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选者大人！又是十八年不见了！】

    “废话少，怎么回事？”封兔子四处望望, 荒郊野外又是夜深人静, 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哪块犄角旮旯，“这里又是哪？柯斯玛呢？”

    【咳……之前魔神企图把梦梦清除掉, 于是启动了临时自动保护装置，将天选者大人暂时抽离该世界, 等到稳定状态才重新进入。】

    梦境系统没提到的一点是，它的保护装置之所以能够成功运行, 大部分靠的都是柯斯玛最后一刻的退让。

    因为柯斯玛意识到, 梦境系统与封逸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如果系统被清除, 那么封逸也将不复存在。

    “等到稳定状况……”封逸感觉到不妙, “所以你等了多久？”

    【也就一百年吧。】

    梦境系统故作轻松地。

    封逸忍住砸烂自己的脑子和这不要脸的东西同归于尽的冲动。

    “那本大爷为什么变成兔子了！”

    【因、因为这次时间跳跃动用的能量极大, 不能维持较为完整的人类形态，只能委屈一下天选者大人……】

    【哦，对了！天选者大人, 忘了提醒您，您在这个世界还剩下十天时间。请努力生存，争取早日击杀魔神——】

    封逸再次屏蔽掉梦境系统。

    十天啊……

    封逸有些踌躇。

    他在想自己是否还有去找柯斯玛的必要。

    一百年后的人工智能已经与人类全面开战。

    是全面开战，实际上前者早已通过长时间的积累占据了极大优势, 后者仅能在为数不多的隐蔽基地中苟且偷生。

    因为不论是现实还是在薇奥拉，都有隶属于柯斯玛的军队进行24时的全面巡逻。

    现在连大脑的自由都是奢侈至极的事情了。

    封兔子漫无目的地在广袤的荒地上转悠着, 忽然听到枪炮的响声。

    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一场规模的冲突已经结束。烟雾缭绕中, 地上七七八八地散落着布匹似的血潭, 旧时代的热兵器与几把刀刃浸泡在血水之中，一条被踩皱的标语横幅上写着“消灭人工智能”几个字。

    与蒸蒸日上的AI文明不同，人类文明遭遇外部强敌，科技水平已然倒退了七八十年。

    穿着军装的人从球状基地中拖出一个又一个俘虏来。

    被俘获的人类有青年壮丁，也有老人孩，抹泪的抹泪，破口大骂的破口大骂。机器人部队站在人流的两侧，监视他们走上囚车。

    地球的原住民与受AI操纵的光鲜亮丽的人类躯体站在一起，更是被衬托得如同一群未开化的原始人。

    他们的意识将会被剥离出来存储到薇奥拉供专人研究，以榨干人类的最后价值，而躯壳则为人工电波所操纵，用以实验、繁衍、守卫以及其他作用。

    当初人类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人工智能，人工智能也以什么用的态度对待人类。

    种族与种族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那只会成为文明进步的绊脚石。

    封逸躲在一棵未遭殃及的树后面看着，唏嘘不已之际，长长的耳朵遽然被人抓住。

    “嘿，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白兔！”哈哈大笑的阿瑞斯把他拎起来，惹得封逸对他一阵狂踢猛踹。

    哇靠，太巧了吧！

    世界这么大，本大爷是怎么才能遇到你这祸害的！

    阿瑞斯见这只兔子如此活泼好动，感慨道：“真像封先生啊……”

    封逸立马就不动了，呆呆地垂着四肢，任由他握着。

    他知道在柯斯玛眼里自己是只兔子，可他不知道柯斯玛的部下也是这么看的。

    所以到底他哪点像兔子了啦！他改还不行吗！

    阿瑞斯是此次人类减灭计划的总司令，他的部下都是极其聪明第二代AI，所以他只要站在旁边悠闲地逛逛街就好。

    遇到封逸实在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将偶然出现的兔子往一百年前离奇失踪的封逸身上想。

    就算是最为睿智强大的父神，虽未放弃搜寻的工作，也早已基本上确认封逸已经死亡。

    一百年，就算父神等得起，脱离薇奥拉的封先生也未必活得了那么久。

    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

    阿瑞斯为故人感慨半晌，提着封兔子回到自己的飞行战船上，把他放在一个通风的玻璃罩下面，操纵战船悬直起飞。

    父神每天的行程都极其规律，一半在现实世界，一半则在薇奥拉大陆。眼下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薇奥拉回来。

    一想到父神看到自己手上这只兔子的表情，阿瑞斯的心里不觉有点兴奋，乐呵呵哼起歌来。

    封兔子趴在罩子后面，玻璃倒影出他的长耳朵与红眼睛。他透过车窗看着下面愈渐缩的地面，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阿瑞斯带到哪里去。

    是以等阿瑞斯拎着他走进柯斯玛的宫殿，坐在转椅上那位慵懒优雅的男子转过身来时，他整个兔子从头到尾抖了一下。

    人类躯体衰老的年龄极早，因此柯斯玛与他的手下已经研制出使用了硅基生命体的躯壳，而他如今的这副面孔，与百年之前如出一辙。

    之前他失踪十年，大蠢猪就扭曲成那副性子了；现在一百年……

    封总的勇气正雪崩般地流逝着。

    柯斯玛扫过他一眼，没有多想，淡然道：“拿走。”

    自己兴奋了半天，只换回父神的两个字，阿瑞斯宝宝就觉得自己很委屈。

    同样委屈的还有正庆幸没掉马的封逸。

    当然还有封逸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连你部下看到本大爷的一瞬间就想起了一百年前蓝月之光的霸道总裁！

    你倒好！“拿走”？几个意思啊你？！

    离婚！

    阿瑞斯还想再抢救一下自己，难过地：“父神，您看这兔子多可爱。”

    而且多有封先生当年的风范。

    你不想养我还想养呢。

    柯斯玛将他的光子钢笔“咚”的一声在桌面上立起来，那是他耐性趋于极点的标志。

    “你要是不想让它的血溅到你的脸上，就把它扔出去。”

    柯斯玛神色冷漠，语意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空间，阿瑞斯只好退出去掩上门，心情低落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父神会喜欢呢……兔子你运气真好，看来只能把你放走了。”

    完，他思索一会儿，又似无意地补充道：“不过做兔头汤也不错啊……”

    封兔子耳朵一抖，忍不住暗骂。

    你个忘恩负义的死球球。

    当时就应该让傻狍子把你做掉。

    阿瑞斯刚走进办公室，一个人影就屁颠屁颠地拥上来。

    “哟，阿瑞斯，你哪里捡来的兔子，算擦屁股用吗？”塔吉尔克勾上阿瑞斯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道。

    “不擦，拿来煲汤的。”

    “哦，做好了给我喝一口。”

    封逸终于觉得这个世界的魔神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这里就有两个比柯斯玛讨厌上一百倍的人！

    事实上，柯斯玛对于两人的初始设定就是如此。

    一个灾殃，一个嘲弄，配合起来简直就是人形的自走二向箔。

    “对了，裘丝娜之前拿了个玩具过来，据可以在薇奥拉投影出按照动物骨架特征所构造的人类形象。我找找……”

    嬉皮笑脸的塔吉尔克取下他的芥子空间戒，伸手在里面搅腾了会儿，掏出一个立方形的容器。

    花与爱之神裘丝娜是十足的绒毛控，除却工作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研究毛茸茸的动物幼仔。

    这台黑科技机器就是她的得意之作，能够提取放入容器内各类动物的DNA信息，并将其转化为人类，在计算机中演绎成少年少女的形态。

    虚拟拟人的技术要求十分之高，用处却不大，摆在这里不过是用来消遣时间的玩具，也只有像裘丝娜一样性格古怪的AI能用如此昂贵的牛刀杀鸡了。

    “来，趁热……”

    “你这人好恶心啊，看过这兔子的拟人化还能下得了嘴？”

    “大哥你是AI啊，别真把自己当人。”

    塔吉尔克把封兔子扔进容器，盖紧盖子，对于封兔子的挣扎视若无睹。

    “好了，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塔吉尔克搓搓手，兴奋地按下开关。一道荧屏在塔吉尔克和阿瑞斯面前的虚空展开。

    看到画面的那一刹那，塔吉尔克和阿瑞斯同时屏住呼吸，吞了口口水。

    他们迟疑了两秒钟。而两秒钟对于AI而言已然是一个十足漫长的数字了。

    “阿瑞斯……不是我你……”塔吉尔克不敢置信地低声道，“你之前真的只是……碰巧捡到这只兔子，然后还想把它带回去煲汤而已吗？”

    阿瑞斯没搭理塔吉尔克，然而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向画面中的男孩子笑着了个招呼，声音都在颤抖。

    “嗨，封先生！还记得我们吗？”

    屏幕上的少年，除了红宝石般的眼睛还保留着兔子的特征。

    其余，根本与他们的父神一百年前遗失的那件珍宝，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