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将军怎么还不来爬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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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尚书自卫商曲年少时便是他的随身护卫, 跟着他上阵拼杀。后来卫商曲功成名就,他便入了仕途,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房门被扣了三下, 老家宰走进卫商曲的房间, 为两人送来茶汤。

    他看了兵部尚书一眼,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 朝卫商曲问道:“那位公子最近怎的不来了?”

    封逸不见了, 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倒又是一波一波地涌进卫府里来。

    卫商曲连头也没抬,随口答道:“搬走了。”

    老家宰一愣,连声感慨着可惜:“老爷那么喜欢他呢。”

    他退出去以后, 兵部尚书起了兴致,问道:“公子是?”

    “你今天来这里,不是这个的吧?”

    见卫商曲面色冷下来, 兵部尚书自知这是他不容许别人触犯的禁忌,也收起兴致, 正襟危坐。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您这一边,为何还不下手呢?”兵部尚书紧锁两眉,恨恨道,“现在那些没眼色的, 见您如此放纵那个皇帝, 都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朝堂上的风声已出现微妙的转变, 虽于卫商曲的大业而言不足为惧, 却也不算什么好的兆头。

    卫商曲没有立即回应他, 双手交叠, 窗边烛火映着他冷厉的面容,忽明忽暗。

    他抬首望向窗外,好似瞧见了从前在院子里站着的某个身影,眼底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低低地呢喃道:“他让我等。”

    卫商曲的人生已经历经了二十八个春秋的轨迹。

    从懵懂的孩提,到威震海内的无冕之皇,中间的过程,他是一步步走过来的。

    他已立于万人之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块空缺的地方,像是特意为某个人留下的。

    封姓王朝早就显现了老态,帝王被架空,藩王被一削再削,早在多年以前他就足有实力能够取而代之。

    但每当他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等等,再等等。

    他要等一个人来。

    而后,不知不觉又度过了无数的岁月。就在那一次的花灯节,当那个少年向自己跑过来的时候,他就分明地感觉到,内心的那一块空虚,随着少年青涩走来的步伐,一点一点地被填满。

    那一瞬间他就清楚地听到了他这一生最强烈的渴望。

    他想让少年留下来,永远留在他心里,不要出去。

    为此,一个皇位根本无足轻重。

    而他面前的兵部尚书并不知道他的是什么意思,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主子已经准备好把唾手可得的天下拱手让人,急道:“什么人让您再等?您五年前就……”

    屋外忽而传来一丝响动,两个习武之人当即心中警觉。兵部尚书习惯性地掏出一枚暗镖往窗外掷去,却被卫商曲截住手腕,暗镖轨迹一偏。

    院子里的草丛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卫商曲登时跃出窗口,在阴影里找到了一只脸色煞白的封逸,身侧便是那枚锋利的暗器。

    兵部尚书也是武艺高超之辈,飞镖得极准,若非卫商曲高出他一个境界,那封逸可能又得挂新彩了。

    卫商曲快步走过去,解开厚实的披风将少年一罩,把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温和地抚着他颤抖的背。

    “没事了,别怕。”

    封逸攥住他的衣服,不吭声。

    兵部尚书第一次看到卫商曲如此急切的模样,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踉踉跄跄地跟了出来。但卫商曲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封逸,他一时也不知来人正是自己口中那位嚣张的皇帝陛下,正想出言询问,结果卫商曲没等他一句话,便下了逐客令:“今日已晚,尚书还是请回吧。”

    应声而来的仆人礼貌地将他请了出去。

    等赶走了碍眼的人,卫商曲才放开封逸,却哭笑不得地发现这只貂又开始哭起来。

    “别哭啦。”他安慰地吻着少年嫩红的眼角,哄道,“他有臣可怕吗?当时陛下中了臣的一箭都没哭呢。”

    封逸低着头抽噎,断断续续地:“不、不是因为……这个……”

    等他。

    这是自己上一世,最后向林泽提出的要求。

    “不要找我,等我找到你。”

    记住了……

    约瑟夫记住自己的话,而且记了两世,没有忘掉他。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嘛。

    大蠢猪本来就是魔神啊,随随便便努力一把,自己的意愿不就可以传达到下一世了吗。

    稍微感动一下就好了。

    封逸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就哭惨了,哭得涕泗横流。

    确实是件事,可是这只貂太容易被动了。

    “谁欺负陛下了,臣去教训他。”

    “你先把你自己一顿!”

    卫商曲笑道:“是,臣罪该万死。陛下想要怎么罚?”

    “还没想好!”

    封逸终于缓过劲来,还是一阵一阵地着嗝。他松开圈住卫商曲的手臂,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

    “都变成花猫了。”卫大将军宠溺地瞧着怀里的少年。

    “是貂……”

    封逸一边反驳,一边用力地揩着眼睛。

    卫商曲怕他这么擦下去皮都要破,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

    “外面冷,回屋吧。”

    老家宰见他抱着眼鼻子通红的少年跨进房间,还以为自家老爷把别家的公子狠欺负了一通。

    什么搬走了,这分明是在闹别扭……

    卫商曲看他为难的神态,把他心里的误解猜出个**不离十,也懒得解释,吩咐道:“把饭菜呈上来,这孩大概还没吃呢。”

    侍从端着一盆热水上来。卫商曲将毛巾挤干,让封逸半躺着,给他擦脸。

    热气腾腾的毛巾捂住封逸的眼睛。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力道,家伙的脑袋就在臂弯里偏过来偏过去,十分有意思,卫商曲不禁多玩了会儿,却被封逸一爪子掉了手。

    卫商曲将毛巾丢回水盆。

    “今天还回去吗?”

    封逸的嗓子还没恢复,摇摇头表示否决。

    “我让下人把你之前住的厢房扫一下?”

    封逸又摇摇头。

    卫商曲挑眉:“那你今晚想睡哪里?”

    封逸慢吞吞地扯着他的衣袖,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卫商曲抚弄着封逸的乌黑发丝,低低笑出声来。

    哭鼻子的人最大。更何况是这样的要求,他也不想拒绝。

    差人将御医从太医院请过来一趟,给皇帝换好伤药后,卫商曲便把他放到了床上。

    “早点休息。”

    卫商曲将烛火掐灭,室内骤然变暗。封逸在黑暗中感觉到他走过来,往墙壁的那端靠一靠,身上便被盖了条被子,一具散发着热意的男子躯体躺在他的身边。

    借着月光,卫商曲冷毅的轮廓显得温柔了一分,一双锐利的眸子也缓和下来,满是笑意地凝视着他。

    “我是妖怪诶……”封逸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得紧。卫商曲用指肚勾勒着他眼眶的形状,弯起嘴角:“陛下不论是什么精怪,臣都是喜欢的。”

    封逸是貂,是妖怪,还是皇帝,都只是一层身份。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是这副躯壳里纯净无瑕的灵魂。

    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封逸听了心里高兴,一品却觉得不对味起来。

    被窝里这种话。

    ……登徒子!

    见封逸那么警惕自己,卫商曲稍感无奈。

    只可惜家伙脚上有伤,他倒是想趁此机会做点出格的事情来,又担心封逸伤势加重。

    百发百中的卫大将军开始有些后悔,之前自己那一箭为什么射得那样准。

    否则也不必等到今日,封逸早就被他吃干抹净了。

    第二日一下早朝,卫商曲陪着封逸一同回到皇宫里。

    卫大将军兼太傅终于记起了自己教导皇帝读书为政的职责所在,将封逸牵到了御书房,桌案上呈放着研好的墨和搁置在砚台上的笔,以及一堆奏章。

    “过来,孤教你批奏折。”

    没有一个皇帝是不想掌握实权的,不过封逸显然没有当皇帝的自觉,拄着拐杖走过去,没好气地嘟囔道:“不是有你吗?本大爷管这些做什么。”

    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卫商曲按着他的肩头,难得认真,语重心长地对他:“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也得自己生活。”

    封逸和他相差十三岁,自己很有可能会比他先过世。

    卫商曲并没有要封逸殉葬的想法,只希望他健康快乐地活下去而已。

    到时候将自己的势力交给家伙,倒也能保他一世无忧。不过身为天子,有些事是必须自己做的。

    闻言,封逸稍怔了怔。忍住把真相告诉卫商曲的冲动。

    平均每个世界的滞留年限是十八年的话……

    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他了。

    卫商曲原先以为封逸从无人管束,不懂世故人情,大抵对政事一窍不通,不料封逸的底子竟然出奇地好,教起来回回都是得心应手。

    不谈当妖王的时候,封逸也算实实地统治了一个狩猎社会十余年的光景,就算是跟在墨夫兰特和林泽边上看着他们处理政务的时间,加起来也算是一段极其漫长的经历了。

    触类旁通。不论古代与现代,掌权者的决策都是本质相通的。封逸的天资本也不错,学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待到皇帝的脚上渐渐痊愈的时候,朝臣惊奇地发现,本来在朝堂上对皇帝视而不见的卫公,竟然开始会与封逸交流起意见来。

    文武百官:???

    莫非封氏气数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