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宝石商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离开, 布鲁斯·班纳搅合着锅里的玉米浓汤，就着汤勺喝了一口——唔, 正是火候, 用计时器和天平来做饭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那些美食教程当中的“适量”和“少许”还是太不适合他了。

    阿尔冯斯坐着轮椅搭乘电梯一路向下，直到停在了通往地下试验室的那扇大门之前。虹膜扫描的结果是他不具备这里的通行权限, 于是金发的炼金术师磨蹭着手指，停在大门之前，难得露出了有些踌躇的表情。

    正巧佩珀“路过”这里——她总得隔一段时间确认一下自己的老板没有昏迷或者猝死，虽说这栋大厦的智能系统足矣在每一次突发事件的时候就发送警报，但她仍旧希望能够提前探知托尼·斯塔克的精神状态。

    虽然, 那状态如今堪称糟糕。

    原本她以为这仍旧是一次无用功一般的探视，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阿尔冯斯先生？”

    佩珀尝试着打招呼：“最近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吗？托尼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或者说, 他已经有很多天缺乏睡眠了, 您找他有事吗？”

    听到对方的话，宝石商略微皱了皱眉：“缺乏睡眠？”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交换身体的时候他就感觉得出来，这具身体非常容易失眠, 在深海环境里容易产生深海恐惧症，有容易胃痛的毛病, 大大小小的亚健康问题有一大堆。

    “……自从您阻止了黑暗维度的降临之后, 他就一直都在实验室里，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每天都只维持着最低程度的睡眠和进食。”

    虽然托尼严词勒令不许跟别人讲他现在的情况, 但是机智的佩珀对于这样的警告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给谁告状最有用显而易见：“这样下去的话，以托尼的情况，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阿尔冯斯认真地想了想：“你应该是能进得去的，没有试图阻止过他吗？”

    “如果有用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佩珀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托尼的性格，就算强制他去休息，那家伙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睡得着……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之前他把公司里大部分的工作都丢给了我，或许正因如此斯塔克工业的业务才没有中途瘫痪。”

    她的话音顿了顿：“但是这仍旧非常糟糕……他一直对于没能阻止多玛姆而耿耿于怀，虽然他从未说过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英雄，但只要出现了他暂时还没能解决的问题，那家伙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多玛姆是维山帝的魔术师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阿尔冯斯有些迷惑：“我这一次帮忙也不过是因为古一而已，黑暗维度需要一个威慑，而斯特兰奇是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很快他就能做得更好。阿特拉斯院有一大群炼金术师用足矣毁灭世界七次的经验证明了想要一劳永逸地让世界维持和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

    ——不要过度地探知未来，大多数具有远未来视能力的魔术师们都如此忠告。他们无一不对世界的走向保持缄默，只有少数几个关键的时刻才会出手干涉，正如常年居住在卡玛泰姬的古一法师。

    “这些话你应该去跟他说的。”

    佩珀冲着门里努了努嘴：“试试看对方能不能听进去。”

    于是阿尔冯斯又转头看向金属门前的那个虹膜识别器，“您不具备通行权限”的提示出现在液晶显示屏上，让他不禁开始思考，这个到处都靠电控的大厦如果有朝一日停电的话斯塔克会不会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出不来。

    当然，据说这栋大厦本质上也是核动力供能，很难想象真的会有停电的那一天到来。

    *

    佩珀很快就离开了，留下阿尔冯斯一个人坐在方舟反应炉驱动的核动力轮椅上，对着门前的传感器干瞪眼，他敲了敲轮椅上的扬声器，轻声问道：“你能联系到斯塔克身边的智能管家吗？”

    [通讯关闭，阿尔冯斯先生，Sir在研究的时候拒绝任何通话。]

    轮椅内置的人工智能很快回应。

    阿尔冯斯看着那扇大门，这栋建筑物如果真的想要拒绝某个人的通行的话，连同能够照映出人影的金属门都能透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哪怕这栋大厦的主人曾经无数次地前往布鲁克林的珠宝店自来熟地聊天也一样。

    阿尔冯斯原地思考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铜色的悬戒来，缓缓地套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上。

    [阿尔冯斯先生，不建议您在当前状态下使用魔术。]

    监测到对方动作的人工智能出言提醒道。

    宝石商置若罔闻，除却悬戒之外，甚至还从魔法口袋里翻出了一块小颗粒的红宝石。如今他的魔术回路想要调用出能够划出传送门程度的魔力都需要从宝石魔术之中引流，不过好在自己早就提前为这种情况做足了准备，而今也不过就是一切按部就班。

    只不过之前从未想过，撬动这些存蓄魔力的动机不是对敌，而是为了进入某个被严防死守的和魔术工房一般的实验室。

    “我也不建议过劳和酗酒。”

    阿尔说道，开始了咏唱。

    [Call Ruby]

    他轻轻念诵道，红宝石之中存贮的魔力像是潺潺溪流一般流淌进干涸的回路当中，阿尔冯斯伸出左手，用指尖轻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泛着金色火圈的传送门，还没等他进去，联通的空气当中就扑面而来地传来了浓郁的酒精味儿。

    阿尔冯斯皱了皱眉，操纵着轮椅开了进去，第一眼就注意到曾经一直着装妥帖意气风发的小胡子商人仰躺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排的空啤酒罐，脸上盖着一张莫名其妙的装订书籍，用的封面还是斯塔克工业内部资料的排版。

    看样子好像是喝过酒之后睡着了，轮椅的轮毂被设计得格外精巧，运转过程中几乎不会发出任何杂音，阿尔冯斯轻轻靠近仰躺着的斯塔克，伸手把那本书拿了下来，顺带看了一眼：“……”

    书上画着一个简陋的六芒星魔法阵，一看就是那种互联网上下载下来的网友娱乐用版本，卢恩符文杂乱地排列在阵法周遭，如果让洛基这种卢恩的专家去看的话估计会前仰后合地笑个十分钟。

    书的旁边居然还贴心地写着注释——在炼金术当中，六芒星往往会被视作是水与火的组合魔法阵，它可以施展强力的封印魔法、空间魔法和治疗魔法，因此人们又称这种魔法阵为“万能魔法阵”。

    阿尔冯斯：“……”

    这是什么游戏企划的内容吗，还是说斯塔克工业终于想要开始做手游了。

    结果，对方根本没睡着，或者说轻轻一碰就会醒，托尼·斯塔克带着因为酒精而泛红的眼眶，非常不耐烦地说道：“佩珀，我说了不要来打扰——”

    话语一愣，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阿尔冯斯正在翻看那本已经被他视作垃圾的神秘学资料。

    “……你来这里干什么！”

    醉酒的人总是很不讲道理：“你不是应该在楼上的医疗区域跟老冰棍他们待在一起吗！”

    “你的精神状态不安定。”

    阿尔冯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我送你助眠用的宝石你没有用？”

    “啊？你说什么？”

    斯塔克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躺椅上站起来，叮叮当当地碰倒了一大堆空的啤酒罐：“那种晶相结构和普通的小石头没有任何区别的东西？”

    他歪歪斜斜地冲着阿尔冯斯走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原本就不远，哪怕托尼·斯塔克将这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浑身上下都是酒气的家伙也很迅速地就走到了阿尔冯斯的面前，两个人一站一坐的身高差让红着眼睛的醉鬼显得格外有压迫感：“弗瑞说得对，魔术师这种家伙都根本没有心……所以你们一个一个才能轻而易举地将一切都拿出来当筹码和消耗品。”

    他一只手撑着轮椅，整个人的半截身子都耷拉在了轮椅上，两个人的面部距离格外接近：“所以你们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你按照那个老蝙蝠的指令死一次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提前告诉我那是一个计划，所以让别人担心对你来说一点心理负罪感都没有吗？”

    “你说啊？！”

    对方一时激动起来，半截身子将原本稳固性能格外良好的轮椅掰得原地趔趄了一下：“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担心你会不会吐在我身上，好吧这件衣服其实能够自净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阿尔冯斯叹了口气，对方已经把下巴搭在自己的肩上了，他都能感觉到呼吸所裹挟的酒气和不断起伏的胸口，方舟反应炉硌在自己的手肘位置，蓝光透出斯塔克的T恤：“你喝太多酒了，唔，还有咖啡，你现在需要休息，佩珀说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结果托尼·斯塔克勃然大怒：“这是谁导致的？！如果不是你在香港干出的那些事，我才不需要在反浩克装甲的基础上考虑怎样让导弹打得进黑暗维度这种问题！反正这都是你的错，你得跟我道歉！”

    阿尔冯斯：“……”

    跟他说话的人大多态度恭谨如履薄冰，贴着耳朵大吵大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震得他耳膜都有嗡嗡的回音。

    而且明明他又没做错什么，如果自己当时不去撬动那些魔力，按照斯特兰奇的性格估计死上几千次也要去跟多玛姆对峙的，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他总不能让对方还没长得“足够高”的时候就过早地承担作为至尊法师的压力——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完成古一的遗愿。

    ……但是跟一个醉鬼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哪怕是宝石勋爵一样。

    托尼·斯塔克不依不饶：“你得跟我道歉！”

    阿尔冯斯：“……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觉得自己格外迷茫甚至还有点委屈。

    “你突然就告诉我再也不会卖给我宝石了，那时候方舟反应炉甚至还会对我造成毒害，你要跟我道歉！”

    阿尔冯斯：“……我很抱歉。”

    “你在哥谭的计划一点都没给我透露，就在通讯频段里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了一次，我当时心脏都要停跳了，你应该道歉！”

    阿尔冯斯只能允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既然有着重要的工作还那么缺钱的话为什么不寻求帮助，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够朋友！”

    阿尔冯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对不起，我道歉。”

    “你让我们一无所知地活在你的庇护之下，甚至不知道这些和平的代价到底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就算你可以瞒着托尼·斯塔克但是你不能欺骗钢铁侠……”

    对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直到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尾音。阿尔冯斯一只手按上托尼·斯塔克的后脑勺，红宝石的魔力缓缓流动进自己的身体里，直到刚才为止，终于攒够了一次催眠术的魔力剂量。

    ——抱歉，真的很抱歉。

    两个成年人的体型挤在同一个轮椅上显得拥挤不堪，阿尔冯斯示意着这个房间里的智能管家，对方估计无处不在，因此他只是对着空气开口说道：“现在你的老板已经失去了意识，应该算是紧急情况，你可以打开这间实验室的大门了。”

    其实一直在围观的老贾：“……”

    [Copy that.]

    [我谨代表Sir所有的人工智能程序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_(:з」∠)_

    托尼（醉酒暴怒）:你错哪儿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