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互探

    俞钱花并不是真的没办法破开盾力墙。之前她外化程序长剑试那一下，并未尽全力，目的主要是测试盾力墙的强度。

    通过测试，她觉得如果自己幻化出完整的外放程序形态，拼着折寿燃烧起周身的内力，完全有把握在盾力墙上炸开一个直径百米的大洞。如果经过周密布置，在打开这个突破口的同时，再配以阵列的火力压制，别人不敢，至少能让公司内能够使用盾符的人都逃出去。

    她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主要是因为两点原因。一是她怕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她现在的暗域同孩子的暗域是相连的，她可以忍受燃烧内力折损自己的寿命，但她却不愿让未出生的孩子陪她一起折寿。

    二是如果他们这些有遁行能力的高层都逃了，失去这些高的战力，公司低层的那些工作人员怎么办？难道把他们留给噬灵怪当食物？所以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这种“让领导先走”的办法。

    因为怕怪物搞突然袭击，俞钱花一直在室外戒备，而且也没敢分神上线。所以现在对外联络的任务都是由萨蔓莎和公司内部通讯部的人负责。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外界的消息也陆续通过游戏通讯系统传了回来，并由专人通过沟通术转给了她。

    培波被困的消息上报之后，伦敦、汉堡、巴黎等几个欧洲境内的大型人类聚集点已经抽调人赶过来增援。亚洲、非洲还有美洲等地区的聚集点因为距离太远，来自那里的援兵尚需要半时至一时不等的时间才能乘遁符过来。

    抗怪总部信息处理中心通过对全球各人类聚集点的危险指数进行分析，发现噬灵怪对重要营地的进攻力度都有所减弱。分析人员怀疑，怪物们也在陆续抽调各地的精兵强将赶往利物浦。参谋部认为，对方对公司的围困，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颇具规模的大会战。

    参谋部的分析同俞钱花的预料不谋而合。她在探明盾力墙的强度之后就让通讯部的人通知了安妮薇和冯娟，把曼彻斯特基地里的人都带到东海岸去，远离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

    安妮薇在阿拉斯加事件后，对原力联盟和美国政府都非常失望。她流浪了几年之后，辗转找到俞钱花加入了超度帮。在俞钱花的教导下，她现在已经是入幽二阶，战斗经验也非常丰富。有她同冯娟带着，撤退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如果俞钱花不事先进行警告，抗怪总部为了拯救培波，很可能会向王新钢和孤宝下调拨建议。有了她的警告之后，抗怪总部在传达战讯时，应该会刻意回避这一人一怪。

    俞钱花之所以不想让王新钢过来，主要是因为怕王新钢看到“史蒂文”发疯。没能求出史蒂文一直是王新钢的一块心病，这十多年间他曾数次纠集人寻找本体的位置，想要搞一次突袭把史蒂文救回来，但每次都是带着一身的伤痕两空空地回来。而且现在他还躺在北京的一家医院里养伤。

    她不想让孤宝过来，主要是怕噬灵怪这次行动的目标就是它。有人曾复盘阿拉斯加事件，从本体的角度审视整个战局，发现本体很明显更侧重孤宝所在的东北方向，这明它对孤宝的兴趣比对人类高的兴趣更大。虽然它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培波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能排除它们有鱼于熊掌兼得的想法。

    这十多年来孤宝根据同中国政府的协议，一直驻守京城，即使外界发生多么重大的灾情，也从未离开过。但如果它知道老板的老婆怀着孩子被围困在这里，它很可能会不管不顾地跑过来，这无论是对它自己的安全还是对京城的防务来，都是很危险的事。

    这时一个通讯人员走到她身后五米处，用沟通术把化骨大殿内刚结束的会议内容传给了她。她仔细听完老朗为张菲做的那番辩解，凭直觉认为，张菲做的这些事绝非像老朗认为的那样，是出于公心。俞钱花相信，在这些事情的表象之下，一定隐藏着张菲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也知道这种直觉非常不客观，包含了太多的个人情绪，但她就是没法抑制自己不这么想。她内心深处非常希望张菲是个披着忍辱负重拯救世人的外皮，却行营营苟苟之事，妄图利用这场巨大灾难修成神仙的奸诈之徒。这样的话，在将来某个时候，她就可以揭穿其真面目，把张菲从登天梯上强行拽回这如同地狱一般的杀戮人间。

    但多年训练出来的理智思维却告诉她，老朗的没错，张菲还是有可能真是在为人类着想，是在默默地为了把世人拯救出苦海而殚精竭虑。回想起知道自己误“杀”老朗后的那种痛苦煎熬，她不由的一阵心悸。她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眼睛，在搞清楚事实之前，千万不能随便乱下杀。

    一旦从理智的角度重新审视目前的局势，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整个地球变成了一个棋盘，他们这些人无论境界多高，战力多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坐在棋盘两头下棋的，一边是本体，另一边是张菲。

    这不由的让她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本体策划的这次围困，到底是为了谁？是为了钓孤宝这样的大鱼？还是为了培波这个能影响整个战争的科研巨头？抑或是它跟她的目的一样，根本是冲着张菲来的？

    “当！当！当！”不远处的盾力墙传来了几下敲击声。透过如同透明胶质的符力层，她看到史蒂文那张慈祥的笑脸。

    “要不要谈谈？”史蒂文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道。声音通过盾力墙，略微有点失真。

    “劝降？”俞钱花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地笑。

    “怎么可能！”史蒂文笑容在扩大，“我劝谁也不会劝你的。”

    他着看了看俞钱花的肚子，道：“老三？”

    俞钱花心中一懔。她没想到对方对她这么了解，竟然知道她怀的是第三胎。她不自觉地把放到了肚子上，故作轻松地应道：“是。”

    史蒂文似乎看出了她下意识的保护动作，他的笑容再次扩大了一些。“十多年时间，俞帮主就连跳八级，从入微晋升到入幽七阶，真是让人羡慕啊。我如今不过才五阶，而且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俞钱花觉得对方似乎意有所指，但她不原意同敌人谈修行的事，于是问道：“如果不是劝降，你找我想谈什么？”

    “我想谈的是咱们以及咱们后代的未来。”

    “咱们？你的‘咱们’是指”

    “这个‘咱们’包括你们人类和我们噬灵怪。咱们双方共同的未来。”

    “行啊！自从当了母亲，我就喜欢畅想未来。”俞钱花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

    “你到底是史蒂文本人，还是噬灵怪变成了史蒂文的样子？”

    “我原先是史蒂文本人，但经过了改造，应该我有一部分仍旧是史蒂文，但已经不是原先的史蒂文了。”

    “但你的意识或者是灵魂，还是史蒂文吗？”

    “也不完全是。改造是全方位的，从身体到灵魂都有所改变。例如这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就是直接从一个一级甲等的播音员脑中剥离出来，直接植入到我脑中的。”史蒂文的如此轻松，就像这种操作只是把一个碗中的豆腐脑用勺子舀到了另一个碗中。

    “但你却站在噬灵怪的立场上同人类对话。除了你的面容和笑意，我丝毫没有看出原先那个圣史蒂文的影子。”俞钱花对那个“圣”字加了重音。

    史蒂文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表面上看，我是在领导着噬灵怪进攻人类，但实际上我是在控制战争的规模和形态，尽量不让它演变成更大的灾难。”

    “这是一种汉奸理论。”俞钱花不屑地道，“几乎每个投降派最后站在审判席上的时候，都会用这个理由当借口。”

    “我不想反驳你的这种法，但我的也是事实。如果没有我，现在地球上活着的人至少有一半已经死了。”

    俞钱花不想跟他来回争论这个问题，于是转而问道：“你也是这么给威洗脑的吧？他和你的情况一样吗？他也被改造了？”威现在是游戏世界里噬灵怪的统帅，带领怪物军团同化骨神教为首的人类势力作战。

    “差不多。威跟我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比我主动，所以并没有经历过我那种痛苦的思想转变。他身体的改造也比我轻。”

    史蒂文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俞钱花，然后道，“你好像也不能算是纯人类了吧。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丝同类的气息。甚至你腹中的胎儿”

    “好了！”俞钱花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还是正题吧，你找我到底想什么？”

    史蒂文歉意地笑了笑道：“好吧！正题。我方制定了一个终止双方战争状态的方案，想跟贵方谈一下，看双方有没有达成协议的可能。”

    俞钱花仰头看了看面前的符力大罩子，然后揶揄道：“如果贵方真有诚意，直接在游戏世界里谈就是了，双方的联络渠道一直很畅通嘛。何必搞这么一呢，这可不像是想停战的架式。”

    “我方里没点筹码，怎么和你们谈。”史蒂文笑道，“如果心平气和能解决问题，岂不早解决了。战争的发生还不是因为事先谈不拢，双方才会大打出。我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提出谈判，才能更显出我方想要和谈的诚意。”

    “就是把刀架在我方脖子上谈呗！”

    “你愿意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这种谈判你应该找抗怪联盟这种官方构谈吧？你和我这些有什么用，我又做不了主。”俞钱花皱眉道。

    “因为这个停战方案同你这个全球境界最高的人有很大的关系。”

    史蒂文的话成功的引起了俞钱花的好奇，于是她道：“那好，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