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去过，”苏锦这时才出后面那句话，“不过所谓寻花问柳之地，王爷和徐公子觉得它们有什么不同呢？”

    徐舒墨略一思索，“若不同，大多不过楼里装饰，一些姑娘才艺罢了，其他未有不同。”

    苏锦一摊，“王爷你看，明明每家楼里的姑娘容貌才艺性情皆不同，在你们这些男子眼里，这些并无不同对不对？”

    “同质化便是指不同铺子里的同一类型的商品，在外观上，营销段上，甚至于用法上趋于相同的现象，那些花楼都在同一条街上，对于花楼里的那些姑娘的包装不免会变得类似，这才给你们并无不同的感觉。”

    “但是若是这城里只有一家花楼，同你们去过的其他城里的花楼相比，你们大概就会觉得新鲜了。”

    “所以在这里，开一家江南特色的酒楼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这座城酒楼众多啊，若真的想开，那就只能标新立异了。”苏锦一口气完了，结果看几个男人脸色有些怪异，不由奇怪。

    “你们怎么了？”

    韩南川默默的扶了扶额，却不打算什么。

    倒是徐舒墨没忍住道，“韩娘子，你对花楼是不是太了解了一些？”

    苏锦转而想到，好像一般女子应该连花楼是干嘛的都不知道的，她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是你们让我的啊。”反正她家夫君都不在意，她管那么多干啥？

    徐舒墨顿时觉得，苏锦果真是个奇女子。

    “那依你之见，这酒楼最好不要开？”

    “看你们主要想干嘛呀，若是建立情报点，像柳城这样的地方，那是必须要开的，但看怎么弄罢了。”

    “标新立异？”

    “你也可以叫他旁门左道，端看你怎么看了。”

    轩辕澈挑了一下眉毛，“愿闻其详。”

    “柳城素以景色闻天下，自有文人骚客聚集此间，不如开一家酒肆，叫诗与酒。”

    “何解？”

    “我有酒，你有诗否？我有茶，你有故事否？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可以找个文人给这句话润色一下。”苏锦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我有好酒好菜，你有故事吗？

    “简而言之，这个地方就是不赚钱，花钱赚吆喝的那种，比如你写了一首好诗，大家都好，那我就送你一壶酒，或者供你一醉，你有一个好故事，此间茶水供你畅饮。”

    “当然这些故事和诗都不会听过即罢，着人将这些故事和诗全部记录下来，定期印出来摆在店里，可以供人翻看。”

    轩辕澈陷入沉思，“这想法倒是新鲜，而且这本来就是个集故事的地方，便是打听些什么，也不一定有人察觉。”

    “徐公子以为呢？”

    徐舒墨猛地一拍桌子，“这主意妙极了！”

    别看苏锦只是随便出了个主意，这个酒肆可以运作的地方太多了，不仅是想要收集的情报，还可以传播想要传出去的消息，甚至还可以借着这个酒肆给那些文人洗脑。

    所谓文人笔杆子能定天下，江南士子一向不把江南以外的读书人放在眼里，若是这里传出其他地方的高明文章，能叫那些江南士子羞愧一些，也能灭灭他们的气焰。

    以及一些新的思想，也可以传播开来。

    若是运作得当，这一点点星火，未必不能成燎原之势。

    苏锦哪里知道徐舒墨已经想了那么多，见两个人都没意见，便伸要了纸笔，在纸上写了些关键之处，递给了轩辕澈。

    轩辕澈很快看完，然后递给了徐舒墨。

    徐舒墨也沉下心来把苏锦写出来的关键点一条条的看完，最后记在了心里。

    随后这张纸条就交给在场的侍卫拿去烧掉了。

    “已是午时了，韩南川，苏姑娘，不如一起用膳？”

    轩辕澈邀请，苏锦和韩南川自然不会不，在徐舒墨的安排下，很快有人进来将午饭摆在另外一边，等到全都准备好了，几人才移步过去。

    净之后，几人在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以当地特色为主，也有几道云京的菜色，想来是怕轩辕澈不习惯，特地照顾了他的口味。

    轩辕澈神色无异，“徐公子有心了。”

    下午，轩辕澈和徐舒墨再没谈任何正事，而是随着画舫将整个风和湖游玩了一番。

    “那边是桂苑，以桂花树种类繁多盛名，韩娘子若是春天来，那倒可以去百花园赏玩一番，那时百花争妍斗丽，正是风和湖一道奇观。”

    “这样吗？那倒是有些遗憾。”

    苏锦嘴上这样着，心里倒并不觉得有多遗憾，四季各有景色，总有一些要成为遗憾。

    “过两天，城里会有菊花会，会有各种名贵品种的菊花展出，还有以菊为主题的诗词歌赋画的才艺比斗，若是韩娘子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对于才艺比斗苏锦没什么兴趣，不过看看花还是可以的，苏锦看了韩南川一眼，韩南川立即应了，“那就有劳徐公子费心了。”

    “无妨，这菊花会的举办，徐家本就掺了一脚，两张帖子不过是事情。”

    徐舒墨和苏锦聊了几句，便没再多。

    苏锦干脆走出画舫，站到外面甲板上，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湖上的风微微有些湿意，苏锦指着一处红似火的园子，“那里是枫叶？”

    “嗯，叫枫园，这些枫树的叶子一年四季都是红色的，所以不需要到晚秋也能看到。”

    “原来如此，明天我们上岸看看吧，桂苑和枫园好像都不错，还有那个佛塔，是哪座寺庙吗？”

    “是寒潭寺，我现在就宿在那里，正要问你们晚上要不要一起？”

    轩辕澈从画舫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刚才我就想问了，王爷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啊？瞧着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轩辕澈今天穿了一身玄黑长袍，绣着流水暗纹，因此衬得他那张脸苍白的过分，让人看着竟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轩辕澈淡淡一笑，“是有些疲累，却不止于此。”

    “那是为什么？”苏锦百思不得其解，为啥非得让人看着像是不舒服？

    随后她脑中灵光一闪，“麻痹敌人么？”

    轩辕澈淡笑着不话，倒是韩南川拉了拉苏锦的，“柳城的势力，除了徐家，还有别人。”

    苏锦点点头，“不过王爷你要注意身体，可不能累垮了。”

    “我有好好注意，多谢苏姑娘关心。”

    苏锦定定的看了轩辕澈一会儿，“你把黄老大夫真的接到牧州城去了？黄老见到你这样的状态会允许你出来跑？”

    “咳咳，”轩辕澈默默的看了苏锦一眼，“二老太爷和景山一起回云京了。”

    苏锦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不公平，我就受了点儿内伤，黄老就要我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你看着身体也不好咋就没人管呢？”

    轩辕澈决定绕过这个话题，“你上回着人送来的蜜瓜和西瓜都很好，今年收成如何？”

    “加起来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吧，都是韩实大哥管着，我没太注意，不过上半年的投入基本上全赚回来了。”

    “不过以后果树长大了，就不好套种这些喜阳的瓜果了，会换成大豆花生那些。”

    轩辕澈点点头，“苏姑娘的果园规模还要扩大吗？”

    “以后肯定要扩大，不过还没想好。”苏锦很老实的了出来。

    “有件事情想和苏姑娘你商量一下。”

    “嗯？什么事？”

    “你看林家的那片地如何？”轩辕澈直截了当的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锦瞪大了眼睛，林家已经被秘密押送云京了，杨晨林被下了大狱，那么林家的土地和房子都是要收归官府的。

    轩辕澈这样问她的意思，莫不是？

    “你想要那块地，然后给我折腾？”

    轩辕澈摇头，“之前不是给你封了个县主，空有名头而已，我可以去跟皇兄一声，林家那片土地就给你了。”

    苏锦笑，“按理来一个县主的封地是不是得有一个县啊？”

    “对，你想要的话，我把东平县给你？”

    苏锦慌忙摇头，“才不要。”

    就算是没看过这方面的律法，苏锦也能猜出来，以大业朝的现状，不论是分封什么爵位，都不可能给封地的。

    所以就算是林家的这块地给她，也一定是个什么别的名义给她，绝不会是因为县主的这个封号。

    “等林家的罪名下来，届时我给皇兄一声，你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居功甚伟，毫无奖励也不过去，本来想把你父亲调任牧州这边，不过你与你娘家关系似乎不睦，此事便作罢。”

    苏锦吓了一跳，她可不希望朝廷真的因为她的功劳，然后把奖励算到苏常头上。

    别到时候她爹那边还好，她娘得了好处还要觉得是她应该做的，那可就恶心了。

    “我现在已经嫁给夫君了，与我娘家荣辱一身应系于夫君之身。”苏锦本来想跟他们没啥关系的，不过轩辕澈好歹是外人，最后还是转了口。

    轩辕澈点点头，“韩南川明春可能下场？”

    韩南川点点头，“欲下场一试。”

    “我听黄老和韩熙，你读书确有灵性，可要好好努力，望能有一日，我能称苏姑娘一声韩夫人。”

    夫人乃是有品级的官员正妻的称呼，这一句话包含了轩辕澈对韩南川的远大期望。

    韩南川先是一怔，随后躬身郑重的行了一礼，“绝不辜负王爷的期盼。”

    轩辕澈应了一声，伸把韩南川扶了起来。

    苏锦没想到轩辕澈对韩南川的期盼这么高，她对韩南川的学业过问不多，毕竟她觉得每个人的学习都是自己的事情，韩南川已经是大人了，她跟在后面天天过问也不像话。

    结果明天春天，韩南川都想下场去考童生了。

    “林家那边田地及庄园奖励于你，不过地下的通道可能我还要安排人过去。”

    苏锦回过神来，对于这条她没有什么异议，“没事，到时候我让韩式大哥过去负责那里，你安排人也方便。”

    林家那块地那么大，她不可能完全让赵振或者轩辕澈给她安排人过来，到时候免不了要处理庄上的那些人，也要请一些村里人过来，耳目众多，若是地下密道里，轩辕澈真要做些什么，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也好。”轩辕澈也觉得这样就不错。

    “风有些凉，不如进里面去吧，画舫也该返航了。”该谈的谈完了，自然进去坐着比较好。

    于是一行人又走进屋里，立刻有热腾腾的茶端上来。

    下了画舫，轩辕澈又提起了邀苏锦他们同住的话头。

    “住寺庙里？”

    “不是，”轩辕澈温声道，“是在寒潭寺旁边的别院，别院内十分宽敞，明日前去桂苑或是枫园都很方便。”

    苏锦和韩南川对视一眼，随后苏锦翩然一笑，“那就却之不恭啦。”

    不论是苏锦还是韩南川，想的都是，既然轩辕澈两番三次提起同住，怕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妥，他们跟着轩辕澈，总归要安全一些。

    当下有人陪他们去客栈取了行李，坐马车到轩辕澈那别院，别院侧门打开，马车直接进了别院。

    马车停在二门处，等苏锦下了车才明白，里面为啥马车走不进去了。

    透过这的门洞看进去，正面一座假山挡住了视线，往前走两步，石桥下流水潺潺，绕过假山便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湖里留得些许残荷，一群锦鲤倏忽游过。

    往前是一座九曲桥，桥上还有一座亭子。

    不过带路的仆人没有领他们上桥，而是从一旁的回廊中穿了过去。

    一路行来，假山奇石，树木葱茏，巧的五角亭，形态各异的桥，以及回廊上各式各样的雕花窗户，可谓是五步一景，叫人眼花缭乱。

    苏锦和韩南川被安排在客院当中，才收拾妥当便有人请他们过去用膳。

    晚饭安排在一处水上花亭，亭子里的窗户上镶了玻璃，拉开纱帘，看外面便是清清楚楚。

    “若是冬日下了雪，这亭子里烧了炭，倚着窗户赏雪，也是一番乐事。”徐舒墨看着苏锦的目光落在玻璃上，便解释道。

    苏锦浅笑，“果真精巧，这园子怕也是花费了心思，才能处处精致，处处妥帖。”

    不过苏锦心里却在想，轩辕澈的涵养功夫是真的好，若是她是上位者，瞧着国库里银两吃紧，江南这处随便修个园子，都能用上这么大块的玻璃，怕是当下就想挥兵江南，管他许多，抢回去再。

    晚饭依旧是徐舒墨安排的，不每道菜都是珍品，却也是费了心思的。

    而那桌上的酒更是柳城有名的佳酿千日醉，苏锦倒了一杯凑到鼻尖嗅了一下，感慨果真不愧是名酒，光闻着香味就要叫人醉了。

    韩南川以为苏锦想喝，忙拦住了，“苏锦，你不宜饮酒。”

    “知道，”苏锦抬头嗔怪了一句，“我就闻闻味道，好奇一下也不行吗？”

    韩南川也不恼，伸把苏锦身前的那杯酒拿了过去，“王爷，苏锦不宜饮酒，不如由我代她，敬你这杯酒吧。”

    轩辕澈点点头，“也好，苏姑娘若想喝什么，便叫人上。”

    “不必那么麻烦，我看着桂花莲子羹不错，我喝点儿这个就好。”

    那边韩南川喝干了酒，放下酒杯，拿起苏锦身前的汤碗，给她盛了一碗桂花莲子羹放到她边，“心烫。”

    “好。”苏锦笑意盈盈的应了，随后夹了个狮子头放在韩南川碗里。

    “这狮子头不错，你尝尝，”

    徐舒墨见状感慨一句，“韩娘子和韩哥的感情真好。”

    江南女子多讲究温柔知意，且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与男子同桌而食，而苏锦不仅落落大方的吃饭，席间和韩南川交流或是动作也不避着众人，总让他有一种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似掺了蜜糖，惹得这亭子里的空气都有丝丝甜意一般。

    晚上苏锦和韩南川先后洗漱，白天游了一天湖，两人都有些疲累，上床便睡了。

    半夜里，苏锦心生警醒，便睁开了眼。

    静心凝神之下，之前睡梦中她感觉果然没错，外面有兵器交接之声。

    因苏锦坐了起来，韩南川也被惊动，起身问道，“苏锦，可是口渴了？”

    苏锦摇摇头，“你仔细听。”

    韩南川神情一惊，随后静下心来，细细听了一会儿，“这是有敌来袭？”

    苏锦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话，韩南川也噤了声。

    外面的打斗声过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低下去。

    再过一刻钟左右，已经是完全无声了。

    苏锦和韩南川对视一眼，苏锦伸把床边的油灯挑亮了，登时屋内便亮堂了许多。

    不一会儿功夫，外面便有人敲门，韩南川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去开门。

    外面的人出声了，“韩公子，韩娘子，不必起身了，是王爷见这边亮了灯，派属下过来过问一声。”

    那人自称是属下，便不是这园中的仆人或是轩辕澈身边的侍者。

    “适才有那不长眼的宵进犯，已叫我们尽皆拦了下来，王爷担忧扰了二位睡眠，不知韩公子和韩娘子可是被惊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