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懒惰

    朗天涯对王新钢等人的事兴趣不大，并不全是诸葛所认为的“佛”，还因为他懒。从骨子里来，他还是那个在实习时只上一天班就旷工的懒人。被当成齐云升追捕之后，怕死的本性战胜了懒惰的本性，他不得不开始奋力求生，但这并不代表他变勤奋了。

    之后他救俞钱花、救布、救大俞钱花、救灰星上的众人，也都是迫于无奈。因为他虽然懒，但却长了一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嫌弃了多少次的善心。他知道如果当时不出，这些人就会死，他以后就会承受良心的折磨。这几次是他善良的本性战胜了懒惰，也不是他变勤奋了。

    这次逍遥门的事件同样如此。他之所以随莹来山上调查，也是怕还有人受侵害。但现在罪行已经被制止，现在已经没有人处于危险之中，剩下的工作只是惩处罪犯。但惩处罪犯带来的快感这次没能战胜他的懒惰。

    惩处行为需要实施人树立威严形象，实施过程中最好保持仪式感，才会起到震慑宵的作用。这些其实都是出于效率方面的考虑，而不是为了实施人的快感。但在朗天涯看来，这就是一种装逼。

    朗天涯在生死的边缘摸爬滚打了多年，总结的第一条活命要诀就是“不能装逼”，所以他对这种在别人看来颇具快感的土鳖反踩高大上的剧情非常排斥，本能地觉得这种只为了追求快感的行为既没必要，还很危险。

    另一让他厌烦之处还在于，超度帮办案程序太复杂了。在此之前，他原以为把逍遥门的武人集合起来，让老廖挨个进行辨形，确定罪行之后按律处罚就是了。但老廖却不能这样做。他似乎看出了朗天涯的不耐烦，于是给对方细心地解释了一番。

    按超度帮的规定，一桩罪行的确定，至少需要三个辨形师，一个负责受害人，一个负责被告人，一个负责证人。三个辨形师分别取得的言词证据内容相符，才能定罪，对被告人施以惩罚。

    鉴于逍遥门是团伙作案，涉案人员众多，案情复杂，老廖建议调一个二十人以上的辨形师团队过来，甚至想通过游戏世界搞一个现场连线，进行直播教学，让他的那些学生观摩这场以武人为对象的大型辨形实践。

    朗天涯觉得这老家伙就是想显摆自己成功的攻破了犯罪组织设立的辨形防护，想听同行和学生的赞美。这老头子到底还是想装逼。但他也没法拒绝，毕竟人家按程序办事，理由正当。再，山上还养着众多的普通人仆人和老弱病残，这些人的今后如何安排，也需要人来接。

    此时，他看着老廖不断地上线联络超度帮总部，反映情况、研究对策、组织人，朗天涯想想自己接下来要负责抓捕满山的逍遥门弟子，山外应该也有一些外出办事的，也要由他抓回，同时还要注意整个地区的安全，顿时觉得自己再次被琐事拌住了脚，动弹不得。

    按他原先的计划，他想先找到黑衣人的石子贩卖团伙，搞清楚他们的运行制，了解一下石子的生产、散播、收集等流程，找到突破口插上一脚，或购买或自己运作，争取近期内搞到一批饱含精神力的石子，尽快实现对暗域的整体控制。但从目前事态的发展情况来看，他的这个目标恐怕难以实现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会节外生枝，开启一个复杂无比的支线情节，最后搞得自己狼狈不堪。东北遇到俞钱花是如此，粉红星遇到布是如此，灰星探险是如此，这次他落地遇到莹，历史再次重演。

    他现在无比羡慕里的那些有主角光环的侠士们，他们街头拦惊马，伸救美人，挥剑斩恶霸，只脚踏匪窝，从来不用理会快意恩仇之后会产生了什么后果。

    但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行侠仗义并不总是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也不是潇洒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而是方方面面繁琐的世俗事务，甚至是一屁股的烂摊子，等着他不怕脏不怕累地去收拾。

    心烦意乱的朗天涯乘老廖没注意，偷偷溜进了充当收殓室的那个房间。他一进门就看到陶主任正在用某种喷剂处理尹照京的尸体，接着他又把尸体装进了一个尸袋，塞进一个遁器内，看样子是要运走。于是他上前问道：“他的尸体会被怎么处理？”

    陶主任一边操作遁器上的键盘，一边解释道：“处理武人遗体是我们这些物资官员的一项重要工作。现在武人的尸体都算公共物资，境界高品相好的必须用遁器送到实验室供实验使用。比如尹组长的这具，因为他生前是入幽高，非常少见，肯定会送到京城去，交给李俪的中心实验室。”

    朗天涯心想，这样处理对尹照京倒是挺合适。

    陶主任又道：“一般武人的尸体就没这么复杂了。它们可能会被送去提取‘材料’制作术符，或被送到培训部门供学徒练习刻划程序，实在不行也可以处理一下给灵气植物当肥料。反正不能放任不管。因为在它们化水之前，可能会被噬灵怪找到，被它们吃掉。那岂不成了资敌了？”

    他到这里，向窗外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道：“其实有一部分处理后会添加进营养剂里。”

    朗天涯吃了一惊。“这不成了人吃人了？”

    “听这是为了增加营养剂的吸收效果，不得不如此。这事上层都知道，但为了战争胜利，不得不默许厂家这样干。但李俪的实验中心和下属的生产厂家肯定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陶主任操作完毕，最后按了一下遁器上的一个绿色按钮，遁器升到空中，收敛压缩，变成一个点，窜出窗户向北飞去。

    在异界，能使用遁器是高阶武人的标志之一。而且遁行非常危险，没有入幽五阶的境界根本不敢尝试。但在地球，使用术符和遁器遁行已经在武人中相当普遍了，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钱。遁符和遁器价格不菲，除了用于战争，也就是权贵和富豪日常能用得起，一般武人就别想了。

    朗天涯看陶主任刚才在遁器上的这番操作，像是在给遁器预设行进路线和到达地点。这种遁器应该是利用屏蔽干扰符力的技术，溶合了电子器件和符器两种性能，让低阶的武人也便于操作。

    但这对朗天涯来，却有点多余而复杂了，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于是他不禁感慨，培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地球的历史进程，此人把两种文明的科技结合在一起，迸发出了意料之外的光彩。不知道这种变化会不会给地球人的命运带来转。

    但他接着又想起了雷池城下的那个金属丝线组成的水下基地，那里的东西比之培波研究出来的这些东西可先进的多，那个光巨人可以轻易压制多名入幽五六阶的高，但即使如此，这些高级器也没能帮助异界的古人们逃脱厄运。

    就在朗天涯陷入思考之际，陶主任再次凑过来声道：“朗先生，你过一会儿能不能在廖大师等人面前给我美言几句，别让他们把我的事通知抗联总部，我保证再也不会犯这种生活作风上的错误了。我当时是真不知道这些女孩子是被强迫的”

    陶主任是抗联的官员，即使俞钱花再强势，也不敢让超度帮把伸到抗联内部，去充当人家的纪检委。所以按帮内的规定，一旦发现抗联官员犯罪，他们会把此人的犯罪行为通报给抗联总部，由总部自行对他的行为进行处理。

    但谁都知道，抗联不可能像超度帮这样对犯罪官员进行严厉打击。毕竟用人之际，这么搞的话，抗联最后就没人可用了。所以在老廖等人看来，只通报总部，已经是便宜这位陶主任了。

    朗天涯没等陶主任完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推托道：“老陶，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在老廖面前话根本没什么份量。我真要是为你去求请，只能是自取其辱，让老廖骂我一顿，对你倒有可能造成反面影响。”

    他完，怕陶主任再啰嗦，连忙撇下他走出房间，向站在山门处有点失魂落魄的莹走去。

    之前孤宝已经通过游戏界面向他通报了尹照京死亡的经过，并明了莹的身份。当时王新钢等人不想耽误工夫，于是就让莹用飞毯把尹照京的尸体送了回来，他们则按原计划下了天洞。

    孤宝还让莹捎回来了四枚精神力饱满的石子，并特意明它们是它通过猎杀噬灵怪和刚才尹照京死时逸散出来的精神力喂饱的，来路非常干净，让他放心使用。但朗天涯当时接过来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它们里面有尹照京的精神力，这让他有种变相吃人的硌硬感觉。

    莹移交完了仇人的尸体之后，就一直站在山门处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青山碧水白云蓝天发起了愣。

    朗天涯走到莹身边，转头重新审视了一下她的面容。他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在武当山下被齐云升一刀洞穿头部的那个身上缠满绷带的人，多少找到了几个他们父女之间相似之处，不禁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于是他轻声道：“把剑给我看一下。”

    莹愣了一下，把短剑抽出来，倒转剑身把剑柄递了过来。朗天涯伸接过，一边催动符力重新炼化，一边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在想这件事。我有点怎么呢，失去了目标。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大仇得报。我资质并不好，尹照京又是名满天下的高，我原先以为为父报仇会是我一生的目标。”莹盯着在朗天涯上不断变幻形状的剑身，茫然地道。

    “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我父亲去世后，我妈妈精神一直不好。在我十岁时，她有一次精神恍惚地走到了马路中间，被车撞死了。后来一个自称是我父亲老朋友的叔叔找到我，安排好我的生活，并不时给我寄钱。后来我查出具有内力，他又开始向我提供营养剂和补品，但五年前我年满二十周岁，他就没再资助我。”

    “这人姓什么？”

    “姓陆。我都是叫他陆叔叔。”

    朗天涯用演示符幻化出陆胖子的影像问道：“是他吗？”

    莹似乎已经习惯了朗天涯的各种神通，她瞥了一眼虚拟影像道：“对，是他。”

    朗天涯一边化去影像一边想，原来这孩子的生活是张菲安排的，也算是张菲替齐云升完成了对师兄女儿进行照顾的承诺。

    此时他已经重新刻划好了短剑，把剑递给莹道：“我固化了那个储灵程序，今后它会自动吸收灵气，增加攻击力，但两个全力一击之间至少间隙三时。我还加了飞行程序，今后你可以用御剑飞行了。不过事先要多练习，否则还是有摔死的危险。”

    他等莹接过剑，又对她道：“从你击杀尹照京的过程来看，你把握战的能力不错，多练练应该很有前途。忘掉仇恨，今后把精力投入到守土安民之中吧。至少现在武夷山地区就需要你。”

    “您收我当徒弟吧！”莹突然道。

    朗天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你长得太漂亮了，我老婆是个醋坛子，而且精神上有点敏感。这样吧，我让孤宝收你当徒弟，它教徒弟的水平比我强。郭家军你知道吧，他就是孤宝的徒弟。等我跟它一下就行，你不用担心它不会收你。”

    朗天涯心想孤宝没性别，而且跨物种，肯定不会闹出师生恋之类的丑闻。他看到远处老廖在忙自己事情的同时还不时地往这里看，怕这老家伙产生什么误解，给俞钱花打报告，连忙道：“你去那边适应一下这把剑吧，别站这发愣了。”

    支使开莹，他尬笑道走到老廖身边，解释道：“之前我还不知道，原来这孩子是故人之女。刚才她想让我收她当徒弟，我没同意，我哪有精力教徒弟呀。我会让孤宝教她。今后你们这些帮里的大佬对她也多照顾一下，我肯定没空再管她的事，就不掺和了。”

    老廖点点头，表示算你子明白事理。

    朗天涯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知道超度帮的大队人马即将到来，于是立即向老廖谄媚地道：“廖叔，等大队人马过来并控制了局势之后，我能先去办点私事吗？”

    “不行。”老廖瞥了他一眼，道，“逍遥门内的几个长老都有遁器，侯已经去收缴了，但保不定有人会铤而走险，试图逃走。你必须在此坐镇。你也别到处乱逛了，在这里盯着点儿，一会儿听我的命令去抓人。”

    朗天涯偷偷看了看老廖那张板着的老脸，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对超度帮的这些人还是很佩服的，他们不畏艰险不怕麻烦，兢兢业业地干着这种吃力却不讨上层权贵欢心的事，还不是为了心中的信念。

    但对于他这种懒人来，实在是有点儿学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