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未来……人类的未来是毁灭。

    如果是一年前有人这么对托尼·斯塔克说的话, 那么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毛病，说不定是什么反社会人格或者精神失常, 再不济可能是生活受创造成的应激反应。

    而如今, 他已经对于这样的事实接受良好。

    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师父，古一法师的比喻非常形象：世界就像是一辆向着深渊义无反顾行驶的列车，湮灭和终结就是它注定的终点, 所有的人类都是列车之上的乘客。而你我的责任，就是在那些关键的节点处扳道岔，让列车短时间内驶向别的方向，延缓它向着毁灭的未来行驶的时间。

    提前窥伺显得很没有必要——正如古一所说的一样，越是窥探未来, 想要提前阻止灾厄的发生，新的危险就又会如期而至。阿特拉斯院已经放弃了提前解决世界末日的打算, 就仿佛这是一个可笑的驳论一般, 妄图拯救未来的做法，往往会成为令未来变得更加糟糕的催命符。

    “第二十七次记录，关于未来。”

    面对着摄像头，托尼·斯塔克记录下自己的猜想, 这些内容将会被封存在他自己个人账户的加密文件当中，彻底隔绝互联网保存, 存放在如今复仇者联盟大厦全新的位置——大约地下两英里处的密室当中。

    “这一次, 我将提出一个关于未来的理论。”

    越是提前想要部署针对未来的考量，就越是会对原本的未来产生扰动，在关于未来的层面上, 极易产生形同延时量子擦除试验一般吊诡的结果。

    ——就连观测本身，都会变成让未来变得更加难以撼动、危险重重的砝码。

    未来视的特点，就是观测到的未来无可避免，一定会发生。

    但是这种灾厄的未来却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由于当前手段的观测限制，以及一系列哪怕是托尼·斯塔克本人都亟待探明的不知名原因，未来往往会带着“阿喀琉斯之踵”或者“齐格飞唯一没浸泡龙血的弱点”一般的奇幻色彩，越是做足了准备，就越容易因此而应对糟糕的境况。

    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的悲剧，和尼伯龙根之歌中，莱茵河的妖精们所遗留的诅咒——带来不幸的莱恩的黄金。

    诸神的黄昏终将来临，火焰焚烧天幕，带来众神的终结。

    “于是，有个人提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好吧，哪怕是我，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才而奇妙的设想。”

    托尼对着镜头撇了撇嘴：“不是去观测远未来的末日，也不是去观测具体发生灾害的原因，而是精准而谨慎地，只看向一段时间之后的未来——或者说，连具体的事宜都不去细究，只确认那个时间节点上，人类和由人类所缔造的文明仍旧还在继续着。”

    “这个理念，即为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亚斯的雏形。”

    那个时间跨度最终被定义为了二百年，因为二百年的间隔时间兴许足够人类去找到拯救世界的方法，这样的距离经过了魔术师们精密的测算，不至于产生太大的扰动，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到世界的尽头。

    在多方协助之下，三尖赫尔墨斯成为了灵子演算装置的雏形。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画面之外，托尼伸手按掉了开关，将存储器弹了出来，今天这个版本的记录也将在复仇者联盟大厦的地下封存。

    他离开地下实验室，金发的宝石商正等在门外。

    “你忙完了？”

    “工作是忙不完的，就像学生时代的作业永远写不完一样，所以我一般选择不写它们。”

    托尼眨了眨眼睛：“今天是绝境病毒2.0版本的发表会，你要不要参加？”

    “唔……你在观众席给我留个位置好了，不要太前排。明天我要去一趟南极，估计一段时间里很难回来。”

    宝石商斟酌着回答道。

    距离和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签下协议，已经过了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让美国进入炎热的夏季，也足够一个天才科学家完善了自己的一系列发明。当托尼·斯塔克拿着自己的新合同去跟他的炼金术师炫耀时，饶是阿尔冯斯都吃了一惊。

    “你什么时候和马里斯比利接上线的？！”

    他顿时绷圆了眼睛：“还参与了迦勒底亚斯的一些设备研发？”

    “在我发现你决定了为那个不太聪明的计划放弃一切的时候。”

    小胡子商人理所当然地说道，顺势揽住了对方的肩膀，把整个炼金术师都圈进了怀里：“被放弃的家伙总要想办法挣扎一下……不然我猜你一辈子都不会答应我的，就因为做好了自己一个人为了那个南极的天文台源源不断烧掉全部魔力的准备。”

    怀里的宝石商僵硬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挣脱：“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剩下的时间应该不算很多，而你起码还有属于人类的半辈子……”

    “很遗憾，无法赞同您的这个观点。”

    托尼贴近了对方的耳廓，了然地笑了笑，不出意外地发现这位向来八方不动的顾问先生果然对于恋爱毫无经验，已经紧张得快要迈不动步子了：“我认为你也应该如此，拥有属于人类的漫长时间，享受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美食，旅游，以及一场合适的恋爱——正好这里有全世界最合适的男朋友向你推荐。”

    最后几句话的热气擦着对方的耳畔，托尼满意地看着那只耳朵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下午的发布会上见，你的虹膜能够直接被识别不需要预约，只要别用魔眼我猜扫描仪肯定能认得你……答应我别迟到。”

    “……好的。”

    *

    纽约市，斯塔克工业总部，绝境病毒2.0发表会现场。

    从最初的研发阶段开始，这一神奇药剂的研发进度就被全程直播，从兔子到猩猩，几乎每一次的动物验证性实验都由斯塔克工业的宣发部门向全世界广而告之，从一开始的会致使性格暴躁不安到彻底消泯了副作用，全世界的人们几乎都跟着研发进度一步一步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哪怕还根本尚未上市，斯塔克工业的股价就已经节节高升。

    最关键的人体实验部分，让全纽约的市民都觉得托尼·斯塔克是个狠人的一点是，他对着镜头，将针尖注射入了自己的手臂。

    实际上——绝无副作用是不可能的，虽然祛除了大部分的药物毒害，但是起码在绝境病毒对身体产生作用的时候，那个过程……还挺疼的。

    于是全世界的围观群众都在镜头前面看到了斯塔克工业的董事长疼得冷汗直冒龇牙咧嘴。

    “当然……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说不定之后的3.0里我会考虑解决这个。”

    托尼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我现在觉得自己好极了，胃病，身上的旧伤和熬夜带来的偏头痛被一扫而空，身体好得甚至能出门直接跑个马拉松。”

    视频结束，全世界为之沸腾。

    因而，哪怕严格控制了媒体的数量，发布会的报告厅里仍旧人头攒动。

    急于赚钱的斯特兰奇绝不允许发表会被破坏，他检查了每一个入场记者的灵魂，抓出来了个把心怀不轨的捣乱分子直接敲晕交给了保安，在看到穿着正装的炼金术师通过门检之后，微微颔首示意。

    阿尔冯斯同样报以微笑。

    灯光之下，站在众人目光中央的那个人仿佛就是世界与未来的化身。

    *

    “很高兴能够在这里向你们分享绝境病毒2.0。”

    只一句话，现场就掀起了浪潮一般的欢呼声。

    “不过我想先向你们分享另一件事。”

    暖棕色的瞳孔在人群中略微扫视了一圈，将目光抛向报告厅的大后方，在那里，金色的头发一闪而过。

    “——我打算过段时间就结婚了。”

    记者们:？？？

    记者们:！！！

    直播间一度被蜂拥而至的网友挤得断线重连。

    “在确认对方是否愿意之前，我无法向全世界公布那个人的身份，但我只能说，他曾经无数次，以比公众面前的超级英雄们还要沉默的方式拯救过这个世界。”

    “——他也曾经数次，就像是拯救世界一样拯救过我。”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宝石商，第二法的魔法师，基修亚的炼金术师，巴瑟梅罗的代行者，守护着世界的殉道者，他的阿尔冯斯。

    有人说，舞台中央的人会很难看得清楚观众席，因为舞台的灯光太甚，容易遮蔽住一个人的眼睛。

    可是此时此刻，他注视着观众席最后的那个人，神色专注又认真。

    ……

    当然，最后他也认真地介绍了绝境病毒的适用范围和各种功效，但是记者们已经全程处在了眩晕的状态当中。

    很眩晕的还有尼克·弗瑞。

    以及斯塔克工业的新晋实习生彼得·帕克。

    “噢上帝，天哪，我……天哪。”

    彼得·帕克坐在复仇者联盟的大厅里，看着电视转播，一连感慨了好几个“god”。

    只可惜，大部分人都摆出了无动于衷的表情。

    “你们都知道？！”

    中城高中的实习生震惊道：“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说实话，从斯塔克每天都往阿尔的店里跑还在他店里塞了十个八个监视器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天了。”

    娜塔莎拖着下巴，说完又想到什么一般对着彼得补充道：“当然，塞监视器的行为是不好的，阿尔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多数人这么干会被当成变态，你以后千万别这样。”

    彼得腾地一下脸红了，他还没交过女朋友呢就被教育不能用痴汉的手段了吗？！

    而且……斯塔克先生私下里干过这种事的吗？！

    彼得顿时有种男神形象裂开了的幻灭感。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尔当时对于神盾局来说也算是个危险分子……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布鲁斯·班纳用温和的语调说道：“而且寻常的手段根本跟不住他，阿尔冯斯是高明的魔法师，神盾局有一整个部门的探员来负责研究他的行为习惯性格侧写之类的，斯塔克只不过是负责监视的其中一员。”

    ——虽然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并且目的不纯。

    彼得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超级英雄的世界果然幅员辽阔，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了。

    “所，所以斯塔克先生他说结婚……”

    彼得磕磕绊绊地问道。

    “是真的，他能安定下来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

    美国队长搭着毛巾从楼上训练室走下来：“当然也为阿尔高兴，他总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如今能有个人帮他分担压力太好不过。”

    虽然宝石商总是一副战无不胜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但凡是人类总有抗压极限，美队曾经一度对此非常担忧。

    *

    然后美国队长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为什么这些记者会来盯着他采访？？就因为他自己人设比较亲民耳根子比较软吗？？

    斯塔克的恋爱细节他怎么知道啊！他就记得阿尔为了捞这家伙一个人潜进深海，不过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

    无论科学还是魔法他都不太懂的，这两个人说起话来感觉讲得都不像是英语。

    看着隐天蔽日的弹幕，美队标准的笑容上也不禁带上了一丝的僵硬和勉强。

    「哈哈哈哈我已经感受到了cap的为难！」

    「但是我们还是很想知道！因为钢铁侠根本一点信息都不肯公布的嘛！」

    「就是说！Cap一定知道内情！」

    「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美队简直骑虎难下，纠结地看着摄像头和网友一条接一条弹出来的评论，干脆翻出了自己珍藏的速写本，又拿出一支铅笔：“我画给你们看吧。”

    网友们集体欢呼，摄像头也对准了美队的本子。空白的纸张上，很快就被勾勒出了一双刘海之下注视着众人的眼睛。

    阿尔冯斯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史蒂夫边画边想。

    他曾经见过对方好几面，每一次宝石商都带着妥帖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却从未触及眼底。

    他知道阿尔冯斯怀抱着什么秘密，背负着非常沉重的某些东西，可是以自己的立场，实在是无从询问。

    然后，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愿意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铅笔轻轻擦出阴影，史蒂夫只画了半张脸，连鼻梁都没有勾勒全，但已经足够刻画出对方的神情。

    那双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溢出纸面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