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冷锅冷灶的，现做还不如去我那里吃。”

    苏锦也没拒绝。

    吃饭期间，张婶婶提起了铁根叔家的桂芳。

    “芳娘亲了，男方是咱们下面的画眉村的，姓方，和咱们村凌义媳妇是本家。”

    苏锦倒是猜了出来，她之前偶尔听铁根叔言语里透出那么两句意思，所以这次才特地买了首饰回来，回头好给桂芳添妆。

    “娘，你还见到男方了？性情如何？”桂花家的妞妞也十四岁了，这两年正是要亲的时候，她作为母亲，不免关注的有些多。

    “就站在外面看了一眼，模样倒是周正，行动之间也挺有礼貌的，我听在屋里的人，那进了屋眼睛都不乱瞟的，是个老实孩子。”

    桂花点点头，想起平时方英的行事风格，竟生出去和她打个交道，让她也帮着妞妞留意的想法。

    一时间桂花和张婶婶的目光都在妞妞脸上溜了一圈，妞妞微红着脸，埋头吃饭。

    苏锦轻叹一声，这年代，姑娘们亲都是家里长辈做主，遇到张婶婶和桂花这样的，也不过是让男女双方成亲前见几面而已。

    “起来，咱们妞妞才不愁嫁，”苏锦笑着开口，“咱们妞妞模样周正，上的绣活也好，家务活样样拿，也不知道谁有那么大福气才能把我们妞妞娶回家。”

    妞妞脸更红了，快速扒完碗里的饭，“我吃好了，奶奶，娘，四婶婶，你们慢吃。”

    完她快速起身，拿着自己的碗放到灶台那边，快步走了出去。

    桂花笑，“她害羞。”

    倒是张婶婶笑着叹了一口气，“这害羞哪成啊？我们只能帮她看着人的品性如何，这人是要和她自己处一辈子的，她还要自己看好啊！”

    “婶婶这话得对，不过到时候嫂子和婶婶跟妞妞清楚了，妞妞肯定也会想清楚的。”

    “也是，急不来。”

    吃了饭，苏锦也没多在桂花家耽搁，她家里这两天不在，还是得收拾收拾。

    桂花把自家的活计忙完之后，便过来继续教苏锦裁衣。

    干活的时候便随意聊着天，着着就到了妞妞的亲事上。

    “其实咱们家妞妞的亲事我是真的愁。”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虎才七岁，自打虎出生他们姐弟两就没了爹，就靠着我那点绣活艺养活他们姐弟两，这几年妞妞大了，能给家里添进项了，这日子才稍微好起来。”

    “嫂子是想把妞妞多留两年？”

    桂花摇摇头，“这哪里成，十四十五是最好的亲的年纪，过了十六就不好了，我多留她两年，岂不是把她一辈子都毁了吗？”

    苏锦沉默，她也了解过，十几年前战乱也曾让这片大地满目苍夷，最直接的后果便是生育率的急速下降，人口的锐减。

    如今四方战乱未平，国内休养生息，急需的便是人力，所以朝廷是鼓励女子婚嫁的，甚至寡妇再嫁朝廷也有奖励。

    桂花没有改嫁是为了她婆婆，张婶婶不是那种苛刻媳妇的婆婆，自从桂花进门以来，这婆媳两个相处一直很好。

    原本这乡下女子就是十五六岁成亲的，在这种鼓励政策下，女子的成亲时间倒是越来越早了，就像她这样十三岁就嫁了，也没人什么的。

    实际上女子年纪越生产危险越大，这反而导致了母婴的死亡率上升。

    不过这是苏锦一个人改变不了的现实，只能期待整个社会的经济赶上来。

    “那也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正好这两年相看着，相看好了十六岁嫁出去，只是我这边确实不认识什么人，不过要是我看到好的，肯定给嫂子你。”

    “哎，我哪是找你帮忙啊，我就是这心里急唠叨两句，你还是好好跟韩四处着，等明年你及笄之后，努力和韩四生个孩子，这才算稳定下来。”

    苏锦没想到这刚刚还这妞妞呢，转头就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她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出口的，“这个不急，等两年吧，现在夫君忙着读书，我们家又没个长辈，要是突然多个孩子，他还要分心。”

    桂花深以为然，“哎，你你公公婆婆到底在想什么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闹出那种事情来，这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图什么呢？”

    “是啊，图什么呢？”苏锦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衣服裁出了大致样子，第二天上午苏锦把家里的活做了之后，就坐在门口拿着针做衣服。

    韩实从门口走进来，就看到暖阳当中，女子正坐在那里低头缝衣服，莫名的觉得这一场景挺美好，让人有种不忍打破的感觉。

    苏锦抬头看到韩实，便放下里的衣服，“韩实大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咱那些瓜苗和药材种子该种了，苏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也好。”苏锦把装着衣服的笸箩放到屋里，跟着韩实出了门，锁好院门往山上走。

    “现在山上活计不重，我便让大家排了休息，做几天活歇一天，苏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人帮忙的，就跟我一声。”

    “这样也好，前段时间大伙儿也是累到了，能有会歇着便好好歇一回，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似乎就是几天的功夫，这山上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那些树苗基本都活了过来，个个的发出了新芽，林间有人在忙活，或是松土或是添肥，瞧着衣服热火朝天的模样。

    上面的桑园已经弄出来了，从野外移植了桑树过来，前些日子见的时候桑叶有些枯萎，现在看又精神过来了。

    “这桑树才种下去，现在我们也不敢养蚕，怕到时候断了口粮，等这些树长一段时间，到了夏季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养夏蚕。”

    苏锦的原计划就是养夏蚕，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她就那蜜瓜苗和药材种子的下种了不少，最后留在山上吃了午饭，又问了吕大娘和吕二娘这边生活如何。

    “托东家的福，这活计也不重，我和姐姐还能歇个半天呢，现在我们姐妹两就盼着这桑园早日长好，我们能把蚕养上。”

    “吕大娘，吕二娘，这事你们也不用急，我那缫丝还没弄过来呢，到时候等这些都安排好了，可有你们忙的。”

    吕大娘和吕二娘对视一眼笑了，“我们哪里怕忙哦，这都忙活了大半辈子，让我们闲下来还不习惯呢。”

    “而且我们也是拿了工钱的，哪能光拿钱不做事呢？”

    苏锦又和两人聊了几句，感叹赵振给自己找的这些人，还真是都是忠厚老实的，一点儿也不需要她多操心什么。

    回到家门口，苏锦就看到有两个人守在她家门口，正是丁五胡六。

    算这两子懂事，苏锦心里点头，“九怎么样了？”

    丁五胡六忙不迭的给苏锦道谢，“谢谢苏姑奶奶，九休息了两天，吃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黄老大夫问了九的情况，只要这样好好养着，不出半个月就能下地，再养几个月就能恢复过来了。”

    “那不错。”

    着苏锦开了院门，“进来吧。”

    进了院子之后，胡六上前，“苏姑奶奶，昨天下午，有个男子自称是你丈夫，去看了九。”

    “然后呢？”苏锦随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摸了摸凑到身边的花的头，抬起头看着这两人问道。

    “他去看了九，又给我们留了二两银子，如果有事可以去镇上的学院找他，或是去药铺找他。”胡六看不出来苏锦在想什么，只好如实了。

    苏锦点点头，“他确实是我夫君，他若是有事找你们，你们也可以听他的。”

    “不过现在我想让你们帮我做个事情。”

    “姑奶奶您，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和丁五万死不辞！”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苏锦摇摇，“那打伤九的林员外家的亲戚姓杨，我也不让你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想让你们帮我打听下这林员外家的事情。”

    “只要是你们觉得不合理，或者奇怪的事情，都可以跟我。”

    “但是有一点，这一切都在保证你们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若是有生命危险，不管什么，都必须停下来！”

    丁五和胡六神情一凛，他们一直都觉得林员外家没什么，也没怎么关注过，但是苏锦竟然可能有生命危险，顿时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寻常。

    “姑奶奶，这林员外家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直觉吧，你们抽空盯着就行。”

    丁五和胡六一口应了下来，随后就离开了苏锦家。

    两人走在乡间路上，“哎，八不是混到林员外家去当厮了吗？要不我们去问问八？”

    听了丁五的话，胡六摇摇头，“不能这样去问，八是怎么进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五默了一下，“八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吧？”

    “谁知道呢，自从爷爷去世之后，老大和老二就走了，老三老四也就留了一年，后来也走了。”

    “八当初能踩着十的尸体进入林员外家，足见他心狠，就算不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庙里还剩下的那几个孩子，我们也不能鲁莽。”

    他们这些人都是战乱年代与家人失散的孩子，当初他们十个孩子都是爷爷一个人辛辛苦苦乞讨把他们养活的。

    但是爷爷因病去世，那会儿最大的两个孩子直接丢下还没有下葬的爷爷就走了，从此不见踪影。

    倒是排行第三第四的两人还算不错，带着孩子们把爷爷下葬了，又把他们养了一年，到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之后，也趁着一个晚上偷偷离开了。

    后来丁五和胡六自觉的担起了责任，又捡了几个没有家的孩子养在山神庙。

    但是他们毕竟是乞丐，人生无常，十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发了高烧，没钱治病吃药，很快就去了。

    正当丁五和胡六伤心，准备想办法弄一个草席把十埋了的时候，八竟然抱着十的尸体跑到路边，求着当时路过的林员外救救他。

    他自然十是他弟弟，而且他们这些年纪的，一直都在山神庙里，出去乞讨的都是大孩子，这镇上还真没几个人认识他们。

    那林员外便出了几文钱让八把十安葬了，又让八去他的庄园里做事情。

    最后八就给了丁五一个铜板，让他们买草席葬了十，剩下的铜板他自己收了起来，跑到林员外家当了厮。

    胡六理解八想要摆脱乞丐命运的想法，却对他的做法不敢苟同，只当从此陌路，不认识这个人罢了。

    “宋大人，那缫丝造出来了！”宋怀礼一下朝就匆匆奔向泽工局，一进门便有下属过来报告。

    “杨荣呢？”

    “杨大人他对那织布有了新的思路，正在那边画图。”

    宋怀礼把外面的外衣脱下来丢给一旁的下属，大步走进了朱雀之间，进去就看到杨荣正在那里埋头画图，而已经按照图纸制造并组装好的缫丝正放在一边。

    朱雀之间恰如其名，里面有个巨大的熔炉，因那缫丝的动力处有个加热装置，那个结构太精妙，还是宋怀礼让朱雀之间的人紧急赶工才赶出来。

    因此便直接在朱雀之间组装了。

    此时那加热装置下面正放了煤在燃烧，而上面的锅炉当中，热水产生的蒸汽很快进入那根铁管当中，推动上面的齿轮开始转动，齿轮带动大齿轮，最后带动缫丝整体开始运作起来。

    “动起来了！”在一旁看着的人顿时开心起来。

    就连宋怀礼也难得激动起来，这就意味着这台器可以自动运作，这样会大大的节省人力，促使生产效率提高。

    他不由得开始佩服这画图纸的人的奇思妙想，这样的想法，这样精密的结构，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泽工局这两年正在研究这种提高效率的织布，还没想到缫丝，主要是现在的织布效率还是有点低，虽前朝发明出来的脚踩式织布效率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是大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在人力缺少的年代，这种织布的效率还是低了点。

    如今有了这缫丝的启发，想来更高效率的织布很快也能造出来并推广出去了。

    这样想着，宋怀礼让人去试验这缫丝的工作效率，自己却站到杨荣身后，看他对那织布的灵感。

    当轩辕澈知道那缫丝造出来了之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下朝之后，他便跟着宋怀礼一起到了泽工局，下面很快把缫丝的实验数据拿了上来。

    轩辕澈细细的翻看一遍，“工作效率能翻三到四倍？”

    宋怀礼点点头，“有了这缫丝，生丝的生产效率将会提高很多，而且我们从这缫丝当中，对织布也有了想法，正在试验当中。”

    “哦，情况如何？”

    “成功率至少在六成以上，一旦完成，织布的效率将是现在的四倍，我和杨荣暂时把它命名为四转织布。”

    “四转织布。”轩辕澈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又忍不住把纸上的数据看了一遍。

    “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是啊。”宋怀礼难得附和了一句。

    轩辕澈将中的试验数据折好塞进袖子里，“我去找陛下，宋大人一起吗？”

    “我就不了，这缫丝也不是臣的功劳，晋王殿下记得臣的一份努力就好。”

    轩辕澈拱，“没有宋大人，这缫丝也造不出来，还有那四转织布，这都是宋大人的功劳。”

    宋怀礼目送轩辕澈离开泽工局，心里却生出一个想法，他想去见一见把图纸送过来的人。

    也许那人对于织布，会有更先进的想法？

    韩初春和沈氏把早点铺开业的日子定在韩南川的休息日，苏锦也是提前一天到镇上。

    她已经做好了一件里衣，便一起带过去了。

    韩南川收到衣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怎么也下不去，苏锦看着他这傻笑的模样，很有些无奈的扶额。

    沈氏瞧了也偷偷打趣苏锦，“四弟妹，你瞧四弟开心的。”

    “那是傻乐。”苏锦在帮着沈氏做第二天早上的准备，虽凌晨开始弄，不过那豆子，糯米什么的都要提前泡上，五香蛋也得提前一天晚上煮好，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大家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凌晨，苏锦还没起来，就感觉到外面有人低声话，还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便从空间里出来。

    旁边韩南川已经起来了，苏锦便也起身穿了衣服。

    一出门就看到沈氏从那边厨房里出来，抬头看到苏锦，“四弟妹咋这么早也起了，时间还早。”

    “我也起来帮个忙。”

    月亮此时还挂在天上，光芒照在院子里，不需要点油灯也能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