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住在尤丽妮森林外围？”莱昂记得他们不是住在翡翠海的。

    “尤丽妮森林是翡翠海部分森林的称呼, 因为翡翠海太大了。”

    “哦……”莱昂点头。

    艾尔迪问：“那你们就没有想过投靠一方势力，成立自己的国家，或者至少建立起一块自己的地盘吗？”

    “想过, 一代一代都有人想。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那个能力。我们被当成珍贵的商品，无论自愿还是被迫, 离开了翡翠海, 就没有人能回去。我们也想过联姻，但是, 我们不是精灵, 空有外貌没有相匹配的势力, 即使攀附上了权力者，也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我们是被诅咒的一族，从诞生开始, 就是……”

    这么，莫里菲奥那个样子的，应该是半精灵里混得尤其好的了。不过他的性格如果和家里的关系很好, 是被劫掠出来的，那也应该回去想尽办法扶持族人。从来没看他那么干过, 那就是莫里菲奥的情况应该还有不同。

    “我带你们去翡翠海, 杀光奴隶贩子，带走所有愿意跟着我离开的半精灵, 你看怎么样？”莱昂摸了摸下巴，问。

    康迪莱特站了起来, 又跪了下去, 对着莱昂行了一个最隆重的礼仪。她和那些从出生就倒在泥里的农奴不同，虽然半精灵的身份尴尬，依然有自己的骄傲, 会这样行礼，是真正的处于感激与尊重：“我将跟随您们的脚步，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莱昂没有躲开这个礼，当康迪莱特激动的走开，向她的同胞宣布这件事时，艾尔迪歪头凑了过来：“精灵族也是笨蛋。半精灵天赋不错，又没有了精灵生育能力极差的短板，吸纳进族内，壮大精灵的力量，才是最应该的。”

    “理智上能接受，但感情上无法接受吧？”

    艾尔迪想了想：“确实……是我想当然了。如果我被强X，和其他人生了孩子，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对那个孩子我也不会有任何爱意的。”

    艾尔迪的很自然，完之后他觉得脖子凉凉的额，一抬头，就发现莱昂用很恐怖的眼神在看着他。艾尔迪无奈，对着莱昂伸出双臂：“不要多想，我只是正常的带入一下。”

    莱昂窝进了艾尔迪的怀里，闷闷的：“我没多想。”

    艾尔迪摸着莱昂脑袋上的毛，用莱昂的话，他这个叫……死掉的鸭子嘴巴还是硬的。非常形象的一句谚语。

    “我没事，那些事已经都过去了。”他吻着莱昂的额头，吻完了就发现莱昂歪着脖子，斜眼看着他，艾尔迪莫名的就有点心虚了，“好吧，也没彻底完全过去，我偶尔……不许这么看我，我没那么经常的不正常了！”

    莱昂把眼睛闭上了，专心在艾尔迪的怀里蹭蹭，但艾尔迪刚才的话，还是让他万分的不高兴，不能把自己的不快发泄到艾尔迪身上，也没必要去找那些弱人类的麻烦，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幽暗的深海中，一只巨章鱼长在捕猎，它的猎物是一头未成年的鲸，不知道为什么这头鲸鱼离开了族群甚至连母亲都没有。它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动听的哀鸣。突然！就在它们身边，出现了一头陌生的巨兽。

    它只是一个脑袋就大过了纠缠在一起的巨章鱼和幼鲸，而且那时一颗怎么样的脑袋啊，它看起来有点像是陆地上的鳄鱼，但颊的位置更宽，嘴尖又更细，当它张开了嘴，那满嘴的牙齿就像是地狱的缩影。

    章鱼和幼鲸都呆住了，幼鲸的挣扎都停止了，只是下意识的叫着。章鱼在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喷出了大量的墨汁，但它没能跑出几米，就被那张大嘴咬住，生吞了下去。巨大的眼睛看向幼鲸，幼鲸已经不叫了，现在别是挣扎，连游动都已经停止了。

    本来是跑到深海来找海怪架发泄的莱昂，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在海里的手，你听过鲸鱼唱歌和海豚跳舞吗？”

    “啊？鲸鱼唱歌，海豚跳舞？”

    “那就是没看见过，也是，我们遇到那条大章鱼后，动静就有些大。”莱昂摸了摸下巴。

    那就放过这个东西吧，希望它能够繁衍生息，其实鲸鱼肉也没那么好吃。

    幼鲸闭上眼睛，它背脊上的皮都被刚才的巨章鱼啃烂了，在海水里晕染出大片的血迹，它现在只希望，这个大家伙吃东西比巨章鱼吃东西要快速，没那么疼。

    柔软的触手碰到了它身上，幼鲸不但没感觉到新的疼痛，背脊上的伤口反而愈合了，而且这些触手正在拉着它朝前走。幼鲸好奇的睁开眼，发现原来它正被这个大家伙拉着游——它巨大的身体有四个鱼鳍，腹部还伸出了许多触手。

    游着游着，幼鲸听到了鲸鱼的歌声，那是母亲焦急的呼唤。幼鲸想回应又不敢，直到它感觉到束缚着它的触手松开了，甚至把它推向歌声的方向。而这个大海怪，则向相反的深水游去……

    “嗡——”悠长的鲸鱼之歌在海怪的背后响起，明明莱昂当初怎么也学不会狗头人的语言，可现在他却能听出来鲸鱼歌声里的喜悦和感激。

    “下次……不，现在就带你去听鲸鱼的歌，很好听！”鲸鱼的歌声让他都没有那么暴躁了。地球上好像也有用动物陪同有心理疾病的人，用来治疗心理疾病的疗法。他们在海里的时候，也确实艾尔迪看着那些海中生灵的心情更好，人比鱼让人烦躁。

    杀人可以让那个人等一等，听鲸鱼唱歌还是不要等了。

    莱昂直接改变路线，再次朝着大海的方向去了。

    “是谁泄露了消息？！”有人为此大发雷霆。

    沿海诸国虽然是海神的信徒，但当莱昂这个圣者跑出来把他们的主要海港城市全都掀翻后，大多数君主对于神祇的爱也就没那么深沉了。

    杀掉莱昂成为了大多数君主的共识，而只要是稍微有些家底的国家，也都会有一些隐藏起来的强大半神。这些半神联合起来，已经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围网，他们以为莱昂接下来无论朝哪个方向去，都会落进陷阱里，可是没人想到他竟然朝外海去了？

    “他要去寻求海神的庇护吗？”

    “放弃？”

    “然后等他回来吗？”

    “追上去，杀死他。”

    “……”

    “同意。”

    莱昂之前确实没有发现陷阱，毕竟布置陷阱的人认为自己是在和海神作对，他们做了动手遮蔽神的耳目，把自己伪装得平凡无辜，莱昂的监控涉及不到乡村里生活的平民，单从外表只能看出肌肉的强度，却看不出力量的强弱。

    可当这些家伙剥去伪装，用各种方法开始追击时，莱昂怎么可能还认不出来？

    莱昂拍了拍艾尔迪的脑袋：“我离开一下。”

    “干什么去？”

    “架。”

    “需要你亲自去吗？”艾尔迪没放手。

    “好像确实……不需要。”

    “算了，不走了。”莱昂抱着艾尔迪，闭眼，睡觉。

    半神的能力是不同的，但速度都不慢，眼看着就要追上莱昂慢悠悠的“天空城堡”，他们不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彻底的黑夜，但天上的星星是红色的。

    这些半神有的转身就跑，有的却也释放出了他们的灵魂。

    莱昂看见了大团沸腾的乌云，看见了刺眼的白昼，看见了跳舞的水，还看见了四处蔓延的植物，大多数人的灵魂是斑斓的色彩，这些人的灵魂已经有了“形态”。不过会这样的应该也是半神中的佼佼者，所以半神也是分能力强弱的。

    “嗯？”还有一个家伙，他的灵魂很奇妙……

    他的灵魂形态，竟然是一座城市，不过那座城市太虚幻了，看起来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城市里有着无数的人影，但每一个人都穿着灰色的斗篷，遮起自己的容貌，他们聚集在广场上，跪倒在地，双手张开，哼唱着诡异的调子，正在向着为止的方向祈祷。

    城市的虚影与莱昂的天空对抗着，其他灵魂的力量在短暂闪现后，终究淹没在了黑暗里，只有城市竟然把天空挤压开了一块。但也仅止于此，当天空镇压下来，城市的建筑坍塌崩溃为了虚无，城市中的民众虽然还在期待，但他们唱出的调子不再坚定，反而充满了恐惧。

    “圣者阁下！只要能够饶恕我的生命！我愿意交出我的一半灵界国土！”这位半神惊恐的呼喊着，原本他穿着和幻影城市的民众一样的衣服，一件灰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都遮挡住，现在他虽然依旧衣衫整齐——毕竟战斗可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激战之后灰头土脸的狼狈——但他自己掀开了兜帽，趴跪在湿润的泥地上，没有用力量隔绝肮脏。

    这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不过半神大多看起来都很年轻，力量的增长让他们已经超脱了凡人的限制。

    黑暗的天空再次向下镇压，城市崩溃得更加惨烈，不止建筑被毁，地面也开始龟裂，有国民掉进了裂缝，却不是跌落在土地上摔死，而是惨叫着跌入了黑暗。

    那不像是大地上的城市，倒像是太空中的城市，或者，是这个人的……灵界国土？

    “我不要你的一半灵界国土。”声音从四面八法传向这位半神，“我只要你用你全部的灵界国土发誓，接下来的四个时里，你必定不会对我撒谎或者隐瞒。”

    “我愿意！我曼罗斯坦·克里斯菲尔特，愿意用我的全部灵界国土发誓，在接下来的四个时里，我必定不会对这位阁下有所欺骗或者隐瞒！”

    “非常感谢，那么我想问，您是半神对吧？”

    “是、是的，当然。”克里斯菲尔特虽然从地上站起来了，但他微微弯着腰，头也低着，眼神极其的收敛，不敢让莱昂有任何的“误会”产生。

    “半神应该有也有自己的战阶区分吧？是什么？”

    “啊？”克里斯菲尔特都有点惊讶了，他抬了一下头，但又匆忙把头低了回去，“是的，因为这个世界上终生无法踏入半身领域的凡人太多了，所以他们才会认为这个世界只有五阶，所以五阶又被称为凡人阶。”

    克里斯菲尔特了一句废话，但那位强大的圣者没有生气，这就让克里斯菲尔特更惊讶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圣者真的并不是来自于大地之上，而是来自于灵界？克里斯菲尔特发现自己面对这种接近了神的存在还是有些激动的，他控制住自己，继续。

    “世界上，这个世界上的力量划分，至少有十阶。五阶之上，六阶被称为控法者，神之路的初始，并且实际上五阶本身还不能称为半神，只有真正进入六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围了半神。控法者将能够沟通灵界，并在灵界拥有自己的领地。七阶为圣者……请原谅人类词汇的匮乏，以及凡人的浅薄，只能将敬称与战阶互称。”

    “继续。”

    克里斯菲尔特已经确认，这位圣者……对于战阶的划分的了解真的非常少。

    “七阶圣者可以统治灵界的领地，放牧子民。八阶法神他们能够自灵界降下影响，与物质界重新建立联系，获得信仰力。九阶被称为天使，从这开始就要寻找属于自己的规则。十阶……则是真神，以规则为柴薪，信仰为火种，点燃神火，获得神名。”到后边，克里斯菲尔特明显有些激动。

    莱昂也有点懵逼，信息量“有点”大啊。莱昂都被震得不知道下一个问题该怎么问了，他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决定由浅入深的开始。

    “你是……七阶？”

    “不，我还只是处于六阶与七阶的门槛上。”

    “所以现在普遍意义上的大多数半神，还是五阶的？”

    “是的。”

    “人能成为神？”

    “现在的众神，就是远古时的人。”克里斯菲尔特的语气很平淡：不对啊，如果是被神界派遣下来的，怎么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呢？如果是神界对相关情报的封锁，可他提问的时候听起来语气里没有怀疑，只有单纯的好奇。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这些王国幕后的高手对神祇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教会当时暗杀他，因为他是圣者的事情还没传出去，最近教会可是对他要多追捧有多追捧。

    “是的。非教会的半神，大多拥有一份传承。成为了半神，代表我们已经触摸到了封神的门槛，即使中途陨落，我们也是众神的后进者，而不是众神的奴仆与蝼蚁。”

    所以他们来杀他不止有明面上的王国利益，也有他们个人的原因，他们不畏惧渎神，甚至渎神对他们还有着某种吸引力。

    “你已经能够和灵界沟通了？刚才那片就是你的灵界国土？”入梦妖范塞尔详细的给莱昂讲述过灵界，但灵界对莱昂来，还是太抽象了，碰不见摸不着。

    “是的。”

    “去灵界有什么窍门吗？”

    “……”克里斯菲尔特奇怪了，他的推测一次又一次被推翻了，这样一个人倒像是对五阶以上世界陌生的普通强者，“您的灵魂已经在灵界中占据了大片的国土了，您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我感觉到什么了？我的灵魂就在那，从来没有去到其他地方过。

    莱昂：你去过吗？灵界。

    节制：没有，我看起来是和你分开了，但本质上我们还是同一个人，你去不了的地方，我怎么去？

    “你能送我的一点灵魂进入灵界吗？”灵界、神国……莱昂对于成神没有太大的执念，可是艾尔迪如果没能成神，那等待着他的就是衰老，是死亡，他的灵魂将会被前往灵界，在神国里有一席之地，或者洗去记忆进入来世。

    虽然那将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但是，对莱昂来，无论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原先他的计划是把艾尔迪变成死灵，无论他是否愿意。现在他的计划变了，如果他也能有神国，那就把艾尔迪放进去，永远的把他束缚在他的国土上——简直是完美！

    克里斯菲尔特再次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终于确定了，这一位果然是被驱逐的天使！他，不，祂前面所提出的那些问题都只是一些障眼法！只有最后这件事才是他要做的！他要偷渡回到灵界！

    克里斯菲尔特激动了，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他要亲身经历一位叛逃天使的复辟。

    “当然！我能做到的，阁下！”他想称呼对方为冕下的，但是他觉得对方应该是不希望被其他人察觉出来，克里斯菲尔特明白太聪明的人总是早死，“您可以进入我的领土，我会把它送回灵界。”

    “好的。”莱昂觉得挺有意思的，这简直就是偷渡。

    克里斯菲尔特那个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城市虚影重新显现了出来，道路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灰袍人的身影，但莱昂能感觉到破烂建筑禁闭的门窗后，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莱昂伸了一块灵魂过去，他真的只是想把自己“放”在地上，但是！随着他这一块灵魂的逼近，克里斯菲尔特的灵界领土先是如同一潭被搅和起来的泉水，开始一圈又一圈的动荡，建筑扭曲着虽然没有破碎，但一声声扭曲过后的惨叫从城市中传了出来。

    克里斯菲尔特眼口鼻开始喷血，他晕眩着一句话都没出来，已经软倒在了地上。

    莱昂匆忙把灵魂缩了回来，就是……缩回来的这一块灵魂带出来了一大块被撕裂的城市，那是几扇窗户，有密密麻麻的手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仿佛是求救，有仿佛是要把谁拉进那些黑洞洞的窗口里。

    莱昂的灵魂甩了两下，没能甩掉这块碎片，他只能用另外一块灵魂想要把它揭下来，结果却是直接把这块碎片撕裂了，其中几只手被撕成了两半。莱昂看到它们手掌的部分在一片上开合，光秃秃的手腕则在另外一片上甩动。

    “抱歉，你看你能拿回去吗？”莱昂把两块随便递到了克里斯菲尔特的面前。

    克里斯菲尔特刚刚经历了他这辈子所承受过的最大的痛苦，像是有人用锥子抵住他的后脑，然后用锤子不断的击尖锥。

    他张开嘴，有那么十几秒根本不出话，带着血的唾液却不断的朝外流，就像是个重度中风嘴歪眼斜的病人。

    “我没能带着阁下进入灵界，请把它们当做我的赔偿。”克里斯菲尔特低头，刚才的苦头，他不想再吃一次了，给其他神祇找麻烦之类的……不是他这种刚刚触摸到丰盛门槛的人物该参与的，他过去实在是太自大了——莱昂不知道，他在无意中教导了一位大人物怎么做人。

    “那么，再见吧。”还是回到破城之后，再找自然之神教会的人问问吧。

    克里斯菲尔特赶紧行礼，转身连滚带爬的跑了，他甚至跑出了一千多米才意识到自己能飞。

    “艾尔迪。”另外一边，在干掉一群半神，并把唯一的幸存者吓的屁滚尿流的同时，莱昂的本体一直在投喂着艾尔迪，今天做都是起司蛋糕，细腻柔和到近似冰激凌的口感，充满了浓郁的带着一点酸奶滋味的奶香味。

    “嗯？”吃得着迷的艾尔迪，听见声音立刻举起勺子给莱昂递了过去，并且眼神充满了不舍。

    “我不吃，你吃吧。”甚至没有客气，艾尔迪立刻把勺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满肚子正事的莱昂，觉得正事不重要了，“吃太多会腻的。”

    “怎么可能会腻，这么好吃的食物。”艾尔迪没看莱昂，继续埋头苦吃。

    莱昂眼神一暗，拉住艾尔迪倒了下去。

    “莱昂！不要浪费食物！别！那样清洁起来很麻烦！莱昂！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