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旧事（下）

    朗天涯感觉老梅这个人有点行为怪异。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老跟隔壁吴老二似的抖个不停，话时不仅语音颤抖还拿腔拿调的，不时在每句话之后加上一两声细微的“啾啾”的尾音，就像他嘴里有个鸟窝，里面正养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他开始以为对方是知识分子在装b，但细看又不像，觉得对方可能是在害怕，于是他很努力地缓和现场的气氛，但对方就是放松不下来。这让他不禁怀疑，老梅是不是有癫痫之类的病症。好在对方的这些奇怪症状并不影响正常交流。

    “好啊！我也很想和您在后面的时间里继续交流定界珠的事。”梅逸疏一边强颜欢笑，一边抖动着接着道：“我接着纸上书的事。本来定界珠项目没有他。但后来航空局内部的一个秘密部门偷偷开始对定界珠项目进行研究。由于纸上书的确能力出众，他被抽调到了这个针对定界珠项目的影子项目中。

    “这个影子项目对内部知情人统一的口径是，为了不让白玉星的老祖们失望，所以要成立一个纠错制，防止定界珠项目出现纰漏，确保每一个项目都成功。但我个人猜测，航空局是想通过研究先祖们派下来的这个项目，提高在空间领域的认识和探索能力，以增加同军方协作布置粉红星防御络工程中的话语权。

    “直到后来对穿越事件进行调查时，我才知道这个影子项目其实是纸上书偷偷向局领导建议的。而他之所以会提这个建议，是因为他那时已经被渎神者组织控制了，他其实是在执行渎神者组织的命令。

    “后来局里的调查人员从渎神者组织里救出了那个当年给他做断尾术的医生。他告诉我们，渎神者从他里获得了纸上书当年做术的全部原始资料。这样一来，纸上书有兽人血统的事，人证物证就都被渎神者掌握，纸上书只能乖乖替他们做事。”

    “他都替渎神者做了些什么？”朗天涯问道。他发现在每次插话的时候，老梅总是显得有挫败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证实，他偷偷给一个穿越奴下药，使其被淘汰，而替换上来的人是渎神者组织的人。”

    “木下根？”朗天涯想到了老木曾向他问过这个把定界珠带到地球的人。

    “不错。就是她。”

    “木下根是个女人？”朗天涯没想到俞钱花的头颅师父竟然是个女人。再联想到宇点莹这个渎神者组织的幕后黑，他觉得自己好像理顺了俞钱花上溯三代的师承关系，而且似乎是传女不传男的那种。

    “是的。她是唯一的一个女穿越奴。”

    “你见过她？”

    “见过。是个非常漂亮的半大孩子。”

    非常漂亮符合宇点莹的特征，而半大孩子可能是使了返老还童术，符合俞钱花的特征。朗天涯这时才明白培波为什么要追杀俞钱花，他并非出于公心，而完全是因为私怨。他觉得自己的推理越来越趋近于真相，同时对俞钱花的担心也越来越重。

    梅逸疏见朗天涯不再问了，接着道：“渎神者组织策划的相当周密，他们是想把木下根安排到一个特定的定界珠上。”

    “这个项目一共有多少个定界珠？”

    “十三个。有大有，纸上书下药的那个穿越奴是最符合条件的，被分配也是最大的一个定界珠。但他被撤下之后，国为其他十二人已经同各自的定界珠进行适应性训练，没法更改，所以只能从把木下根这个第十四名提上来，顶替了他的位置。”

    “有这么多定界珠？白玉星是怎么向你们解释这个项目目的的？”

    “白玉星怎么可能给我们解释，只是命令我们帮他们做事。”

    朗天涯有点搞不明白，白玉星如此强大，为何要假粉红星航空局来干这件事，他觉的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白玉星有没有派人来监工？”

    “派了呀，白玉星派来了一个符器使者，和十三个先行官。符器使者是技术指导，负责培训折磨穿越奴的人员，教他们如何使穿越奴尽快产生厌世情绪。”梅逸疏到这里，怕朗天涯听不懂，接着又解释了一句，“定界珠喜欢依附暗域卡位低的人，两者依附结合之后，让穿越奴们产生厌世情绪，能促使他们跟着定界珠进入空际飞行。”

    他到这里本以为朗天涯会有疑问，但朗天涯并没有提问，于是他接着道：“同时符器使者也负责安装和维护穿越跟踪装置。而这个跟踪装置就是为先行官们准备的。航空局的影子计划就是复制一套这种装置，模拟穿越跟踪行为，研究这种高级装置的工作原理”

    朗天涯忍不住再次插话道：“我觉得影子计划可能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是航空局用来提高自己的技术能力好同军方争权夺利。我觉得这是粉红星的某些大人物在寻找逃跑的办法。”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梅逸疏疑惑了一下，接着恍然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指灭世之灾的谣言吧。也只有下界愚众才会相信这种骗人的话。白玉星和公民委员会早就多次辟谣了，他们有决心有毅力打好对抗噬灵怪的战争，不会让粉蓝两星沦为噬灵怪的乐园”

    “你不懂，带来灾难的根本不是现在蓝星上的这些虾兵蟹将！”朗天涯完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看到两人都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这才接着道：“让这些大人物想要逃离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这里的灵气正在慢慢枯竭。二是”

    “等一等！”梅逸疏道，“我听符器使者亲自解释过这个问题，它现在灵气变淡薄的原因是灵气洪流的运动具有周期性，过一阵儿它还会转回来，灵气自然会慢慢涨上去的。”

    “那它没灵气洪流转回来，灵气什么时候涨回来？”朗天涯反问道。梅逸疏一愣，没有回答。朗天涯接着道：“理论上它的不错，灵气早晚有一天是会涨起来的。但有可能是上万年之后，甚至几十万年之后，你等得了吗？”

    梅逸疏想了想，突然转头盯着老龟问道：“海族长老会让我修建的那个加速通道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是防御用的，还是供他们逃跑时发射飞船用的？”

    “当然是防御用的。”老龟答道。梅逸疏显然不信，但他只是哼了一声，没再什么。

    朗天涯接着道：“他们逃离的第二个原因是，会有一超级巨怪从星空深处赶来，到时它会给你们的星球致命一击。这一击会点燃全球最后仅剩的灵气，把星球上所有的含灵生物全部杀死，无论是人类、灵兽，还是噬灵怪，都不能幸免。

    “普通人和普通生物也逃不掉。灵气释放的巨大能量会点燃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全球气温陡然升高，两极的冰山溶化，水面升高，大气成分发生巨大变化，绝大多数的生物会因为水淹、窒息而死。大气中没有了氧气，就算是你们海族、海洋里的鱼类，一样也活不成。”

    那两人目瞪口呆，显然是被他这番话吓坏了。过了半晌，梅逸疏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最近从一个噬灵怪本体身上找到了这样一段远古时代的记忆。现在蓝星给我的感觉，很符合那段记忆中末日星球最后一段时光的样子。”

    梅逸疏道：“我一开始接触定界珠项目，就对这个项目有过很多猜想。这可能是一项矿产探索项目，是为了寻找更多、更好的符骨。这也可能是个进攻策略的侦查项目，如果能找到噬灵怪的老巢或军事重地，无论是对其进行空降奇袭还是远程打击，都比在人类的本土作战强。这还可能是一个探索宇宙星空中的骨矿资源的行动，目的是为即将到来的人怪大战增加战略储备。

    “但听了你这番话，我觉的它是白玉星的老祖们在寻找一个替代星球，他们想席卷从这里搜刮的资源，逃到别的地方继续作威作福，继续当他们的神仙。”

    这时他们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三人不禁同时望向实验室的圆顶。

    “可能是海怪在闹脾气，不用理会它。”梅逸疏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

    朗天涯虽然觉的老梅的笑有些勉强，但他并没有在意，对老梅道：“怎么话题老是跑偏呀！还是接着纸上书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梅逸疏刚刚好了一点的身体，现在又开始抖了起来。

    “项目的进程是这样的：每完成一个定界珠穿越的项目都要历时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最主要的决定因素是穿越奴的状态。状态好的话穿越奴很快就会产生厌世情绪，不在状态的话，我们就要反复折磨他，让他产生”

    “这个过程你就不要这么详细了。”朗天涯道。

    “好。定界珠带着穿越奴穿越后，会形成一个空间漩涡，先行官就会利用这个漩涡驾驶跟踪装置跟过去。这个过程非常快，两者几乎是同时消失，别是用肉眼，就是用仪器也测不出两者有先后顺序。成功一个项目之后，我们就开始准备下一个项目。直到第十三个的时候，出了纸上书也跟着穿越了这档子事。”

    “第十三个先行官叫什么？”

    “那个先行官叫猪下水”

    “等等，猪下水？什么人会叫这种名字？”

    “这个名字很正常呀，猪下水是蓝星山阴人的传统美食，山阴人用它当名字有什么不好的？”

    “你等一下。”朗天涯完抄起边的石块和刻刀，像上次一样，用双捧着石块，用嘴叼着刻刀，在石块的另一面又雕出一个人像，然后展示给梅逸疏，“是这个人吗？”

    “对！”

    朗天涯这才知道张道长的真名是猪下水，难怪他在录像里，他的本名直译过来有点不雅，要借用历史名人的名字。他放下石块和刻刀道：“好，你接着吧。”

    “在成功的使第十个定界珠穿越后，影子计划的那些人就已经制造出了一台跟踪装置的仿制品，在第十一和第十二个项目进行时，他们都用这台仿制装置进行了模拟。这两次的操作者都是纸上书。在第十三个定界珠带着木下根成功穿越时，纸上书并没有模拟跟踪，而是真的启动了仿制品，跟着一起穿越了。”

    “看来这家伙既是逃避替渎神者做事被发现后的可怕惩罚，也是在逃避这个等级禁严，种族歧视严重的世界。”朗天涯道。

    “不错。我如果处在他的位置上，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梅逸疏道，“在现场监督的符器使者当场就发现了他驾驶的装置引发的空间异常，然后停掉了定界珠项目，开始用铁腕段对整个事件进行彻查。最后纸上书的身世、影子计划、渎神者组织的渗透，全都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你就逃走了？”

    “我能不逃吗？我不仅是纸上书的上级，我还是他的引荐人和品质担保人，即使最后查清楚了我不是渎神者，我也要承担失职责任。而且符器使者可不是什么赏罚分明的好货色，它们解决麻烦的方式经常是一刀斩过。我可不想辩白半天终于搞清楚事实之后，还是要落得个身首异处。”

    梅逸疏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大海怪夹杂着巨大的碎石和洪水冲破了上方的圆顶，一起倾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