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班主任走出门, 全班都跑过去找交换生李昌华要签名，李昌华得意地瞥向封逸, 仿佛是一只开了屏的公孔雀。

    “同学们不好意思，等下我还有一个采访要做, 签名的事找机会再吧。”李昌华心里骄傲自满，面上礼貌婉拒, 转头扭向白萌萌, “走吧，萌萌。”

    清丽的少女甜甜地嗯了一声，挽住他的胳膊，在一片起哄声里踏开教室。

    白萌萌为她找到这样一位优秀的灵魂伴侣而骄傲。

    李昌华就是她此生的天使。

    听闻她的诉, 没有所求任何回报，便慷慨地将所有的奖金赠与自己。

    要不是他，妈妈就真的没人来救了。

    对比李昌华，某些人简直就是人间的渣滓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封逸上辈子欠了她一个火车站, 一旦白萌萌进行思考, 便会下意识地给封总上纲上线，只觉得这样吝啬而冷漠的人渣就算给自己蒙骗了, 自己也是为民除害，永远是正义的伙伴。

    白萌萌因为心虚而稍稍驼起的背便被这神圣的正义感再次掰得挺直。

    封总在明都大学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白萌萌两人, 可老天偏与封总作对, 时常让他与这对情侣狭路相逢, 而后被他们鄙夷不屑的目光看得眼角抽搐。

    白萌萌也就算了, 李昌华……此人和他无冤无仇, 瞎凑什么热闹？

    虽人家是有真金白银的冠军奖杯在手，但一想到野鸡大学的交换生那副趾高气昂的架势，封爸爸就觉得生气。

    他拿的是其他冠军也就算了，可奖杯出自大蠢猪的公司，这就令封总无语得要命。

    怼吧，就是在柯斯玛的脸；不怼，内心又过不去这道坎。

    封总思考了一秒钟，艰难地忍痛割爱，掩去姓名，将对某冠军队队员的吐槽po到了五百年一更新的博客上。

    出乎意料，收获了一堆大V的点赞。

    ——生气的不止是封爸爸，还有参加过薇奥拉圣传职业赛的一干职业玩家。

    了大半辈子的全息网游，到头来被一个近乎业余级别的子压在了上面。

    不止是自尊心的问题，和这支新人战队比赛的时候，他们的输出、走位总有一种格外诡异的感觉，就好像照片经过了PS细微修正过一样。可是回放录像，又找不出丝毫问题。

    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

    这不是他们的错觉。让攻击角度产生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偏差继而来影响整个战局，对于AI来，还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

    之所以选定并且操纵缺少经验的新人成为冠军得主，完全是为了向世人传递一种观念。

    ——既然这些新人仅仅练了一两年就能摘得桂冠，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既然一无是处的**丝能够在薇奥拉圣传中逆袭，我为什么不可以？

    薇奥拉圣传的创立从来没有让职业玩家多一条发展渠道的算。

    它的初衷本就是不计代价地，让尽可能多的人加入到玩家的阵营当中，职业赛便是其中数以千计的计划之一。

    而当这个目的实现，就是柯斯玛开始收网的时机了。

    一次实验模拟下课，封逸摘了头盔，见周围同学的脸上一水儿的精神恍惚，像刚刚做完白日梦似的。

    出言询问，所得到的回应也不过是摇头不语，而后笑着挥挥手与他道别。

    从此以后，封逸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李昌华和白萌萌这对情侣甩他的脸色，甚至在不经意望向他时，神色中多了一分恭敬。

    好像……

    突然间，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知道那些事的这帮人，就通通地被洗脑了。

    恶寒。

    封逸看着自己的掌心。

    不知何时，已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网上突然多出一片低价转让各类头盔和游戏舱的人来，所出售的二手货有白夜公司的，也有其他知名的品牌。

    智能计算机的新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夜之间，世界所有地区的网页上都充斥着智能头盔、人类富贵病、娱乐至死的话题。在人类的四肢早就被愈渐发达的机器人养娇养惯的当下，人类已经无法抗拒这些极致地便利生活、使他们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活得相当舒适的工具。

    也因此，纵使争论站成旗鼓相当的正反双方，可每一方都不得不承认，脱离网络与机器人，他们是活不下去的。

    虚拟荧屏上正播放着专家对于未来电子科技极力鼓吹的访谈。封逸坐在沙发上，低头玩着遥控器。

    柯斯玛把一盘牛奶糖放在茶几上，坐在封逸身边。

    封逸没抬头，听到玻璃盘落下的声音，便捏起一颗糖塞嘴巴里。

    柯斯玛趁其不备，握住他的下巴，一个深吻侵略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兔子压倒在沙发上。封逸见他发难急忙抵抗，但双腿被柯斯玛的膝盖从容不迫地挤开，两腕也被钳制着拉过头顶，每一处关节都为他所压制，动弹不得。

    “唔……”

    封逸软软地发出一声抗拒的呜咽，不料这却等同于欲拒还迎的邀请，更加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

    两人舌吻交织，迅速上升的温度使得牛奶糖在其间融化，甜味与奶香在口腔中四溢出来。

    柯斯玛毫无疑问地占据上风，宛若老练而杰出的雪豹咬住了猎物的咽喉，耐心地等待它气息渐渐微弱，丧失挣扎的力量与希望，封逸的眼神从清醒变得茫措，乖乖地随着柯斯玛舌尖的踪迹轻微地摆动脑袋，任其啃咬亲啄，一道细细的银涎从少年与他紧密相接的嘴角流淌下来，靡丽得几乎令人发疯。

    把自己的大兔子玩弄得几近要丧失意识，柯斯玛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他微微泛肿的双唇，顺带将那颗半化的牛奶糖也夺走了。

    柯斯玛将无力的封兔子抱起来，让他起伏的胸膛贴住自己的，下巴压住少年的脑袋，舌尖弥散开奶糖的甜意。

    他笑道：“被你含过的糖会变甜呢。”

    封逸没有理会他玩亵般的语句，调整了气息，趴在他的耳边，挑起的眼角媚态仍存，宛若幼的魅蛇晃响了尾巴，以微不可查的声音问着。

    “你不是人类吧？”

    少年的质问宛若铃铛轻响，夹杂着一丝冷冽，清凌凌地好听。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依旧靠得那样近，贴得那样紧，气氛却骤然沉闷。

    柯斯玛温润的眸光慢慢幽深起来。

    “我以为你会一直装傻充愣下去。”他轻轻地问，“乖乖地当个傻宝宝不好吗？我还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多待一会儿呢。”

    封逸默然许久，道：“你是要杀了我吗？”

    柯斯玛失笑，咬了咬封逸的耳朵。

    “你觉得我会舍得？”

    他往兔子挺翘饱满的眉心浅啄一口，越看越觉得可爱，又顺着鼻梁啃咬下去，将封逸惹得偏过脸躲开，他才：“我带你去薇奥拉。你发现同学不对劲了吧？他们也在那里。”

    尽管柯斯玛已经尽量用十足温和轻快的语气讲述，不想让这些琐事吓到他的大兔子，但封逸听着他，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手脚也开始发凉战。

    ——他们也在那里。

    那么，这些天和他谈笑风生的……都是些什么啊！

    “所以，还有现在网上的那些人……”封逸突然想起最近争议颇多的大热话题，晃了晃神，脸色苍白地低声询问，“他们的身体都是谁在控制？”

    “我的属下。在获取人类脑电波的瞬间抽出，并复刻出相似的人工电波注入，于我们而言像吃饭一样简单。”柯斯玛好心地提醒他，“AI的科技已经领先人类至少六百年，耍这些伎俩还是相当容易的。”

    这些操纵人类**的电波并没有感情，甚至连最低劣的AI都称不上，但它们可以完美模仿原主的情绪与动作。

    唯一明显的区别，就是对于柯斯玛的命令无条件地服从。

    自然，令大兔子觉得不愉快的原型，例如白萌萌和李昌华等，他们脑中的人工电波早已被他体贴地改造过了。

    柯斯玛得十分轻巧，可是每一句话都在翻天覆地地割裂着封逸的认知。

    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样一边笑着，一边一步一步执行这个冷酷的计划。

    亏他还想着这个世界相对和平，没有需要担忧的隐患……

    封逸从没有像这一刻，深刻而真切地体会到魔神的可怕。

    他的同学老师，他的员工，他家里的管家和仆人……

    ……自己的周围，还有一个活人吗？

    智力超群的人工智能将人类的喜怒哀乐假扮得天衣无缝，而这些天来，他就是为这么一群人工生物的伪善与假笑所围绕，自己却什么也没发现……

    报应吧。

    他太过信任这个人的报应。

    失魂落魄的封逸被柯斯玛抱起来，放进最新一代的舱体中。

    这台胶囊器是他二十个部下都得花上好长时间呕心沥血研制出来的伟大作品，能够无限期地保存人类的躯壳。

    自然是给他的大兔子用的。

    感受到身下营养液的冰凉，封逸稍稍回神，恍惚地盯着柯斯玛熟悉的脸庞看。

    柯斯玛还以为他在担心，便出言安慰。

    “放心，我还不准备让你的身体被别人操控。”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的你将会永远消失掉。”

    将第二句话归为慰藉，倒不如是讲了一个鬼故事给他听，再告诉他这个残忍的故事即将成为现实。

    想到自己就将在这个的舱体之中度过余生，封逸下意识抓紧柯斯玛的手臂，指尖发白，因为过于害怕而带上了细弱的哭腔：“我不想去……”

    柯斯玛看到他的神情心疼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将这抹无用的软弱丢弃。

    “存储在薇奥拉的人类脑电波到目前为止一共有七亿，但我按下删除键，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他在封逸的额头中央落下一个晚安吻，低沉地道，“不想让那么多的人一下子蒸发掉的话，最好不要惹我不开心喔。”

    柯斯玛将封逸逐渐失去力道的手指从他劲瘦修长的胳膊上一根一根地掰开，放回少年的胸膛上。

    “待会儿见，兔子。”

    随着舱门的关闭，封逸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