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顾忌

    裘老太爷听完“宁老”的话，同儿子裘道先对视了一眼。他从儿子眼中看出了一丝隐忍的悔意。他完全理解儿子此时的心情。他何尝不是也在后悔。

    他们之前之所以同意滕冲的建议让调查组去检查炮阵，是因为溪自崖信誓旦旦地它们是不能用的废物。所以在滕冲提出它们可能被邪教利用的时候，觉得让调查组查一查也好，省得这两堆废物没用也就算了，别还存在隐患。

    如今“宁老”的话证实滕冲的怀疑是对的，两个炮阵的确被邪教利用了。但它们同时还被证明并非像溪自崖之前的那样属于废物，而且不但能用，还比一般的炮阵威力更大。如果他们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肯定不会同意滕冲的建议。

    现在炮阵的一切内幕像这样被宣之于众，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俱乐部已经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了。

    炮阵的违建问题虽然是个麻烦，以裘府为首的俱乐部想办法在联盟内斡旋一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即使无法通过斡旋的方式解决，俱乐部咬咬牙还能硬抗联盟军（实际是联邦**）的压力。

    但炮弹内附带的攫取精神力的功能，对任何人来都是个**烦。因为吸魂夺魄涉及的是宗教问题。炮弹中的邪教阵法能将杀死之人的魂魄吸走，明显有违蓝星人类社会普遍的宗教信仰。

    蓝星的宗教结构同人类社会结构相似，两者都形成了等级森严的体系。

    祖神殿位于蓝星众多教派形成的金字塔结构的最顶端，是人类社会地位最高的半神族和某些其他种族被特许的贵族才配信奉的最高等级的宗教。它主张世界只有一个值得他们信奉的真神，那就是祖神。祖神创造并管理着整个世界。

    根据祖典的记载，祖神的神国位于白玉星之上，蓝星上历代飞升白玉的灵力者都是得道者，他们因为自己的功绩和能力，被祖神接引到祂的神国之中，得享永生。按照祖神殿根据祖典引伸出来的教规规定，这些被神眷顾的飞升者被统称为“先祖”。但普通教众有时会按照当地习惯称他们为飞仙、天使、从神等。

    位于金字塔中层的是内陆地区除半神族之外其他种族。他们当然也尊崇祖神，信奉祖典，但他们不配成为祖神殿的教徒，也不配到神殿内向祖神祈祷。

    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信奉各自种族的先祖，成立了诸多从神教派。这些被他们信奉的先祖（从神）基本上就是那些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飞升灵力者，而且这些从神教派都是被祖神殿以祖神的名义确认册封过的。

    还有一个特例就是兽人信奉的兽神。兽神教虽然也承认祖神的无上地位，但兽神教并不承认祖神殿的领导地位，也不接受祖神殿的册封。他们独自开辟了一套自己的结构体系。一般世俗社会的人会认为兽神教在宗教体系内的地位高于一般的从神教派，但略低祖神殿。

    位于金字塔最低层的是偏远地区广大“低劣”种族，例如边地的蛮族人、大漠中的沙民等。他们自然就更没有资格成祖神殿的教徒了。至于诸多从神教派，它们倒也没有硬性规定不允许这些“低劣”种族进行信奉，但因为地域间隔和种族差异等因素，他们绝大多数的人没有去信奉其他种族的先祖。

    所以，这些“劣等”种族聚集地和一些边远地区就出现了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种族的、或自己地区的神仙，并出现了诸多教派。当然，这些教派也尊崇祖典（质疑和反对祖典的即为邪教，会被剿灭。），并根据祖典中的只言片语证明自己的神明来路清白，名正言顺。

    祖神殿基本上不会承认这些没有飞升纪录的野神仙。但有时也有例外。有时候祖神殿出于某种原因会承认一两个这种“野神”。比如一千多年前，山峦大陆的褐鹿山区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符骨矿，祖神殿为了便于插这些符骨资源，就曾根据祖典中的一句模棱两可的“上得其鹿”，承认过褐鹿族的鹿神是从神。

    边地蛮族人的雷神就属于这种不被祖神殿承认的野神。但即使自家的守护神不被承认，边地的蛮族人也不敢让雷神脱离祖神体系，仍然要在祖神体系内为雷神争取从神地位。教徒们最怕的就是有一天雷神被祖神殿认定为邪神，成为祖神殿和诸多从神教派打击的目标。

    既然祖神被社会各阶层的教徒共同奉为至高真神，那被祖神殿奉为圭臬的祖典就成了天下共典，所有信教的人，无论是处于什么阶层，信奉的是什么教派，都必须遵守祖典的规定。

    而祖典创世篇第七结第三十六目明确记载，天下所有生灵都是祖神创造的，并为其设立了轮回制度。生灵们去世后，魂魄都要回归白玉神国。届时信徒的魂魄会得到祖神的眷顾，根据他们的虔诚程度，被完整的塑造成同等级或更高一级的新生灵。而那些无神论者，则会被抹消痕迹，化为普通的精神力。至于那些信奉邪神和渎神之人的魂魄，则被投入地狱，永世不得重入轮回。

    如果边地宗府俱乐部修建的两座炮阵被证实已经被邪教利用，会将被击毙之人的魂魄引向邪神，那世界大战一旦真的爆发，这两座炮阵开动起来，岂不是成了在替邪神收集魂魄？俱乐部岂不是成了邪教的帮凶？

    如果没人知道这一点还好。裘老太爷是个现实主义者，一向视边地为宗府俱乐部的自家财产，为了保护自家财产，他才不会顾及道义和宗教理念呢，无论是内陆人、兽人还是噬灵怪，只要敢进犯边地，他绝对敢朝任何入侵者开炮。

    但现在炮阵有可能在替邪教收集魂魄的事已经被“宁老”就这样公开了，在这种众人皆知的情况下，裘老太爷再强硬，也不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否则等待边地的将会是联邦**和祖神殿的双重碾轧。

    滕冲对内陆和边地的宗教环境都不陌生，一听完“宁老”的话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而且立即从两位裘姓领导的对视中解读出他们此时的想法。

    他立即意识到如果不提前解决掉这里面的宗教难题，即使俱乐部排除万难将炮阵的控制权暂时掌握在中，也是有等于无。而且这个难题的出现，跟他建议侦查炮阵有很大的关系，他有责任为领导解决掉这个问题。

    他刚才借着替“宁老”转交资料的会，就一直站在平台一角，以备宇姐或“宁老”随时召唤。

    此时他既然看出了领导的难处，连忙借着这个有点特殊的位置，直接开口问道：“宁老，您有没有办法查明炮弹中的阵法把精神力转移到了什么地方，是否脱离了祖神的管辖范围？另外，有没有办法修改一下炮阵内部的程序，让转移精神力的阵法停止运行？”

    他的意思很明显，邪教和邪神本就是个无凭无据的宗教概念，如果能证明精神力虽然被转移了，但仍在祖神的控制范围之内，那就没什么问题。如果能修改炮阵的程序，让炮弹内的邪教阵法停摆，那就一劳永逸了。

    滕冲刚一问完，就立即注意到一旁的白明聪神情突然专注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虽然之前溪自崖横插了一杠子让对方熄了控制两座炮阵的念头，但宁老的一席话，却让其重燃起了争夺两个炮阵控制权的欲望。他转头去看裘老太爷，却发现对方一脸淡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先不要担心联盟军方。

    “宁老”看了宇点莹一眼，可能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他”沉吟了一下，道：“目前还没有定位精神力转移方向的技术，所以也就无法知道炮弹中的转移阵法将精神力转向了哪里，更无从判断这些精神力是否脱离了祖神管辖这等玄学的问题。至于用修改炮阵程序来让转移阵法停摆，我觉得倒不如采取一个更简单可行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办法？”滕冲充满渴望地问道。

    “直接改变炮弹中的阵法的转移通道，让精神力转移到我们重新设定的目的地！”

    滕冲向裘老太爷看了一眼，意思是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了，接下来采取什么步骤，还是由你们这些领导定夺吧！

    裘老太爷领会了滕冲的意思，他转而看向宇点莹，摆出一副恭敬的态度道：“不知道宇姐是否愿意帮我们改造这两座炮阵，破解邪教安插在里面的阴谋？”

    “我当然会派人帮你们改！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由我决定新的转移精神力的目的地。”宇点莹道。

    “没问题。”裘老太爷答道。他才不管精神力最终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就算是把这些精神力给他，以他的境界也用不上。他只要炮阵能使用，而且不再涉及宗教难题就行了。

    这时溪自崖突然插进来问宇点莹：“你准备把精神力的转移目的地定在哪里？”

    宇点莹指了指地面，道：“当然是下面的基地。我相信邪教阵法原来的目的地也是下面的基地的某个区域。至于我将把目的地设定在基地的哪一部分，那得要看哪一部分不是阳府开发的，以及哪一一部分愿意和我合作了。”

    溪自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伸指了指“宁老”里的资料，道：“算我一份，因为我的人在收集这些数据的时候也出了力。”

    宇点莹笑了。“想要占一股的话，出这点力可不够。”

    溪自崖皱起眉头。“你还想要什么？”

    “我人有限，炮阵的改造工作由你来主持吧！材料由你和宗府俱乐部筹集，到时我让宁老派人下来进行技术指导。如何？”

    溪自崖大喜，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这种在高指导下的工作，不亚于是对他和他的科研队伍进行免费的高等技术培训。但宇点莹这种无视技术壁垒的无私态度，似乎进一步证实她的确像她刚才的那样，认为世界末日将至，大家无视藩篱的合作才是唯一出路。想到这里，他欣喜之情立减，心中的忧虑反而又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