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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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露出熹微淡白, 萧侯枯坐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起身去,他敲开了嬴夫人的房门。

    嬴夫人此时才起身梳洗,对镜挽着发髻, 萧侯便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

    嬴夫人回头, 见萧侯有为难之色,绿瑚一大早来了,昨夜里父子俩又大吵了一架,嬴夫人虽然自己不愿再和萧侯做夫妻共度余生,但终归他们有父子之情,她是不忍破裂的。

    萧侯犹豫半晌才对夫人开口:“儿子胡闹, 要对南面举戈兴兵动武, 然而太子殿下已在泽南定国号为卞了。”在嬴夫人愈发诧异地颦了眉梢之时, 萧侯犹若不察, 接着道, “如果我一意孤行不许……你也知,如今西绥军军权大半在他手里,他定要犯上不孝,还要将平儿归入嬴氏族谱……”

    嬴夫人听明白了,萧侯苦于没有救兵,才来此请她出山做客。

    当下, 她神色从容地将未挽好的长发披散下来, 放下象牙篦子徐徐起身, “侯爷想岔了,让平儿姓嬴,我没什么过不去的。”

    萧侯双目发直。

    嬴夫人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我儿所做没甚么不对,乱世胜者为王,他若有本事,侵吞中原御极为皇,若没有本事,马革裹尸黄沙埋骨,是他的造化。”

    “夫人——”

    嬴夫人终于正眼凝视着他道:“我永远不会为你,去为难强逆我的儿子。”

    “还有一点侯爷要明白,您如今仍旧是西绥之主,可兵权归谁不言自明。谁要是敢做我儿子南下的绊脚石,我豁出性命也要拖他下地狱!”

    萧侯被镇住,木然地后退了半步。“你……你……”

    他咬牙痛斥:“你们好一双不忠不义的母子!”

    嬴夫人目光直视,毫无畏缩,萧侯咬牙回头摔上了房门。

    *

    平昌,官海潮的帝位没坐稳多久,南边林氏请出了一位前朝太子殿下,这位太子殿下“以身殉国”之前,颁布了革故鼎新的系列政令,因当时老皇帝尚在,这些为民谋福祉的政令只得在南边不毛之地试行,没想到收效甚著。

    也正是因此,这位前朝的太子殿下在南边的威望,甚至远远地越过了在泽南已扎根数百年的士族林家。

    官海潮咬牙切齿,一南一北腹背受敌,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让手下军士调回平昌外围几座城池,固守都城,并伺机命人开挖矿山,冶金铸兵器。

    但没想到挖出的第一座矿山忽然爆炸,可谓是天有不测风云,大臣勘探地势、土壤之后,回来禀报,这山轻易开凿不得,官海潮疑心病甚重,夜里睡不着,若无兵甲护身,情势更坏,驳回了大臣请命,命人继续开挖。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地底火龙翻身,岩浆迸裂,挖山之人死伤过百,岩浆肆虐流入北境,流入萧氏境内,死伤也有不少。

    于是两城之间为这伤亡起了冲突,起初只是西绥人不服,要讨回公道,中原人天生自觉命高一等,鼻孔看人,双方商议不定,后来大出手,各有损失。

    跟着一封密函送到了彭城,官海潮在陵原以南开凿矿山,意图动用如今属于萧家的矿产。

    萧弋舟当即派周清去交涉。

    被岩浆摧毁的山脉黑黢黢地冒着烟,数日闻得见焦糊味,两地百姓都怨声载道,这时周清勘测地势,以为当其时山口已闭,可继续开挖矿产,且此地矿产极为丰富,西绥兵才剿灭夏侯氏,收编整军六万,如今兵器正缺,下庸城夺取矿山这不失为最快的法子。

    萧弋舟很快批复,允战。

    可是这一战却了一个月也没拿下,周清再度传信来。

    “侯爷已到,他拖延战机,守城不出,将士不敢违命。”

    萧弋舟抿紧了薄唇,薄薄的一张素宣被他震怒之下拍在案几之上。

    三日之内,周清连传几封信回来。

    “侯爷不许我军南下,或许是想等太子率军侵吞北上,待时机将矿山拱手奉上。”

    这并不是萧侯原话,萧侯的动机想必也不会明摆着告诉西绥军,让他们按兵不动,以后将抢来的辎重器械一并尽数交到太子手中。然而他即便不,军中众人也早已看出萧侯之心,何况萧弋舟这个曾经让萧侯暴跳如雷地制止的世子。

    父侯一意孤行,势必将来让西绥陷入大患,军中之人不敢违逆萧侯,他想,只有他亲自披挂,才能让人信服。

    这两个月以来,因为与官海潮发生摩擦,因为矿山之事,萧弋舟时常下榻书房,与嬴妲白日里相见,她似乎也无话同他,只顾哄着怀中娇儿。如今萧侯又贻误战事,萧弋舟每日回复的信件都有数十,愈发难得抽身,直至他决意亲自南下陵原之后,才抽出了两日空闲来。

    嬴妲时常见萧弋舟书房的灯火燃着,走过去想为他加件衣裳,走到房门处,只因想到他的可恶之处,又生生地顿住了。

    跟着她若无其事地走回来,若无其事地沐浴,带着儿子上榻安歇,深夜之后,萧弋舟偶尔会回寝房来,他动静极,似乎怕闹醒了她们母子,只翻身躺下来侧睡着。

    嬴妲其事睡得很晚,直至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得知他已深眠,她才扭过头,就着破窗而入的微微月色,量着他劳顿疲乏的夫君,将被子替他盖上,亲他一口才睡。

    传到郡丞府来的信函她也收到了不少,关于与官海潮为矿山争执大出手,她也有所耳闻,如今她也知道,萧侯带着人堵死了西绥军南下的关隘,不许他们再深入中原之事。

    她心知肚明,夹在中间的萧弋舟,如今正是最难受的。

    “官海潮那厮,嘴都笑歪了吧。”她想。

    “软软。”他忽然睁开了双目。

    嬴妲骇了一跳,“你、醒着?”

    他只不过是后背受了些风,便惊醒了,往温暖的棉被之中钻了一些进来,伸出双臂搂住了嬴妲,人仍旧是困倦的,显得非常不清醒,只朦胧地叹了一声。

    “过两日,我又要走了。”

    嬴妲咬了下唇。其实她能体谅,起初萧弋舟只留下来陪她一个月,最后其实他陪了她两个月,他每日公务非常多,这多事之秋,他几乎抽不开身。

    这两个月嬴妲大半时间都似乎是在与他冷着、僵持着,谈话从不多几句便各自走开,嬴妲固然有些使性子在里头,可一转头,心下想的都是他的事,如此冷着,他便会有更多的功夫去料理他手头的公务,只要他人还在郡丞府,对她而言已是足够。

    *

    萧侯始终于陵原据守不出,庸城又开始大肆开凿矿山,火龙偃旗息鼓,也不再卷土重来,使得开矿无比顺利。这些西北边地原来的铮铮男儿汉,如今正涨红了脸忍受来自官海潮手底下兵的讥笑。

    傍晚时分,夕阳涂山,萧弋舟料理完最后一桩来自晋州的急报,他揉了揉眉心,这时辰想来嬴妲母子早已用了晚膳了,他命周氏传膳,在书房里用了饭之后,才起身回房。

    夕阳落了山,初春吹起绵绵轻柔的煦风,杏花疏影清幽,枝头擎着无数粉朵,嫣然如霞,他一眼望见之后忍不住在廊下顿了少顷。

    掐指算了一算,认识公主已是第五年了。前三年大梦成空,如今是心愿得偿。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便会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也因此更想疼爱她、怜惜她。

    他返身去,推开了房门,寝屋里很亮,嬴妲背着他将铜灯里早已熄灭灯芯引燃,擎着的十二铜盘里皆支起了明暖的火花,将她已日渐恢复窈窕清瘦的身影柔软地包裹住,犹如要融化在落霞里的一捧细雪。

    他翘了唇,双手不禁意地,已将身后的房门阖上。

    嬴妲听到了动静,也羞涩地微笑着,将最后的铜灯都点燃,屋内甚至支起了红灯笼。

    随后,她走了过来,映着橘红的灯光,粉面香腮盈盈,一掌可掬。他一直凝视着她,慢慢地,喉结开始滚动。

    今夜的她与往日不同,格外诱人,几乎只穿了一件薄纱衫子,里头肌肤也若隐若现可见,除了这么一件雪白绸纱衫之外,里头别无余物,只需他食指一勾,扯开衣带,便能完全露于眼前。

    为她今夜这一番煞费苦心的布置,他不情动便是很不给面子,只好声音也配合着哑了:“知道我要走了是么?”

    兀勒城侯府后院的那晚,是彼此之间最疯狂最难忘的那一晚,因为那晚之后,他便走了。

    如今又是。故技重施。

    他偏偏心甘情愿踩入她的温柔圈套里。

    嬴妲望着他,双颊绯红,用双臂将他的腰箍住慢慢收紧,“嗯,知道。”

    萧弋舟从来不是被动的人,被人拍在门上之后,他揽着嬴妲将人推过去,便立即反客为主,将娇妻压在了墙上,跟着他开始吻她的鼻尖、嘴唇、耳垂,极尽温柔之能事。

    这时的萧弋舟,又变成了新婚之后那个虽然偶尔作恶,但一直对她穷尽温柔、非常照顾的良人,嬴妲有些迷醉,感到深陷其中,脸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了,还不忘了要的话。

    “他没亲过我那儿……”

    他微微一怔,动作顿了少顷,嬴妲柔柔地搂着他的后颈,娇的身子攀附着他,才够得着在他耳边吹风:“最多只是不慎教他看了一眼罢了,都不算什么轻薄,夫君若不提,我都快忘了。本来不想同你解释,你为这事生气着恼的时候,我也气你不体谅我怀疑我,如今却还是想同你清楚,以后你也可以为了旁的事跟我怄气,但若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一个不问,一个不,平白误会下去,我与夫君还能情比金坚么?”

    他没想到嬴妲会出这样一番话,又沉默了少顷,将人更紧地压在墙上。

    嬴妲攀附着他,有些力不从心,呼吸急促起来,咬着他的耳朵羞涩地闭上了眼:“我只想我的夫君入我,不停地入我……”

    他的呼吸也滚烫起来,发出一声低哑的哼声。

    “我让周妈妈暂时抱走了平儿了,我身子也已复原,夫君不必顾忌,愿意在哪儿欺负软软都行。”

    萧弋舟的黑眸紧紧盯着她,几乎要黏在她的身上,他咬了一口在她的雪白后颈,发出轻轻一哼:“是么,试试。”

    他准备了两个月,算同她告饶的话——我若有不好,你只管骂我,不许冷着我,我找不着机会向你求好。在这一晚,娇妻并没有给机会让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