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大人的世界

    张晓晏曾幻想过许多次同郭家军在现实世界见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她已经长大，因为已经入幽所以腿上的伤也早已痊愈，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出现在酒会上，偶一回眸看到正在盯着她的背影傻看的郭家军，她微笑着走上前：“老郭你好，我是张晓晏。”

    或者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是已经入幽，腿已经痊愈，正穿着英姿飒爽的军装在联军司令部负责一场重大战役的即时通讯，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报告”，她回头一看，透过诸位长官、参谋的空隙，正好同一身铁甲的郭家军四目相对，她用一个张晓晏式的招牌微笑向对方表明身份，引来对方的一脸震惊。

    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像现在这样，让郭家军看到真实的自己，一个年龄只有十岁，双腿残疾，蓬头垢面，还带着一身臭味的女孩。她可怜、弱、无助、还邋遢。

    当她看到空中有遁器展开，一个身影缓缓降落的时候，郭家军的真人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能因为是名人的缘故，对方在游戏里并没有对外貌进行改变，现实世界的他像游戏世界一样，同样的高大、英俊、挺拔，同她想像中的一样。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面对现实了，命要紧，心底深处那个幼稚的美梦就让它自行消散好了。

    “这里！”她从树丛里偷偷向郭家军招。

    郭家军看了她一眼，没有急于过来，而掏出一个术符驱散了空中因为遁行和下落产生的符力痕迹和灵气波动，然后收敛气息跑到张晓晏所在的树丛中，看了看张晓晏和她妈妈，表情上丝毫没有露出对张晓晏的样貌有什么好奇，反而是一脸严肃地对张晓晏声道：“先发个信息证明一下身份。”

    “我是张晓晏。”张晓晏通过游戏界面向郭家军发了个信息，“这是我母亲。”

    郭家军看了看张母的腿，对其点了下头，改用沟通术问张晓晏：“追你的人有多少？属于什么水平？要不要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

    “他们是两个人，我面对他们时没有感觉到位差带来的威压，应该也是入微境界，并没有入幽。你觉得是先离开好，还是等一会儿抓住他们审一下好？”张晓晏回传反问道。

    郭家军想了想，传讯道：“等一下也无妨。你先跟我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晓晏把她在游戏世界如何被人通过黑市布告钓鱼，如何应征之后被人跟踪，如何被陌生男人找到后被索要追踪脑力币的方法，如何跟郭幺“杀”了陌生男人从庞贝城逃出来，下线后如何被两个假警察闯入家中，自己又是如何利用符板逃出家门，等等一系列过程打包发给了郭家军。

    最后她道：“我高度怀疑对方是自然神教的人，而且我觉得对方能利用游戏界面定位我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对我进行追踪。”

    “那你还直接通过游戏界面跟我联系？就不能找个朋友转发或到通讯局（利用游戏世界进行民用通讯的部门）跟我联系吗？简单过一道不就能避免曝光位置吗？”郭家军训斥道。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开始用游戏里的态度对待张晓晏。

    “没用！”张晓晏传讯道，“自动登录程序同原告的游戏舱不一样，即使我们下线了，我们同游戏世界的联系也没有中断。这也是我们能够在不上线的状态下仍然能通过游戏界面进行通讯的原因。我上不上线，他们都能锁定我的位置。在通讯领域你是个外行，我是专业的，不要在这方面质疑我。”她此时似乎也拿出了线上同郭家军互怼的那种态度。

    郭家军本能地想反驳这个跟他瞪眼的臭丫头，但想了想又忍住了，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不在本地进行武人注册？你资质这么高，年纪已经取得了不少成就，你注册了之后完全可以住进更安全的武人社区，依靠自己的本事让自己和家人过得更好，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我怎么个鬼样子了？”张晓晏本能地反问。

    “自己行动不便，还要带着瘫痪的母亲半夜逃命，狼狈不狼狈呀！”郭家军嗤笑道，“如果你注册了，以你的专业技能水平，不定当地会派专人保护你。”

    “郭十二少的肉糜是不是吃多了，不知道无依无靠的底层武人活得有多卑微？”张晓晏回传的信息中带着一丝冷笑，“我一个十岁的瘸子，身怀通讯异能，去当地注册，分分钟就变成童工和摇钱树，不定还会被人关到地窖里榨取剩余价值，可能一辈子都逃不出来。”

    “谁敢这么干？”郭家军不信。

    “你还真是个不知民间饥苦的公子哥！”张晓晏冷嘲道。

    郭家军怒气上升，但他还是忍了下去，瞪了张晓晏一眼，传讯道：“你等一下，我找人安排一下你的去处。”

    接着他一边观察树丛外面的动静，一边通过游戏界面跟人商量了起来。张晓晏突然发现，郭家军没有通过更快捷、更方便的晏子平台跟别人联络。虽然现在这个时间晏子平台是由她的合作伙伴在维持，但郭家军的业务她一直自己亲自处理，并没有移交给伙伴。

    过了大约半分钟，郭家军问她：“那几枚从陌生男人‘尸体’上搜到的脑力币，你放在什么地方了？”

    “锁在通讯公司我的个人物品柜里了。”

    “把你个人物品柜的位置和开柜密码发给我。”

    张晓晏依言发了过去。又过了一分多钟，郭家军结束了同别人的通讯，回头看了看张晓晏的妈妈，带着一丝歉疚给张晓晏传讯道：“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一、把你发明的那种追踪脑力币的方法交给我们，我们会安排一个安全的城市，你可以继续伪装成普通人像以前一样生活。二、把追踪脑力币的方法交给我们，我们可以把你母亲带到宫殿岛，我们保证会把她的病治好，条件是你必须”

    “怎么样？”

    “你必须假装被自然神教的人抓住，并替他们追踪他们的目标。然后偷偷将目标的数据传给我们。”

    这是以治好我妈妈的病的诱饵，引诱我当死间的节奏啊！张晓晏仿佛听到心底深处某个区域彻底破碎时发出的声音。但她立即压下心中的悲痛，努力分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殿岛，传中的避难天堂和修养胜地，世界上无数的富豪权贵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听居住资格是一位难求。妈妈去了那里，相信很快身体能得到治疗，并升到卡位四千点以上，在游戏世界过上虚拟的健康生活。

    但宫殿岛是郭家军大姐俞钱花的天下，也就是，他刚才在同俞钱花商量，而俞钱花搜查了我的个人物品柜，看过那几枚从自然神教那里缴获的脑力币之后，想出了这么两个方案，供我选择。

    “如果这事没有这么复杂，我只是单纯地遇到了危险，向你求救，你会像这样跟我讲条件吗？”张晓晏盯着郭家军传讯道。

    “不会！”郭家军传讯道。接着他笑了笑补充道：“但我会索要报酬，毕竟你的晏子平台收费也不低。”

    张晓晏没有理会郭家军对她贪财的调侃，继续严肃地传讯道：“但现在我想得到你的救助，就必须交出追踪脑力币的方法。看来友谊也要服从大局，这就是你们成年人世界的处世法则，对吗？”

    郭家军叹了口气，传讯道：“算是吧。你在游戏里形象虽然是个大人，但性格更像个孩子。你在现实世界外形虽然是个孩子，但思维更像一个成年人。”

    “这个世道根本不给幼稚的人留有生存空间！谢谢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但我从年龄上来毕竟还是个孩子。”张晓晏传讯道，“你觉得我落入自然神教的中，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高？”

    “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郭家军答道。

    “是吗？”张晓晏笑了笑，继续传讯道：“你大姐肯定在那几枚来自自然神教的脑力币上发现了什么，才让你对我开出了这样的条件。俞帮主向来以公正无私、爱护妇幼著称，这次竟然引诱一个十岁的女孩充当死间，看来这次肯定是涉及了重大利益，才逼得她出此下策”

    “不是死间！”郭家军传讯道，“这我得解释一下。首先，你可以选择第一个方案，只要把追踪脑力币的方法交给我们就行了，不必涉险，其余的事由我们自己想办法来运作。

    “其次，即使是你先择了第二种方案，我们也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自然神教在现实世界的力量远没有游戏世界强大，也没什么顶尖高，我们有能力在紧要关头把你救出来。如果真正的危险，那就是你在游戏里的命恐怕保不住了，很可能会重新开始练级了。”

    张晓晏想了想，突然传讯道：“能告诉这事背后的真相吗？”

    “不能！”郭家军断然拒绝，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清楚。”

    “那我猜一猜吧。这事要么涉及到了张菲，要到涉及到了你大姐丢失的孩子，对不对？”

    还没等郭家军回答，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由符力驱动的汽车，正以一百多公里的时速向遁器站点飞奔而来。

    “快做选择吧！”郭家军催促道。

    “我选第二方案。你带着我母亲走吧！”

    郭家军深深看了张晓晏一眼，抱起她妈妈向树丛深处退去。

    “吱！”那辆汽车停在了离树丛不远的地方，两个穿警服的人从车上走下来，开始东张西望。从两人的做派和警服的合身程度来看，他们明显不像是真警察。

    其中一个人站在车把抚在太阳穴的位置停了片刻，然后操着一口山西口音对那个有一脸络腮胡的人道：“上面她就藏在这个位置，你注意看一下四周的动静，我用侦测符找一下。但她应该穿了有屏蔽功能的服装，我不一定能找到”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看到她了。”络腮胡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树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