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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话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晚,我已经帮你够多了!你甭想再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有什么事情,你亲自来。”

    墨晚微微抿唇,因隐殇的话而震颤。

    她又何尝不想留下来?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从前憧憬的未来尚未一件件实现。

    她比谁都不想要离去。

    可她,留不下来了呀!

    天意如此,她保全了孩子,失了轮回之机。

    从某种程度上来,这很公平。

    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孩子与她自己,她还是会选择孩子。

    做人要懂得知足,她不后悔。

    事到如今,她所能交付的人,除了隐殇,再无他人了。

    思及此,她再度开口。

    “你就当帮我最后一个忙,就最后一个。”

    隐殇抿紧了唇,没有开口,搭在光罩上的五指紧了又紧。

    忘川河不复死寂,一如他当日纵身跃下,暗潮涌动。

    墨晚就站在河面中央,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丝祈求之色。

    第692章 至少,她不会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没等到隐殇的回应,墨晚唇角扯开浅浅笑意。

    她缓声开口:“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

    “她是在魔界降生的,虽然你没有明,但我心里也清楚,胎儿时期的经历,或许会让她与寻常孩子有所不同。”

    “但她至少不吵不闹,很是乖巧,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照顾她,待日后寻到时机,便将她送回我师父身边,如果她那时长大懂事了,你便告诉她,那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让她替我好好照顾他。”

    到这,墨晚的话语顿了一下。

    须臾,才微垂着眸子继续开口。

    “我知道让你帮我这个忙,很是不厚道,甚至得上自私,但现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若我还有来世,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你的恩情……”

    她话音未落,隐殇便不可遏制地低吼出声。

    “墨晚!你确实很自私,你让我帮你照顾女儿,却又要我在她长大成人后将她送回寂白身边,让她去照顾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这个无理的要求!”

    “你会的。”墨晚轻笑。

    如果还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想这么麻烦旁人。

    但孩子,终究是她与师父的孩子,总不能够一辈子跟在隐殇身旁。

    更何况,她也不敢让隐殇因为自己的孩子,余生都受到羁绊。

    过去的这些日子,接下来的日子,麻烦他的地方已经够多了。

    再者,终有一日师父知道真相,肯定是要难过的。

    至少,她不会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至少,有孩子替她继续爱他……

    无形的气流自河底卷起,将她纤瘦的身形吹得摇摇欲坠,显得愈加飘渺。

    面对墨晚得上笃定的三个字,隐殇语塞。

    他会的。

    是的,他会的。

    即便她没有开口。

    她也知道,就算她没有将此事出来,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但她就是非要出来,让他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也更看淡她的离去。

    其实……

    若她能够留下,他并不介意,在照顾孩子之余,连同她一并照顾。

    可她,并不算给他这个机会。

    天道也不允许。

    河面上的气流逐渐凝为可见的青灰色雾气,围绕着她,盘旋着,将她困在其中。

    墨晚开始察觉到疼痛。

    自魂体上传来,像利刃划破肌肤,在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

    原来,毫无实质的死魂,也会知道疼痛为何物。

    墨晚正想要再点什么,却见隐殇紧盯着她的脚。

    随即,整个人像疯了一般,开始拼力攻击那道将她与他之间隔绝出来的屏障。

    墨晚下意识地垂眸,正好看到自己的双脚部分,在刹那间粉碎成无数灰色的颗粒状因子。

    它们纷飞着,落入脚下的河中,像尘埃一般,河水一荡便没了影。

    随后是腿部分……

    墨晚怔怔地看着,直到隐殇呼唤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来,看到隐殇发白的脸,想要开口笑他。

    一介魔君,竟然会被这般场面吓白了脸。

    第693章 你该不会想就这么死了,让本君完全替你养着这个孩子吧!

    可是,她笑不出来,喉咙像被哽住了一般,连声音都短暂地丢失了。

    当腰际部分也跟着消散,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度开口。

    “孩子,取名双双,寂双双。”

    这是墨晚所要叮嘱的最后一件事情。

    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孤单一人。

    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太难受了。

    原本孩子的名字该与自己的师父商议后再定的,但现在,来不及了。

    魂体的感知,越来越弱。

    直至声音也发不出来。

    墨晚双唇微动,朝着隐殇无声地道:谢谢。

    隐殇目眦欲裂,耳边却有另一道声音猛然炸响。

    “晚!!”

    熟悉的声音,墨晚愕然地扭过头来,嘴角浅浅的弧度尚未收回。

    那人自不远处掠近,如雪衣袍,一如初见,纤尘不染。

    来不及再什么,她甚至还没有看清他惊惧的双眸。

    只一眼,她精致的脸便化为点点灰色尘埃,湮灭于忘川河中。

    最后一眼,她仍眉眼带笑。

    那一瞬间的对视,却像一根布满倒刺的荆棘,生生捅入寂白的心脏,从中扯出鲜血淋漓的血肉来。

    还有什么比亲眼目睹自己深爱的人连魂体都在面前化为飞灰来得更加痛彻心扉?

    当然有。

    于寂白而言,眼下便是如此。

    他来晚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她。

    她便消散在他面前,连一丝余地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