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伦敦火车站。

    跨越那道不可视的境界线之后，月台上空无一人。

    哪怕天色已晚, 托尼·斯塔克仍旧坚持戴着特制的大墨镜以遮掩他如今不正常泛红的瞳孔, 恶魔的馈赠会一定程度上干涉他的一些外貌特征，作为知名的超级英雄，哪怕车上都是一群非常理的魔术师, 他也不愿意对外暴露自己的异常。

    “哇哦，所以居然真的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麻瓜驱逐术。”

    西装革履的小胡子商人四下打量了一通：“咱们现在就在这里等车？”

    “没有那种站台，现在也只不过是刻意被分隔而出的空间而已。”

    阿尔冯斯站在托尼的身边，还是觉得一条魔术回路都没有的人出现在这里有些不真实：“列车自身等同于被生造而出的异界，等你上车之后……”

    金发的宝石商耳尖泛红, 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尽量不要离开我的旁边。”

    “嗯。”

    托尼忍不住笑了笑, 去瞧明显有些不自在的炼金术师：“就像在费城的地铁一样？”

    “还是有点区别的, 地铁只不过是碰巧途径灵脉的线路，而这辆列车是被人工缔造出来的移动工房行走在地脉之上……”

    阿尔冯斯刚在认真开口解释，在接触到那双暖棕色带着笑意的眼睛之后，突然想起来了对方的这个问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肯定是不了解灵脉和魔术工房的, 所以这句话是在说……

    他们曾经在费城的地铁上，为了交互魔力而短暂地互相亲吻。

    这在魔术师的眼里并不算什么异常, 考虑到时钟塔里大部分魔术师跌到谷底的底线, 原本他应该没有任何疑问才对。

    “……”

    但从耳廓到指尖传来的热度，却昭示着某些不同。

    让人不愿意去仔细分辨的不同。

    史蒂芬·斯特兰奇同样站在月台上，脸上挂着一副魔眼杀的平光眼镜, 看上去格外头痛：“……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踏上这辆列车，但是埃尔梅罗二世死活都不愿意来。”

    说真的，维山帝源流的魔术师很穷简直是业界共识了好吗，他来这里真的很突兀，什么都买不起的家伙参加拍卖会怎么看感觉都很奇怪！虽说他作为医生的积蓄还有一些，但是对于动辄百万上亿的魔眼拍卖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是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黑猫窝在阿尔冯斯的身上打了个呵欠，从现在开始他大多数时间需要伪装成使役魔，魔力水平也被刻意压缩到了比寻常动物要稍微好一些的程度，以防被检测出问题。

    他们来得算早，等到列车莅临的时间接近之后，原本空荡荡的月台上逐渐稀稀拉拉地出现了等待的人群，就像是中世纪的画卷走入现实当中一般，他们各自都穿着奇异的服饰，相比之下，原本在人群当中显得很是突兀的白色炼金长袍和斯特兰奇的红斗篷都显得平凡朴素了不少。

    在这样的环境下，西装革履的托尼·斯塔克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一个人。

    对此，托尼：“……”

    “这感觉就像是万圣节化妆晚会我忘了带衣服。”

    他小声凑在阿尔冯斯的耳边说道：“早知道我就让佩珀去帮忙准备一件死神穿的黑色长袍和一个大镰刀。”

    反正不是都穿奇装异服吗，看谁穿得更奇怪。

    “大部分人的服装都是蕴藏术式的魔术礼装。”

    斯特兰奇抱着手臂加入对话当中：“按照这种说法的话，你把你自己的那身钢铁战衣穿上反倒比较符合这里的习惯。”

    托尼·斯塔克闻言扬了扬自己的手腕，上面套着一个旁边镂刻着斯塔克工业LOGO的手环：“既然如此，我也带了这样的‘魔术礼装’。”

    就在闲聊的时刻，列车带着现代几乎很难见到的汽笛声缓缓入站。

    车票被妥帖地装在火漆封装的信封当中，打开之后内部是一小张尺寸形同ID卡的金属卡片，上面用不知道什么技术镂刻着每名乘客的姓名与个人信息——就比如阿尔冯斯的车票上会标注出巴瑟梅罗和爱德菲尔特的家徽，而斯特兰奇的那张则留有圣殿所特有的符号。

    托尼·斯塔克打开属于自己的那张挑了挑眉毛，意料之中地发现上面一片空白。

    “我还以为会见到神盾局的标记。”

    他小声说道：“不然起码加一个斯塔克工业的LOGO上去。”

    “这里每年都会邀请一些规则外的顾客，如果你今年有在这里的消费记录的话明年说不定就会给斯塔克工业邮寄邀请函了。”

    突然，几人身后传来跳脱的女声，阿尔冯斯率先转过头来，发现来的也是熟人：“唷阿尔，早先就听说你今年会出席，没想到真的来了！埃尔梅罗二世老师拜托我来帮你们的忙！”

    将头发染成夸张的粉色双马尾、戴着眼罩的少女神采奕奕地冲着对方打招呼：“我家店今年也承蒙你照顾了！”

    列车的大门打开，几人鱼贯而入，阿尔冯斯边走边介绍：“伊薇特·L·雷曼，人工加工魔眼的家系，她们家魔眼的原材料一般采用魔术宝石，所以在我这里订过不少货。”

    似乎是因为空间魔术的关系，列车内的空间远比从外界观测到的要宽敞得多，斯特兰奇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每一寸土地都飘散着金钱的味道。

    埃尔梅罗教室里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和不够稳重的少年们给托尼·斯塔克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退避三舍，结果对方绕着他们几人转了一圈，目光重新停留在阿尔冯斯的身上：“虽然我一直都励志打算成为埃尔梅罗二世老师的情妇，但是如果阿尔你同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你喔？这样的话，你卖我宝石也可以打个折扣嘛。”

    托尼：？！这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英国人不是挺保守的吗？！

    斯特兰奇也是一脸被震惊的表情，阿尔冯斯不禁掩面吐出一口气来：“别胡闹，小心露维娅回去跟你吵架。”

    名为伊薇特的少女只是绕着几人转了个圈，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挑起自己一侧的眼罩，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神色：“这可是能够丈量感情的魔眼喔？孔雀石（Machite）的魔眼，雷曼家族值得自满的作品，只要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情感联系，都不会被这只眼睛漏看！”

    托尼不禁多看了这个有些聒噪的小姑娘一眼，魔术师都是这样年少成名的吗？这个年纪……不过他自己这个年纪也已经MIT即将毕业了，考虑到对方在时钟塔念书，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手机在踏入火车的一瞬间就失去了信号，史蒂芬·斯特兰奇稍微试了试，能够连通外界的空间魔术施展起来也有了不少的障碍，似乎是主办方特意将这座列车构筑成为了有别于现世的异界，一切向外发散连通的手段都容易成为打破这一隔绝工房的通路，因而被悉数阻断。

    “这一次你们家也有在这里寄卖的魔眼？”

    既然是要认真参与拍卖，阿尔冯斯有些感兴趣地问道：“卖单只的吗？”

    “当然，我家这次也有寄卖不少魔眼，还有些新作的版本，如果阿尔你有兴趣购买的话，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一份备货清单。”

    一见有生意上门，原本只是被埃尔梅罗二世叮嘱代为陪同的伊薇特也态度认真了不少。

    *

    等到唠唠叨叨一刻不停的少女离开了这节车厢，托尼·斯塔克和阿尔冯斯等人才循着提示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洛基是以使役魔的身份蒙混过关的，明面上他们是三个人登上列车。房间是对开门的两间，因而在房间的分配上几人产生了小小的矛盾。

    一关上门就重新变回了原本模样的洛基毫不犹豫：“我一个人一间，你们三个人住一起。”

    史蒂芬：？？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容忍诡计之神在这辆车上肆意妄为。

    “你那个蝼蚁师兄之后是你来担任这个角色吗？”

    绿眼睛的邪神毫不犹豫地放嘲讽：“我就算是当着你的面肆意妄为你又能怎么办？这里可不是你的圣殿，没了工房的加护别以为你能打赢我。”

    “你……！”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阿尔冯斯打圆场：“那我和洛基住在一起。”

    诡计之神一抬眉毛，对着斯塔克露出得意的神色，虽说他对于任何中庭人类都毫无兴趣，不像是他哥那个见到谁都肯交心的蠢蛋，但是既然有办法让这个铁皮罐头觉得不舒服的话，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托尼：……

    我觉得你这种熊孩子需要一场家暴：“拍卖会上掏钱的可能是我，对付款的那个人放尊重点！”

    “尊重”的最终结果是洛基仍旧以猫的形态和斯特兰奇一个房间——考虑到这里一切都要用到魔力，莫得回路的斯塔克可能连自助点菜都不会。

    变相坐实了那句“上车以后不要离开我的旁边”。

    夜色渐深，列车开得极为平稳，托尼·斯塔克躺在床上，一想到旁边的另一张床就睡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宝石商，就有点……睡不着。

    在时间的尽头有什么？你曾经看过什么样摄人心魄的光景呢？如今在这列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神秘列车当中，托尼·斯塔克忍不住去想那些他曾经得知的、令人震撼的消息。

    他辗转反侧了半天，直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忍不住问道：“托尼……你认床？”

    “咳，不是，呃，好吧……”

    随便答应的话岂不是就像期待郊游的小学生了！小胡子商人干咳了一声：“只是没想到，魔术世界的拍卖会是这样旅行的。”

    “……”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有点言不由衷，哪怕是对人情往来不算熟稔的阿尔冯斯都听出了疏漏，为了防止对方认为自己在敷衍，托尼连忙又补充说明：“……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好奇……无论是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茶点还是用宝石来照明的灯饰，列车的外界到底是什么空间，地脉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拥有魔力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这是全然陌生的领域，哪怕埃尔梅罗二世象征性的开小灶，从别人的口中描述也不比亲身体验来得真实。

    而每进一步的了解，就更让他意识到自己毫无魔术回路这一事实。

    金发的炼金术师安静地躺在床上，把羽绒被拉到盖过半张脸的高度，闷哼着开口：“……有点疼。”

    “你说什么？”

    “拥有魔力的感觉。魔术回路是硬在身体里开辟而出的外物，刚刚被做出来的时候，曾经有人描述过像是把烧红的烙铁插入脊椎。”

    宝石商小声解释完，似乎又觉得这样的示弱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裹着被子翻身背对着斯塔克不再提这个话题：“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催眠术。”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再附送一个晚安吻。”

    托尼咕哝道。

    这句话还没说完，催眠术效率极高的阿尔冯斯就撬动了魔力，伴随着列车的微微摇晃，整个房间陷入沉寂。

    晚安斯塔克。

    *

    翌日。

    对于“猫吃巧克力”画面免疫了之后，众人早就已经一脸麻木地围观洛基用猫的形态啃完了一盘子的水果。他吃下去的体积和一只猫的饭量完全不相符，只不过在这辆魔眼收集列车上，也确实没有多少魔术师会在意这种小事。

    列车内部大体上被布置成了类似什么休闲会所的样子，酒吧和消遣用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并且登上列车即免费。可惜一切的自助点单都直接通过魔术来实现，导致唯一的普通人——好吧，也是恶魔的眷者——完全没办法体会到这份便捷。

    不过这不重要。托尼·斯塔克跟在阿尔冯斯的身边，哪怕对方都已经红着耳朵，他也没放开对方的那只手。

    虽然两个大男人手拉手走来走去确实很奇怪……但是这里每个人都很奇怪，相比之下他们简直太正常了。在这辆车上他还见到过脸上长着四只眼睛的乘客，那种十分克苏鲁的长相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他百般克制才没把惊讶的表情展露在脸上。

    “那是非洲一些继承了部落神秘的炼金术师。”

    等走到无人的角落，阿尔冯斯才小声告诫：“他们的炼金术范围会把自己也囊括在内，所以看上去会有点奇怪。你尽量不要随便注视别人的眼睛……在这辆列车上，拥有魔眼的人反倒是大多数。”

    “我知道，我只跟着你。”

    在业界叱咤风云的商人大半截身子都搭在阿尔冯斯的肩膀上，远远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一边走一边假意抱怨：“这种连网都不通的地方想找点空闲看看新闻都不行。”

    “可以先看看拍卖的商品名录，之前斯特兰奇给洛基也要了一份。”

    虽然他是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要的——至尊法师虽然实力强横，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买得起的样子。阿尔冯斯翻出一张对开页的小册子：“这里面都是本次拍卖会会出售的魔眼。”

    虽然自己装不上这种设备，但不代表不能开开眼界。托尼接过宣传册和阿尔冯斯并排坐在沙发上，对着这一次的拍卖品评头论足。

    燃烧的魔眼，看到的东西就会被点燃。

    远视的魔眼，能够起到望远镜一样的视觉放大效果。

    “这种东西大概一千年前还是很有用途的，但是搁在现在还不如一套现代军队的配套设备呢。”

    托尼·斯塔克不屑地撇嘴：“钢铁战衣支持上述一切功能。”

    阿尔冯斯闻言扬了扬眉毛，继续往下看。

    暗示（Whisper）的魔眼，能够在别人的心里埋下暗示。

    凶运的魔眼，能够让被注视的人运气不断变差。

    “这些听上去确实很奇妙，运气的确是个现代科学技术不太好解释的东西……”

    托尼摸着下巴：“但是如果是给索尔用的话，就又不合适了。”

    “而且只是单纯想要布下暗示的话，洛基自己的卢恩魔术就能够做到，没必要特地要一只眼睛来完成这种功能，至于凶运……你应该也看过神盾局对我的报告？”

    宝石商阖上了宣传册：“黄金级别及以上的魔眼是只有在拍卖的现场才会公开的，之前的这些货色估计也不太合适，就当看个热闹吧。”

    托尼点了点头，正打算说点什么，身后就突然传来熟悉的女声。

    “既然如此的话，阿尔和这位先生要不要听一听内部消息来了解一下独家新闻呢？优秀的魔眼供货商雷曼家族为您服务，伊薇特的特别Service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