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校长的面子够大，他们到乡卫生站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医生在等着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吴家姥姥抬到病床上，韩美抱着铁匣子，身边坐着韩荣，呆呆地等在外面。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姥姥脖子上还有抓伤。”韩校长喘了口气走过来询问道。

    “上午我和荣在院子里收拾萝卜菜，舅妈找姥姥有事，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在屋子里吵起来了，等我进去的时候，姥姥就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了。”韩美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铁匣子，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她以前从来都不哭的，可是现在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好了别哭了，你们吃饭了没有？”韩校长没有办法，勉强安慰道，他们农村儿子儿媳妇不孝顺的很常见，闹到卫生站的每年都有不少，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韩荣也被吓到了，坐在木头椅子上一个劲儿地流眼泪。

    “唉！我回家去给你们拿点儿吃的，你们也别着急，姥姥应该就是气晕了。”韩校长叹息着回家去拿东西了。

    还好没一会儿韩家二叔就赶来了，后面还跟着韩家二婶，他们在家里听吴家姥姥被吴家舅妈伤送到卫生站去了，吓了一大跳，想到韩美姐弟俩还在吴家姥姥那里，急忙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就赶来了，看到两个孩子眼睛红红地挨着坐在一起，韩家二婶急忙走过去拉着俩孩子检查起来，发现自家孩子没有受伤，顿时一颗心就放下了一半。

    好在没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一帮人急忙围了上去，那医生笑着摆摆手安慰他们：“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低血糖，个葡萄糖点滴，回头你们给老人家买点儿好吃的补补，多喝点红糖水就好了。”

    韩美听到医生只是低血糖而不是她脑补的心脏病，顿时感觉头顶上的乌云都散了，听到韩家二叔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就把早上吴家舅妈反常的表现和二叔了。

    “哼！我就那王晓月不是个好东西，分明是看到我们美能赚钱了，想着来捞一笔，亲家姥姥不同意，可不就起来了？”韩家二婶特别瞧不上吴家舅妈，她也穷，但是穷也要穷得有骨气，向吴家舅妈这样不孝顺又贪婪吝啬的，幸亏生了个儿子，要生个女儿只怕都没人家敢要了。

    这时候韩校长也送东西过来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摆着两个铁饭盒，里面装了一些米饭和菜，先给韩美姐弟俩吃了。

    “你们带钱了吗？没带的话这医药费我先帮你们垫上。”看到韩美姐弟俩连个书包都没带，韩校长刚才回家除了拿饭，还带了点现金过来。

    “谢谢校长，我带了钱的。”韩美拍了拍旁边的铁匣子，她知道这铁匣子里面装的是姥姥的积蓄，农村人不爱去银行，有点钱都存在家里，吴家姥姥也是，这铁匣子的钥匙就牢牢栓在她裤腰带上，随身带着。

    取出一百块钱，付了急诊和挂葡萄糖的钱，剩下的韩美也没放回去，反正上面那一叠都是她最近收的补课费，请韩家二婶带着韩荣在这里守着，她和韩家二叔一起去了镇上的商店，买了些红糖、红枣糖果之类的，又买了两大罐麦乳精，这才提着一起回了乡卫生站。

    吴家姥姥已经醒了，看到韩美回来了，急忙把她喊过去，拉着她的手叮嘱道：“美啊，你舅妈不是个东西，唉！总之你听话，她要是喊你和荣去他们家你千万别去知道吗？还有，帮我个电话给你妈，让她回来一趟。”

    吴家姥姥完话，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我去吧！你在这里陪你姥姥。”韩家二叔把东西放下来，出去找邮政所电话去了。这个时候电话可不是谁家都装得起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去邮政所电话，市内两毛钱一分钟，市外五毛钱，很多人家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来电话的。

    好在韩家爸妈出门的时候留了工那附近店里的电话，通之后挂断，再等一会儿，韩家爸妈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嫂子你快点回来吧，你弟妹把你妈给了，现在人在乡卫生站躺着呢，俩孩子都吓坏了，这样，我和翠翠今天先过去陪他们一晚上，等明天你们回来再。”电话费很贵，两边匆匆把要紧事了就立刻挂断了。

    回到吴家老宅后，韩家二叔二婶忙着去做饭，韩美开一罐麦乳精，冲了浓浓的一大杯，热乎乎的端给躺在床上的姥姥。

    “姥姥，麦乳精，医生喝这个好！”

    韩荣在一边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个年代麦乳精可是个好东西，寻常人家走亲戚都算是贵重礼物了，冲泡出来的麦乳精闻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大冬天的闻着特别香！

    “这么多啊，姥姥一个人喝不完，美，你去拿两个杯子过来，分一点你和荣喝。”

    “你和荣喝吧，我不喜欢喝。”韩美只拿了一个杯子，倒了大半杯给韩荣。

    这天晚上，担心吴家姥姥再出什么事儿，韩家二叔二婶都没有离开，铺了一张席子在地上地铺。韩家爸妈第二天一早就赶早班车回来了，到家的时候，韩美他们才刚吃完早饭，韩家二婶给吴家姥姥做了一碗红糖水卧鸡蛋，正在喂她吃呢，就听到韩妈妈中气十足的斥骂声——

    “王晓月你给我等着！我妈要是少一根汗毛，老娘扒了你的皮！”

    韩家二婶手一抖，差点把一碗红糖水给泼了出去。她这位大嫂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躁了，寻常男人都不敢惹她的。

    吴家舅妈躲在家里一声都不敢吭，她也就敢背着韩妈妈欺负欺负吴家姥姥，韩妈妈一来就立马安静如鸡了。

    韩妈妈也就骂两句出出气，这个年代老人有儿子的一般都是跟着儿子养老，她也不敢真的把吴家舅舅舅妈得罪狠了，不然以后吃苦的还是她亲娘，而且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连韩家奶奶都是住在美二叔家的，更别提把吴家姥姥接过去照顾了。

    进门去，掀开里屋的门帘，看到自家老娘虚弱地躺在床上，韩妈妈顿时忍不住红了眼圈，心里把吴家舅妈恨得要死，也恨自己没本事，赚不了大钱，不然她就把老娘接到身边养着怎么了？

    “妈……”韩妈妈一句话都来不及，抱住吴家姥姥就大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就是被那个不孝的东西给气得头晕了，幸亏家里有美他们姐弟，对了，叫你回来不是看你哭的，美，把我那个铁匣子拿过来。”吴家姥姥招招手，韩美立刻从樟木箱子里把那个铁匣子取了出来。

    “向红，你弟弟是个不争气的，可谁让咱们老吴家就这一个男人呢？你是大姐，多让让他罢！”

    韩妈妈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就因为弟弟是个男人，就因为她是出嫁女，所以连自家亲娘都不能管了吗？这些臭规矩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唉！我今天把你叫回来，就是有个事要让你去办，这匣子里面有两千八百块钱，是你爸当年留下来的，你爸心疼你，临走的时候了，这里面要给你一千块钱，剩下的是给你弟的，这些年我再难也没舍得花这笔钱，本来你弟结婚我就想着干脆把这个钱给你们分了，也好拿去做点生意，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分啊！”

    “向红，你拿着妈的身份证，去把这些钱存了，存折你自己保管着，今后若是你弟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就把他那笔钱给他，你弟媳妇那人你也知道，钱到了她手里，就等于到了她娘家妈手里了，我，我不放心啊！”

    “妈你还管他做什么？你看看你伤成这样，他过来看过你没有？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韩妈妈气得咬牙切齿，她还不知道她妈当时晕倒的时候她弟都没出现呢，不然只怕要掀了隔壁她弟家的屋顶了。

    “我怎么能不管呢？你们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啊……”吴家姥姥着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抖着手从铁匣子里取出单独的一叠现金，“好在你是个有福的，美和荣将来都是有出息的，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这些钱都是美开寒假补习班收的学费，放在我这里，那边总惦记着，我心里也不踏实，你也一起拿过去存起来，将来给美上大学！这是她自个儿挣的，你们可不许给她随便花了，留着给美上学！”

    韩美红着眼圈走出了那间光线微弱阴暗的老房子，堂屋门槛边，黑狗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抬起头看着她，自动姥姥回来之后，这东西就死死守在门口，哪儿也不去了，大概是害怕隔壁那个女人又跑来伤害他的主人？

    “有些人，还真的良心都不如一条狗呢……”看着隔壁那崭新的几间砖瓦房，韩美冷笑一声，心里瞬间燃起熊熊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