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算计

    雷池城的内城因坐落在环形山脉中间的缘故，整座内城如同一个开口葫芦，周围全是山，只在南边有一个不大的缺口，还被雷水河一分为二。

    沿着雷水河东西两岸各有一条进城通道，一般情况下西侧是入城的，东侧是出城的。北边的外城有数座跨河大桥，将两条隔着雷水河的通道相连，以便让进出城的人合理选择进出城道路。

    牧人志带着孙女心翼翼地夹杂的人群里，走向通向内城的西侧入口。牧人志已经换下的他那身游侠行头，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普通的青色麻衣。他身边的蛮戴了一顶女孩子在这个季节常戴的兔皮帽，将额头的山字印记完全遮盖了起来。

    这个帽子是牧人志在紫茎城买的。那是一家地下特种物品定制店，他找了他们最好的专家，用他人店里最好的材料制作的。

    帽子的内衬是用一种十分珍稀的灵兽的胃膜制成，对普通符力有非常好的遮挡作用。但特殊的地方在于，一般都是用这种材料抵御外来符力，可是这个帽子的内衬是反面的，它是用于遮挡内部符力向外发散的。

    但用这种材料遮挡显性徽章符力，只能挡一挡普通人和低阶灵力者的眼，对高阶灵力者来，其实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可能是为了彰显皇家气派，显性徽章程序释放的徽章符力穿透力非常强，就算用能拦截符力的状术符也无法完全遮盖。在高阶灵力者眼中，它散发的符力仍会像黑暗中的明灯一样耀眼。唯一能让牧人志稍感放松的是，高阶灵力者在蓝星上毕竟极少，目前整个雷池城应该不会超过十人。

    但等到雷池大会召开之后，权贵云集，群雄毕至，雷池的高阶灵力者肯定就不是只有个位数了。

    进内城的人流走的很慢。他们祖孙二人跟着人流慢慢向前挪。出入口的两条通道都有治安员维持秩序。因为临近雷池大会的缘故，现在两条通道都异常繁忙。除了行人之外，还有城内大量的商家和伙计正监督着劳力们使用各种交通工具向城里运送货物。

    为保持街面的整洁，内城严禁大型牲畜进入。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贩们为了节省开支，通常会用一种由劣等符骨制作的术符加持的畜力车将货物运到雷池城外的货场，先将货物卸下，再雇佣外城的运输队或闲散劳力把货运进内城的环山阶梯商业街。

    因为雷水河的排水量季节性太强，只有在夏季可以勉强用于船运。在平时的旅游淡季里，都是由专业的运输队运送。但在雷池大会召开的年份里，大批货物运到雷池，外城以及附近村镇的乡下低等武人和壮劳力们会拥到内城出入口，想通过劳力赚笔外快。

    对于金贵点的的货物，一般商家会雇初级武人用符板来运，那些不怕摔不怕碰的货物大多是通过人力板车在石板路上颠簸。所以在拥挤的进城人流中，会间或夹杂着堆在符板上高耸的货堆和一辆辆装满东西的人力拖板货车。

    牧人志边走边用专业方式隐蔽地留意着四周的人流、货物和车辆，观察有没有人对他含有敌意，货物和车辆中有没有藏着埋伏，后面有没有人在偷偷跟踪他们。

    杨栖凤若即若离地跟着他们祖孙二人，有时走在他们前面，有时停下来等他们过去，落后他们几步再跟随。看似她防范的是人流潜伏的危险，但牧人志觉得，她应该还在防着他带着孙女逃离她的监控。

    在通过入口处时，站在垛口的四五个治安员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三人。雷池城是雷神总殿驻地，有强烈的宗教圣地属性，所以不设门禁。

    入口处的这些治安员只负责维持人流和货车的秩序，并拦下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饥民，以免他们进城乞讨。但只要是衣着完整干净的人，即使衣服上有些补丁，治安员都会放行，因为这些人可能是前往雷神殿祈祷，也可能是进城务工。

    因为雷神殿的教义秉持众生平等理念，雷池城名义上并不禁乞讨。但住在内城的贵族和富人们却不能忍受乞丐们骚扰他们的家人和女眷，于是他们秘密组织了一只搜捕队，只要遇到乞讨者就将其击杀并运到城外抛尸荒野。

    神殿肯定不能对这种针对底层民众的杀戮行为视而不见，于是插进行干涉。经双方多次协商后，最后神殿同意在内城入口处设立岗位，阻止乞讨者进入内城乞讨。同时为了解决最低层民众的祈祷问题，神殿在外城另建了一个分殿。

    进入内城之后，人货相杂的洪流开始分流。商家和伙计跟着劳力们拉的符板和货车走上了环形山两侧的坡道，分别去向各层阶梯的商铺。游客和进城务工的人沿着护城河边的环城路向北，奔向了斗兽区和游乐区。只有少部分人就近散入雷池南岸的富人居住区和贵族居住区。

    过了内城入口后，牧人志领着孙女一直向正北走，杨栖凤一路陪伴在侧。这是一条隔在富人区和贵族区中间的边界道路。他们走了一会儿，树木开始变多，环境渐趋幽深，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

    “你的朋友到底在住在哪儿？是在富人区还是贵族区？”杨栖凤见前后无人，开口向正在左顾右盼的牧人志问道。

    进城之前，牧人志考虑再三，最终没有选择全面投向布纵横他们的团伙，也就没让星光辉把孙女带走。他告诉星杨二人，准备把孙女藏到一个朋友的家中。在星光辉匆忙离开后，他和孙女都换了身稍显体面的衣服，这才出门。

    可能是他此时的犹豫引起了杨栖凤的怀疑，她才有此一问。

    “在富人区。”牧人志边边拽着孙女拐向了右边的一条通向富人区的道路。

    “你如果只是想摆脱我，我劝你最好别浪费这个时间。因为你根本办不到。”杨栖凤冷笑地道。

    “我为什么要摆脱你？有你这么个大高保护我们祖孙俩，我们求还求不来呢！”牧人志道。

    “不管爷爷是不是想甩掉你，反正我喜欢和奶奶你这样的女英雄在一起！”蛮在旁边气哼哼地插了一句。她对爷爷不让她跟着星叔叔去玩非常不满意。

    杨栖凤笑了，上前摸了摸孩子帽子上的两只兔子耳朵。

    “那个被你们拷问过的神殿总管最后怎么样了？不会被你们杀掉了吧？”牧人志突然问道。

    “应该没杀。还要留着他揪出那个装神弄鬼、向他传达神谕的幕后雇主呢，怎么，你还对完成交易抱有希望？”

    “哼！我就是想跟雇主完成交易，现在恐怕也完成不了了吧？”牧人志苦笑着道，“如果你们不打扰神殿总管的话，我可能还有完成交易的可能。但是现在你们这么一搞，雇主肯定既不敢露面，也不敢再派人来和我接触了。”

    杨栖凤笑着摇了摇头，“之前你也听星光辉分析过了，即使没有我们，雇主可能也根本没打算和你正常完成交易。含有徽章掩饰程序的祖符即使没在叛乱中破坏，它也应该在联盟的密库内，它是那么好搞到的？”

    “但经过我们一下午的奔忙，并没有发现雇主有劫持我孙女威胁我的迹象。这证明星先生的猜测是错误的。”牧人志辩解道。

    “没有发现迹象并不明雇主没这个打算。星光辉皇家卫队的遗老遗少可能是想破坏交易的人引来的，目的是想暗杀你，让随身袋遁走。但这些皇家傻瓜也可能是雇主引来的，目的是想通过他们抓到蛮，然后用她来威胁你。多亏了我们及时赶到，才没让他得。”

    经过了大半天时间，牧人志感觉肉糜的劲头儿已经开始下降，对随身袋内的东西的恐惧也莫名其妙地消退了一些，头脑也清醒了起来。

    他想了想杨栖凤的话，道：“从逻辑上分析，我觉得还是星先生的推测更合理。应该是布置术符杀阵的人把石竞忠等人引来的。他们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我家的位置，本来有会绑架蛮，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在巷子里布置术符阵想杀掉我。如果雇主也是昨天就知道了蛮的存在，他早就动绑架蛮了。”

    “别忘了你的变形怪养父。”杨栖凤道，“它虽然年老体衰，但毕竟是个高级噬灵怪，无论谁想绑架蛮，都得掂量掂量它的分量。很可能雇主派来的人用侦测仪器发现了你家里还藏着一个暗域深邃的高，所以没敢动。”

    牧人志想了想，觉得的确有可能两伙人都已经盯上他。雇主和想杀他破坏交易的人，无论是哪一方把石竞忠等人引到雷池来找到了他家，都可能已经引起了另一方的注意，于是这个另一方就搭了个便车，也跟着找到了他家，但或是怕和正主撞车，或是慑于养父的高境界，他们没敢向蛮动。

    “把蛮托付出去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杨栖凤问道。

    “唉！我现在不想考虑过多。无论袋子里的东西对我有没有害，我都和它紧密地绑在一起了。我必须用它把蛮的显性徽章问题解决掉。无论你们和雇主之间的争斗最后谁笑到了最后，反正谁给我提供掩饰程序，我就把它给谁。否则的话，我宁可自伤，让它遁回怪占区，让你们谁也得不到。”

    杨栖凤没有再话。

    因为不想以灵力者的身份示人，三人一路上都没有用急行符。向前又走了一段路，牧人志道：“你最好转告布纵横，他就算是研究出了解开随身袋的全套密匙，我也有办法随时随地让随身袋遁走。他如果真想得到随身袋里的东西，最好是只破解雇主持有的那一半密匙，然后找到徽章掩饰程序，或是研究出能掩饰显性徽章的办法，然后同我交易，否则，他别想从我身上拿走它。”

    杨栖凤诧异地转头看了看牧人志，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肉糜的劲头已经过了，我脑子清醒了不少，也想通了一些事。这东西既然厉害到能给靠近它的人带来伤害，以诸位半脚踏入仙门的超高境界，哪用得着打开袋子察看真假？恐怕你们一靠近它，就已经能确定它是真的了。布纵横之所以亲自上查看，其实是在测试能否能用武力破解随身袋，或者是在寻找破解随身袋上密匙的方法。”

    杨栖凤笑了。“其实你的态度早在我们预料之中。而且我们考虑的比你还要全面。我们也不仅仅是你见过的这四五个人。我们人数很多，里面有各种专家，能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我不妨向你透露一点秘密。我们派了一位潜行高去联邦的国库了，看能不能找到掩饰程序的祖符。

    “我们还有一位身具寻瑕术的探查专家，无论是随身袋的问题，还是蛮的徽章问题，我们都已经通过通讯符把资料传递给了她，我相信很快她就能找到这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案，然后几位顶级的编程大师会设计出具体的实施方案，到时你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她着着突然停了下来，闪电般绕过牧人志转到蛮的身后，一把抓住了蛮的腕，把蛮拽到她身后，厉声向牧人志喝道：“你竟敢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