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将军怎么还不来爬龙床
封逸听了, 傻在原地。竟猜不到羌族圣女变脸竟比卫商曲还要快上几分。
待他回神时, 已经被卫商曲牵着离开喧阗的人群, 来到羌族王都的城楼上。
城墙上换了晋朝的士兵把守站哨,悄寂无声。从垛口往外望去,可以鸟瞰城下城外绵延到天际的山野。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楼, 卫商曲松开封逸的手。失去热源,封逸的爪子一下子凉了起来, 他蜷蜷指头, 去握卫商曲的手, 却被他无情躲开。
“老男人?”
卫商曲笑了笑,绕着他慢慢踱了一圈, 许久不见的侵略性的目光让封逸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朕……朕那不是……着急地口不择言……”
“然后就把真心话暴露出来了?”
卫商曲笑起来的样子都特别可怕。封逸思考着现在大呼护驾得救的可能。周遭都是晋朝的士兵, 但只认卫商曲这个将军,并不认识晋朝皇帝这位正主。
不仅不能得救, 下场还会更惨。
他闭闭眼睛, 直接扑到这头本就对他虎视眈眈的野兽怀里, 将他牢牢抱住。
不知是不是封逸这发以身饲虎的勇气感动到了卫大将军。卫商曲没和他算账,回圈住他的腰, 两人静静相拥。
世界唯独剩下了呼吸与心跳,以及眷侣间不言而喻的缱绻和暗语。
“嘭!”
一声巨响在天际炸开, 紧接着更多的响声飞溅开来。无数朵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浪漫而富有诗意。
城墙底下三五成群的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 焰火的炫光照亮他们被美酒熏得通红的脸颊。
卫商曲抱住封逸的脑袋, 额头相抵。
“送给你的。”
他稍跪下来, 轻轻地。
“天上的花火,战争的胜利,晋朝的皇位,如今的盛世,普天之下,每一寸土地,每一颗星辰,都是臣送给陛下的礼物,以后还会有更多。臣愿意竭尽所能来讨好陛下,为陛下而生,为陛下而死。”
与从前的许多枭雄权臣一样,卫商曲曾一度以为权力巅峰与青史留名就是他一生的追求。
可是当遇见封逸以后,他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什么权倾朝野,什么钟鸣鼎食,与眼前的少年一比都变作了粪土。
察觉到这种异样的心思,他起初竟有些害怕这个陌生的自己,甚至有时候还想彻底将少年□□起来,好让他恢复正常的心态,重新去做那位野心勃勃一步步侵吞掉封氏皇朝的大将军。
只可惜他做不到,在最一开始他就败了。
他愿意以天下为微薄的聘礼,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封逸一个的开心的笑容。
一见钟情是没有理由的,爱也是没有理由的。喜欢就是能毫不讲理地压倒理智,把一个人曾经认为坚不可摧的价值观摧毁得灰飞烟灭。
封逸闻言,怔了半晌。
卫商曲向来是骄傲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用如此低姿态的语气话。
听得他有些心疼。
“本大爷没什么好回赠你的,”他偏过红彤彤的脸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本、本大爷……”
少年后面的话轻得辨不清楚,不过卫商曲却是听懂了,佯装不解地又问了一声,惹得封逸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到底要不要啊!”
卫商笑了笑,吻上封逸的唇缘,摁着少年脑勺与背脊的手有力而温柔,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
城下传来慈祥和善的笑声,吓得封逸慌忙推开卫商曲,又躲到他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去看来者。
卫商曲被人扰好事,自然暗恼。但见封逸如此依赖自己,心里的不快登时如烟雾消散开来。
夜色昏暗,一对在城门口散步的羌族老夫妇看到他们两个在城墙上紧紧地抱在一起,错以为是一对新婚夫妇,双双想起朱颜青鬓的自己,不禁笑出声来,朝两个年轻人挥手。
羌族人民饱受新君压迫,卫商曲带领大军将他们的江山换了主人,却是歪正着地救了这些受苦的黎民百姓,眼下便有许多羌族人箪食壶浆地犒赏从晋朝远道而来的士兵,老夫妇便是其中的两个。
“我们也会像那样的。”卫商曲。
封逸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没出声。
但在他的心里,却这样地声道。
我们一定有机会像那样的。
班师回朝之后,册封有功之臣。封逸嫌“卫公”这个称号太像个太监,硬是将摄政王的名号塞给了卫商曲,“卫公”成功升级为“卫王”。
跻身晋朝史上唯一的异姓王,卫商曲已无多大的感触,但只要封逸高兴,他当然欣然接受这样的转变。
不久,一封从燕王封地的折子跋山涉水地呈到了封逸的面前。
燕王希望进京面见天子。
“老臣伏请皇上顺天之意,退位禅让,发罪己诏,令卫王得以继承大统!”
燕王是皇亲那边的宗正。他一人可以代表整个宗亲的意愿。
封逸玩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望了眼跪在下面的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
“朕也想退下来,可卫王不让啊。”
语气无奈。这可是真心话。
每天身后都跟着同一队恭恭敬敬的宫人,每天早上都要面对同一群气质相同的老头。
除了每天能够毫无阻碍地私闯卫府,他真的不知道当皇帝有什么好。
燕王着急了:“圣上不愿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得考虑一下封家的前路啊……”
他倒也不想做那将封家的江山拱手送人的胆怯之徒。可是往昔如衣带诏那样的事封家也不是没有做过,卫商曲的手段又实在厉害,天子与臣子之间的暗斗,每每都以前者的失败告终,且涉及到的人,无论是否封姓,都被卫商曲杀了个干净。
因此剩下的皇室宗亲都是些明哲保身的窝囊货了。
如今他听天子早朝常常与卫公发生口角之争,有时甚至吵得旁若无人,自是心惊胆战,几乎天天不能入寐。
眼下圣上又不肯退位,他更是忧心忡忡,只觉得不久的将来,狼子野心的卫商曲便会杀尽天下封姓之人。
“什么前路?”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笑吟吟地出现,音色中的熟悉令燕王不自觉地回想起当初先皇逝时,被那双渊中巨兽似的眼眸逼视的强烈恐惧,每一根神经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偏偏这时候封逸还没心没肺地开口:“燕王问你蛟座坐腻了没有,想不想要朕下面的这张位子。”
吓得燕王恨不得把脑袋砸碎在地上。
卫商曲连看都懒得看他,低下身凑近封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孤只想要位子上的这个人而已。”
罢,他轻轻咬啮了一下封逸秀挺的鼻梁。
封逸一把推开他,压低声音:“卫王自重,朕可不想白日宣淫。”
燕王没听到两人的交谈,只以为卫商曲心中迟疑没有开口,便觉得有戏,朝他行大礼高呼道:“臣代封氏请求卫王承位登九五,继天之大业!”
卫商曲听了这话,悠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目光森然。
“燕王。”
燕王兢兢战战地抬起头。
卫商曲冷然一笑:“孤记得之前好像和你过,孤不姓封吧?”
燕王不知他话的含义,却明白自己又惹怒了这位主子,慌忙磕头求饶,仍然是被侍卫友好地“请”了出去。
一桩后事,从这一天起,燕王便被无期限地禁足在自己的王府,不得踏出半步。幸亏卫商曲还顾虑到他与封逸身上流着一丝同样的血,发慈悲让他安享了晚年。
卫商曲和封逸的事早就瞒不住老家宰和郑嬷嬷,虽然各事其主,但两位老人家却默契十足地认定是卫商曲强迫了封逸,而处于弱势一方的封逸是迫于无奈才从了他的。
毕竟当天卫商曲抱着哭得快晕过去的封逸踏进房间时,老家宰一双雪亮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怎么都解释不清。
而在郑嬷嬷的眼里,卫商曲是千年不变本质的恶狼,而封逸就是那个引狼入室的傻宝宝,直呼着对不起死去的楚王和王妃。直到封逸实在受不了,当着她的面亲了卫商曲一口,这位脑袋当机的老奶奶才开始相信,自家的王爷是真的喜欢那匹把他吃得连骨头都舍不得吐掉的狼。
然而这一世,两人白头偕老的愿望是注定实现不了了。
五年后,卫商曲正在府中细细地描摹着一副封逸的肖像画,算明日便将画送给他时,宫里传来了他这辈子永远都不会预料到的噩耗。
天子驾崩。
画笔落地,溅起几粒鲜血似的颜料。
刚刚为他的爱人拥有了温度的心脏,又渐渐冰冷下去。
永远地。
翌日,卫商曲登基为帝,加冕了这迟到十二年之久的皇冠。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卫商曲杀了封逸以便登上大宝之位,但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卫商曲究竟有多么喜欢那位皇帝,就连太阳都可以射下来送给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虚名就将他害死。
午夜,卫商曲不知第几次踏入了自己的陵寝,开水晶棺,抱起躺在里面熟睡的皇帝。
一个漫长而极其哀伤的吻,从封逸的额头到眼尾,从锁骨到膝盖,从脚踝到脚趾。
他将他最疼爱的珍宝紧紧搂着,一声叹息,仿佛一头丧偶的孤兽。
一滴泪被莫名而来的微风吹出他的眼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哭?
他原以为自己学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