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符文（三）

    朗天涯重新沿着张菲的“足迹”向混沌符文所蕴含的信息的内部深入。慢慢地，他发现张菲对符文内容的体会要比他深刻得多。这让他觉察出自己之前对符文信息的认知是多么的不求甚解，多么的浮光掠影。

    符文记录的是“阅读者”在与符文互动时的感受，其中即包含了“阅读者”当时的对符文内信息的想法，也包含了“阅读者”由此联想到或运用到的他所掌握的诸多知识。

    而且这种记录是直接以感受方式向其他“阅读者”传达的，内容立体而多元，涉及到的知识也是方方面面的。如果你并不拥有同这位“阅读者”相近的知识体系，那你根本无法完全解读出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录。

    比如有个“阅读者”是一个从气味学角度研究营养剂的专家，他留下的记录中介绍了一种气味，朗天涯在“阅读”时可以产生如同真的闻到这种味道一样的感觉，但朗天涯并不是气味营养学方面的专家，也不具有相关的知识，他觉得自己闻到的不过是一种有点特殊气味，带来这种气味的物质能营养暗域，有利于卡位成长。

    但张菲在“闻到”这股味道时，就立即从中解读出该气味是由几十种其他的味道混合而成，里面包括了什么成分，分别都是从什么原料中提取出来的，然后又采用了什么工艺进行了加工等等。

    也就是，大量的知识和信息都蕴含在“阅读者”的留下的感受之中，但如果你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你就解读不出其深层含义，更别顺着这个趋势向下延展，扩展到更加细微，更加专业的深度了。

    朗天涯甚至觉得张菲的解读也没有穷尽这位气味专家的记录中的所有含义。如果有更渊博、更精通的专家进来，此人可能会作出更全面更深入的解读，或者从解读中扩展出更复杂、更细致的学科分支。

    此时朗天涯才意识到，自己“阅读”到的符文内容可能是九牛一毛，此时他已经无法估算这一百多位“阅读者”在记录中一共在混沌符文内留下了多少知识。

    他只知道以其中等职专未毕业的学历，翔龙城地下城废符回收站级别的制符水平，只能粗略地看看诸位前辈大佬都干过些什么，取得了什么成果。至于人家是怎么干出来的，使用了什么知识和技术，他就解读不出来了。

    张菲在这方面显然比他要强的多。她的意识进入符文后先是翻阅了“阅读者”的目录，完全无视了那些顶级战士、武斗宗师留下的诸多关于实战经验的记录，目的明确是奔向了四个目标。

    首先，她寻找的是了营养学方面的知识。这一点倒可以理解，任何人遇到这种如同进入藏经阁的会，都会首先寻找那些能让自己迅速变强的办法。张菲倒是也没有贪多，她在找到了几种适合本时代现状的方案之后，就离开了这一知识区域。

    其次，她寻找的是灵兽培育方面的知识。朗天涯觉得张菲应该是在很早以前就进入过天洞，并见到了洞壁上挂着的那些孵化囊。等到她具备了解读混沌符文的能力，才有了寻找灵兽培育知识的想法。

    朗天涯跟着她进入了三个不同时代的有灵兽养殖经验的“阅读者”的记录中。他能感觉到她这次的解读很深入，里面既有剪辑活性程序模块的嫁接方法，也有不同物种的杂交培育技巧等让他头皮发麻的知识。

    但他碍于根本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基础，虽然他“看”到的跟她当时一样多，但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原理。他觉得如果现在是李俪在这里，应该能读懂很多。

    可是朗天涯即使不懂，也不妨碍他根据自己心中的知识对此产生联想，为这一知识体系提供自己的一份样本记录。

    他联想到了他在粉红星和蓝星上见过的各种怪兽，以及兽人、囊人、海族人等各色人种。他觉得这些种族不像是自然的产物，倒像是某些所谓的生物专家在实验室内培育出来的物种。

    这些在术符文明中诞生的科学家们，心目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有违人伦、违反自然发展规律之类的忌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完全是一副为所欲为的状态。

    此时朗天涯禁不住将自己情绪化的感叹也留在了自己现在的“阅读”记录中。从目前来看，术符文明取得的成就远超电子文明，在生物领域、太空航行领域、星球改造等诸多方面，都达到了电子文明难以企及的高度。但在人文方面，灵气时代的人并不比普通时代的人高明，甚至可能还要差一些。

    张菲寻找的第三个目标是符骨组合编辑方面的知识。她在这一方面“阅读”的记录就多了。她先后查阅了三十二位“阅读者”留下的记录，仔细研究了他们在符骨萃取、切削加工、无缝粘合、程序疏通、符力整合分配等方面的知识。

    朗天涯在这方面还算有点见识。毕竟他在灰星参与过改造本体遗骸这样的大工程，所以他大致能看懂张菲钻研的方向。她似乎也在筹划一项自己的大工程。

    张菲接下来的“足迹”很快证实了他的这一猜想。

    张菲最后“阅读”的是“阅读者”中为数不多的两位进行过“开府”实践的人的记录。这两位都在与符文接触前就达到了黑域境界。他们等待多年也没有得到白玉星的接引飞升，不得不转而寻求自我突破，以抵抗年老之后面临的天人之衰。

    在灰星上的时候，朗天涯同星光辉在闲暇之余进行交流时，对方曾过黑域并不是一个高于暗域的独立境界，只是暗域的一个变种，并不能增加寿命。但老木却认为，黑域是个独立的境界，达到黑域境界可以让灵力者再延长五百年寿命。当时双方在这一问题上还发生过一场的争执。

    现在这个问题有了答案。这两位“阅读者”的亲身经历告诉他，星光辉的是对的。这两人的寿命并没有因为达到黑域境界而提高，仍然只有五百岁，仍然要面临衰老和死亡。

    朗天涯自忖在“开府”这方面至少算得上是半个专家，毕竟他现在这两位前辈条件都好，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一个现成的“宫殿”。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掌控它，并被它困在了里面动弹不得，但他至少脑海里有这个“宫殿”的全套“图纸”，他有信心将来有一天将它真正地变成他的第三暗域。

    张菲同他之间有单方面的思维桥梁，他知道的东西，她肯定也知道。但她“阅读”符文的时间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那时的他对“开府”可没有现在懂得多。因此，那时的张菲恐怕知道的也有限。

    张菲仔细研究了两位前辈的“开府”方案，然后制定了一套自己的“开府”计划。朗天涯以现在的眼光“读”完她多年前制定的计划，禁不住在心中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套非常业余的、充满缺陷的“开府”计划。

    首先，她准备选用的符骨瑕疵过多。朗天涯在符骨方面，尤其在劣质符骨方面，勉强算得上是个行家。虽然他对新鲜灵兽骨肉用实验方法萃取出来的符骨不是很熟悉，但好坏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张菲准备选用的符骨很多年份不够。之前朗天涯在“阅读”灵兽培育的记录时了解到，年份不够的符骨暗域中会带有一些不必要的赘瘤。

    赘瘤是灵兽在成长中准备在生出新程序时冒出的“嫩芽”，它们有的会成长为新的程序，有的会因为某些原因停止生长，成为赘瘤。赘瘤会在灵兽晋阶后消失。但在灵兽晋阶前就提取符骨，这些赘瘤就会留在符骨上，影响符骨的品质。

    朗天涯不知道张菲为什么会选取这种未到成熟期的符骨。她是因为感觉时间紧迫，没工夫等待灵兽成长？还是她认为这些赘瘤并不要紧，不会对“开府”造成严重的影响？他有点儿想不明白。

    其次，她设计的“府邸”竟然没有设计飞行能力。即使是那两位前辈“开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延年益寿，并不是为了到太空遨游，他们仍然为他们的“府邸”设计了飞行程序。毕竟“成府”之后，灵力者就跟他的“府邸”成为了一体，要想来去自由，不被困于一隅，必然要有基本的飞行能力。

    但张菲就是没在“府邸”中设计飞行程序。她似乎只是把这座“府邸”当成了一个堡垒，像龟壳一样对她起到保护作用就行了，并不需要它能带着她到处跑，更别是逃离地球了。

    这让朗天涯越发迷惑，以张菲的年纪，还没出成长期，绝对不会有衰老之忧，她也不想凭借“府邸”逃走，那她“开府”干什么？难道只是想通过它晋升更高境界？

    但张菲计划中的第三个槽点却让这个猜测也变成了不可能。张菲的设计中并没有精神中枢，也就是魔晶。两位前辈的方案中都有关于魔晶的设计。一位准备用实验方法用顶级符骨合成一个魔晶，一位准备招募人组成一个狩猎团，去怪占区猎杀一个刚成年不久的本体。

    魔晶是每一个想晋升先祖境界的灵力者掌握“府邸”的重要工具，很难想象灵力者能在没有魔晶的情况下进行“筑府”，最后走到“成府”阶段。难道张菲这种具有精神方面异能的灵力者情况特殊，精神足够强大，以至于达到了不需要魔晶的程度？

    朗天涯思忖良久，也没有在“阅读”张菲的记录时找到上述几个问题的答案。张菲似乎知道他早晚会找到天洞，并跟她一样会对混沌符文进行解读，所以她在“阅读”时非常谨慎，没有将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带入记录之中。朗天涯并没有从她的记录中感觉出她的善恶。

    所以，虽然符文记录将张菲在这里研究了些什么，将来的“开府”计划，都一目了然地呈现在了朗天涯的面前，但他仍然推算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朗天涯此时也失去了在符文的知识海洋中继续畅游的兴致，他挣脱出符文对他的束缚，收敛起气化的第一分身，凝出身形，回到了天洞中央的平台上。这时他才发现，那些二百多个笼子中奄奄一息的载体们统统不见了。

    他凝聚目力向天洞下面看去，只见那只大壁虎正在向洞深处爬。但它因为肚子太鼓了，以致动作非常缓慢，不复之前的行动自如。事情很明显了，那两百来个倒霉蛋肯定已经进了这家伙的肚子。

    朗天涯看着笼子上那些他切削出来的口子，想象了一下大壁虎从洞深处偷偷爬上平，用舌头挨个把里面的人从口子里粘出来吞掉的画面，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虽然他们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但如果不是他开了这些口子，他们至少不会葬身怪兽腹中。

    他心想不能将这个大家伙留在这里，很难它会不会逃到外界吃人，或将误入这里的人吃掉。但他又不想杀了它。毕竟它吸收了一个种植符器，体内还有二百多个不知道长没长成的种植符器，研究价值很高。

    朗天涯决定它带回宫殿岛管起来。他变换分身的卡位，变化出一个巨大的遁器程序，下到洞中放出遁符力，将大壁虎整个包裹起来。遁符力很快就其压缩成了一个点儿。

    朗天涯驾驭着遁符，沿着曲折的地道回到地面，径直向宫殿岛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