重临，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智障弟弟，这回……瞒不过去了吧？”

    小翅膀抱着秃了一半的羽翼，心疼得快哭了。

    “废话！”小恶魔揉了揉烧焦的尾巴和只剩一只的犄角，冲过去再拔羽毛。

    “智障！你做什么！我都快秃了！”

    “笨蛋！不想被帆帆和你家顾总打死，最好弄得更凄惨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尾声了，大概还有两个小世界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