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 别墅区的夜色中点缀着繁复的街灯，如珠似玉。

    宋容屿迈进家门时， 张妈已经把晚餐已经做好了。孤零零的餐桌坐在偌大餐厅里，桌上摆好了他喜欢吃的菜。

    宋容屿扔了书包， 一个人坐到餐桌前。

    餐厅的灯光很明亮， 从他身后照射过来， 在他的面前投射出一道阴影，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屿， 今天我买到了很新鲜的丝瓜，要不要尝尝我煮的丝瓜蛤蜊汤？”

    也许是因为他吃得太慢，张妈破了安静的空气， 在身后贴心地问道。

    宋容屿沉默着，半天才“嗯”了一声。张妈于是进厨房去， 给他盛了一碗汤。

    “你开心一点，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你的生日了， 到时候先生和太太一定会飞回来给你庆生的。”张妈见他看上去像是不太开心，试图安慰他，“你的月考成绩也出来了， 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老师也电话过来专门表扬过你， 先生和太太都会为你骄傲的。”

    都是老生常谈的废话了，但宋容屿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微微点头。

    一个人吃完饭以后， 他上楼进了钢琴室。

    房子太大，人迹太少，走动间都能听见脚步的回音。

    宋容屿在钢琴前坐下来，掀开了钢琴盖，一时之间不知道弹什么，竟弹起了《生日快乐歌》。

    欢快的旋律萦绕着他，像是有满天的飞鸟和他的思绪共同起舞，直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有新的消息进来，破了这种短暂的安宁。

    from母亲：容屿，由于合作伙伴请求，我与你的父亲这个月都会留在Novosibirsk洽谈生意。你的生日仍如昨年一般，需要自己度过。你是否有喜欢的生日礼物？如有可致电，回程时我会替你购买。

    空气中《生日快乐歌》的旋律仍有余音，但宋容屿的眼里的光芒却渐渐消失了。

    他盯着这条措辞客气到像是致陌生人书的信息看了很久，面无表情地字回复道：已知，礼物不必，您与父亲在外务必注意身体。

    刚要收起手机，手机却又震动了一下，宋容屿一低头，看见微信列表里自己新交的乖巧女友发来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刚烤好的蛋糕，一张是她刚炖好的排骨汤。为了看起来好看，加了厚厚的美食滤镜，看起来的确有那么两下子。

    女人这种生物，果然是究极无聊的。

    发来照片不话，等的大概是他的表扬。

    既然是新交的女朋友，当然还没玩腻，既然没玩腻，消息还是要回复的。宋容屿字：看起来很好吃。

    只是还来不及发出去，女友就已经等不及了。

    唐爱吃糖：宋容屿哥哥在干嘛鸭，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鸭？

    唐爱吃糖：哥哥哥哥哥哥，理我一下嘛~

    宋容屿指尖猛地僵住，他微微蹙起眉头盯着满屏幕的“哥哥”三个字看了半晌，只觉得脑海中无法控制响起了梁友德粗犷的声音。接着脑子里像是中了什么病毒一样，梁友德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也冒了出来，一张又一张围成了圆圈，在他意识里旋转跳跃。

    恋爱吗哥哥，哥哥哥哥？

    宋容屿：“……”

    草。

    下一秒，他指尖轻动，将乖巧的女友拉入了黑名单。

    *

    赵新月一个人住，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也早。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一直重复着昨天她调戏完宋容屿后，被他一把推开的画面，梦里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哭红了眼睛，场面一度非常滑稽。

    天还没大亮，赵新月就已经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慢慢地往学校骑去，经过一个卖早餐的摊时，她停了下来，向摊主要了四根油条和两杯豆浆。

    清的空气里都是四散的白雾，油条还没炸好，等油条的时候赵新月顺手点开了微信。

    昨晚拉的微信群在分享过录音文件后，已经被阮轻栝把群名改成了“梁友德全宇宙后援会”，现在群里的几个人都在热火朝天聊自己的早餐。

    阮轻栝正在疯狂艾特她。

    又清又甜：@wdnmd我起晚了！给我带杯豆浆再带笼包子，懂？

    wdnmd：懂，请转账七块。

    取了早餐，赵新月骑到了学校，把自行车锁在停车棚就往宋容屿的教室跑。

    她在高二（8）班，他在高二（1）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好像银河的一端和另外一端，她找了半天才摸到了（1）班后门，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正在早读。

    长得好看的人连背影都是好看的，赵新月往里瞥了一眼就找到了宋容屿。他戴着单边耳机趴在桌上，略微有些碎的发遮在他的额前，让他显得安静又清冷。

    这张脸，大概就是女孩子们明知道他没有心，但却无论如何也想和他交往的原因吧。

    赵新月一边暗暗感叹，一边戳了戳坐在后门边的男生肩膀。

    “同学，帮我叫一下宋容屿，谢谢。”

    男生神色奇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今早唐雨刚来闹完你就来了？你怎么知道他又恢复单身了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一通问题让赵新月楞了一下，还在思考，就见男生冲着坐在窗边的宋容屿喊了一声。

    “屿哥，又？叒有女孩子给你送早餐来了。”

    （1）班的学霸们也许是见多了这种送温暖的场面，只是投来礼貌性的一瞥就收回了目光，宋容屿倒是醒了，慵懒地抬眼看了她一眼，眉梢一挑，又把眼睛闭了回去，像是没醒过一样。

    赵新月：“……”

    她拎起手里的油条，咳了两声。

    “宋容屿，你如果不要早餐的话，我要叫了哦。”

    门口的男生“咦”了一声：“你要叫什么？”

    “叫……”赵新月笑了一下，一字一停，“、哥、哥？”

    话音刚落，宋容屿一把扯掉了戴着的耳机，向着门口大步走来。赵新月刚要把早餐交给他，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腕，向着外面大步走去。

    他步子大，赵新月几乎是被他拎着到了无人的旧教学楼，一把按在了墙上。“啪”地一声，他的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袋右边，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赵新月，我昨天得不够清楚吗？”宋容屿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咬字清晰地问道，“我了不要再来找我，你听不懂？”

    “我听懂了呀，可我还是想努力试试。”

    赵新月转头，在他手指间嗅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

    她朝他眨了眨眼：“我过了，三个月内，我对你都有领地意识。”

    宋容屿没话，类似于僵持的空气就这样凝固了短暂时间。

    他的双眸如玉石般黑冷，望进她眼里时，会让人产生灵魂会被他吞没的错觉。

    片刻后，宋容屿弯了下唇角。

    他压低了声音，因为离得太近，赵新月直观而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喉舌的振动：“怎么，我这块土地被你承包了是吗？”

    “……是、是吧？”

    “你凭什么承包我呢？”

    赵新月想了想，换了个娇软的声音：“因为……因为别的女孩子只有一种模式，而我，我可以有百余种模式供你选择？”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又甜又绵，像是一圈一圈在空气里成型的柔软棉花糖，被他吞入喉间。

    “我会努力乖乖听话，你喜欢的声音我都有。你暂时别找其他女朋友……好不好呀？”

    宋容屿耳廓发痒，喉结滚动。

    赵新月这个声线简直甜腻了。

    就算昨天她忽然切换梁友德的声音，在他心脏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但现在一听到她这个声音，他就完全狠不下心肠来。

    除了目前还是会让他下意识想到梁友德以外，这个声音简直无可挑剔。

    片刻后，宋容屿闭上了双眼。

    他靠近一步，弯腰将头抵在了赵新月肩膀上，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叫哥哥。”

    赵新月露出白猫看手机的表情，但片刻后，还是顺从了他的话：“你怎么了呀，哥哥？”

    宋容屿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肩膀，嗅着她身上的桃子香味：“再叫一次。”

    “……哥哥？”

    “再叫。”

    “……哥哥哥哥哥哥？”

    宋容屿轻轻呼出一口气。

    片刻后，他退开了，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烟和火机。

    赵新月看着他点了支烟，恢复了本音，故意露出费解的表情：“你怎么又不耐烦了啊？我不都按你的做了？”

    宋容屿吐出一口烟，沉重地勾了勾唇角：“满足的时候我也会抽烟。”

    顿了顿，他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从你身上获得满足，这是不对的。”

    他看起来相当惆怅，让赵新月甚至开始有点可怜他了。

    本来以为他喜欢的是乖巧的女孩子，结果他喜欢的只是乖巧的声音，这不亚于喜欢吃巧克力巴菲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巴菲上插着的那只伞，而不是巴菲本身。

    “赵新月。”宋容屿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我给你介绍个新的男朋友怎么样？”

    “……啊？”话题转得太快，赵新月楞了一下。

    宋容屿自顾自地道：“我有个合适的人选，下次介绍给你认识。你就当做善事，换块领地承包吧。”

    结果还是到了为了摆脱她，把她介绍给自己朋友这一步吗？

    赵新月早有心理准备，伸出脚去，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儿。

    “那我们呢？我们就算了吗？”

    “怎么会算了呢？”宋容屿安慰她，“仔细一看，你的优点相当明显。又能架又会骂人，声音又甜又讲义气，非常值得结交。”

    顿了顿，他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看向赵新月的脸，唇角带着点惑人的笑。

    “赵新月，我们结拜成异性兄弟吧。”

    作者有话要：　　宋容屿：事后烟。

    阮轻栝：我早餐？

    赵新月：s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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