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钻入皮肉，一寸又一寸，她忍得浑身都几近抽搐，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像鬼一样，连五官都微微扭曲起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睁开眼，她看到猩红的血液从被切开之处潺潺流出，一颗颗滴落在地，炙热滚烫，却很快便被散发着寒意的冰面所凝结，转为暗沉的红色。

    压抑的惨叫在喉咙口徘徊，她的呼吸几乎停滞，随着无尘手上一用力，那利刃终于完全没入她的手腕。

    疼痛随着最后这一击从伤口处迸发，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钻心蚀骨，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本就在抽筋剔骨之时忍到嘶哑的声音，如今更甚，如同野兽濒死前的最后一声哀嚎，绝望而哀戚。

    无尘就着她的手将她扯到怀里，大手轻拍她的背，话语轻柔极尽安抚。

    “好了，都过去了。”

    帝璃想笑，可她笑不出来。

    过去？这一切分明才刚开始。

    半晌，她推开眼前之人，自己摇晃着想要起身，却被抱得更紧，一只修长的手抚过她颤抖不止的眼皮。

    “疼就哭出来，别忍着。”

    她墨黑色的双眸里有水汽氤氲，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泪，闻言只用沙哑的嗓音道：“都忍过去了，有什么好哭的。”

    第458章 你我本就无情，如此甚好。

    话落，她自己踉跄着起身，脚下一个趔趄，刚站稳，冰凉微颤的双唇便被堵住，无尘将她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去，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看着她漠然的脸，剑眉紧蹙地开口：“你一定要如此冷漠吗？”

    帝璃双眸微抬，紧闭的双唇动了动：“那你要我如何？”

    被关了一千年禁闭，又经此大变，她的心性早就被磨稳了。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她脚下一挪，转身离开。

    无尘蓦地转身，看着她纤瘦单薄的背影，扬声道：“璃儿，等你回来，我们便昭告六界完婚吧。”

    闻言，帝璃顿住脚步，微侧过脸，看着身后颀长的身影，抿了抿唇，微微喘息着开口：“不了，我希望能走得了无牵挂，你我之事，就此作废。”

    “你我的婚事，是帝君所指，怎可作废？”

    “此事在我接受神界安排之前，早已同帝君过，你我本就无情，如此甚好。”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此去一程，稍有差池，随时都会殒命，要一纸婚约，何用？

    “你我之事定不会作废，我会亲自去接你回来。”

    帝璃没有再回头，拖着残躯蹒跚前行，奔赴她的使命。

    下界。

    帝璃亲眼见到了旁人所描述的惨烈之景，魔族边界宛若人间炼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她看到魔族所到之处有如蝗虫过境，血流成河，周边大族群很快被斩杀殆尽。

    最后的雪狼一族，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全族覆灭，被鲜血染红的雪白皮毛，触目惊心，犹如在雪地上盛开了妖冶的曼陀罗花。

    她蜷缩着身子，躲在不远处的枯树底下，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瑟瑟发抖，却仍是躲不过他的眼睛。

    离浔一袭紫衣华袍，天人之姿，容貌无双，闪身来到她的面前，垂眸正好对上一双湿漉漉盛满惊惶恐惧的黑眸，已成爪状的五指一松，转而俯身拎起她的两只长耳朵。

    “混在狼群中的兔子，有点意思。”他的嗓音深谙冷沉，嘴角第一次有了浅浅的弧度，衬得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愈加颠倒众生。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抹杀掉这条脆弱的生命，反而再次开口：“今日我若不来，你便会丧生狼口，如今它们已不能够成为你的威胁，你愿意跟我走，还是想跟它们一起死？”

    帝璃抖着弱的身子，心翼翼地伸出一爪，轻轻触碰一下他的手腕，表示愿意跟他走。

    他眼底的杀意有所缓和，将她揽在怀中，转身离去。

    自那一日之后，但凡见到魔族之人，总能够看到他一身玄衣，怀中却总是抱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兔子，一黑一白，画面却出乎意外的和谐。

    只是，每次看到他大开杀戒，她都会在随他回去之后，噩梦缠身，夜夜在冷汗涔涔中被惊醒。

    她心藏着自己的懦弱，掩去墨瞳里偶尔浮现的杀意。

    第459章 君上是否在找谁？

    帝璃想着，只要扛住心中的恐惧，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就能够找到机会，向他出手，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要助她化形，她心中暗喜，想着变幻人形更好下手一些。

    只是，他助她化形的第一个要求，却是让她杀人。

    他不再满足于她唯命是从的表象，他他看够了她每次强忍着胆怯目睹他杀人的样子，他想让她变成跟他一样的人。

    帝璃一颗心都在抖，惊惶恐惧，他幽紫色的眸子却紧紧攫住她，语气霸道强势不容置疑：“你若办不到，我便杀了你。”

    他给了她法力，让她能够短暂地化形，她平生第一次下杀手，不敢杀人，只杀了一个魔族。

    那一夜山风呼啸，刮得她的脸生疼，她站在山巅之上，月色光辉下，染血的双手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发誓，此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亲手将他送入地狱！

    她再度变成一只兔子回去找他，浑身皮毛被血染红，他第一次帮她洗澡，洗去一身的血垢。

    之后，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她终于成功化形，是她身为帝姬时候的模样。

    而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直了眼，不知为何，再不提让她杀人之事。

    他开始有梦，梦中一张模糊的脸跟她的容貌渐渐重叠到一起，变得明朗，却在醒来之后又全然忘记。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杀人，他在找，找那个梦中的影子，总是伴随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只是他上天入地找遍六界，却遍寻不到梦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