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A+A-

    这种失重感很玄妙。

    她的记忆里经历过,但却很陌生了。

    她被勾揽着,随即高跟鞋鞋跟离地,然后唇上有湿湿冷冷的触感爬进她的感官里。

    很无冒犯力的一个浅吻,只是他长久不想离开她。

    简单辗转几下,向明月被他那轻柔的湿濡触感,叫回些神。

    她推不开他,索性朝他某处抬腿屈膝,狠狠教训了一下。

    周映辉吃痛地本能,丢开她,弯腰挽尊貌。

    向明月唇上的口红花了,周映辉缓缓直起身,他唇上亦是复刻的红。

    二人作了彼此的镜子。

    向明月下意识地拿背去捂揩,周映辉却是拿拇指,那一点点刮揩的骄矜样子更是叫她气不打一处来。

    “周映辉,你个死猫子烂狗子的坏皮料、臭流氓!”

    骂还不够,她拿里的包当凶器再次来掼他,连掼几下,最后包掉他怀里,他好生给她接着。

    旁边路过的人,权以为一对情侣闹别扭了。

    容她发泄完了,周映辉拿着她的包,气定神闲地试着征询她,“我先送你回家吧。”很晚了。

    他不朝她对不起之类的话,什么回家?

    回你个姥姥家!

    她气极即刻扭头就走,没几步,又折身回来,从他里拿回她的包,“你该是属狗的。”

    向明月权当被狗啃了一口。

    “二狗子”也不反驳,拿脚步跟上她。

    向明月回头,他就停;她回身去走,他就跟,这样牵掣地一直走到她泊车处。

    她喝酒了,无论是嗅觉,还是刚才唇上尝到的味道,周映辉都知道她不能开车的。

    他等她无钥匙进入解锁后,一步上前,先一步拉开车门。

    “周映辉你有完没完。”

    “送你到家就完,我明早就从你那搬出去,可以了吧?”

    “不可以!”

    她又一次急刹翻了车,她还当是之前那问可不可以认真对待一下他的问题呢。

    该死的,恨不能咬断舌头般地懊悔自己语无伦次。

    “”周映辉知道她是听岔了,也没下文了,就在那若有深意地笑,笑得向明月很不是滋味。

    “笑屁啊。”

    “好了,别闹了。”周映辉老实交待,“我先送你回去,我翘班出来的。”

    仿佛怕她不信,他把着车门,风吹得他风衣领子不时都立起来了,尤为正经笃定地补充,“是真的。”

    是真的翘班出来,也是真的喜欢她。

    *

    这天晚上,向明月做了一场梦。

    梦里糊涂极了,她感觉自己有一半的神智没有进入梦里,它就上帝一般地站在她梦的边缘,审视着她,更像是审判。

    审判着她的灵魂。

    向明月,你梦里的行径与你的口口声声完全相悖呀。

    是的,我知道呀,可是

    生理的欲望驱使着她,她懂那份快乐有多凌驾人的意志,也正因为意志在那些浪潮面前全无能无力,才更叫人看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梦里,向明月看他,是残暴的,原始的,带着几分崩坏感地朝她挞伐

    下一秒,她赶在自己崩溃之前,喊出了声,一身热汗地跃坐起身来。

    简直荒唐到外太空去了。

    她大半夜起来,在阳台上抽烟,里有周映辉两点左右给她发的mege:

    下夜班后来搬行李。

    向明月把丢到老远。

    可是这个二狗子最后还是食言了,或者他又在跟向明月耍什么花招,她由他去了。

    周五上午十点,他给她打电话,噼里啪啦了一大通,总而言之,搬走的事又跳票了。

    向明月狠狠蔑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映辉专硕毕业之前发表了一篇关于抗血板治疗血板功能评价的sci论文,正巧邻市有个神经遗传代谢病的分子诊断的学术会。

    他的硕导老师也在授课之列,临时缺个助,捉他去帮忙,顺带着给了他一个听课名额。

    他有意满工作年限后报考临床检验诊断学科研型在职博士,当初导师建议他直博的,也有教授可以写推荐信。

    他还是选择了先毕业,当然,对于师命他也轻易不能违拗。厚颜坦言,不久将来,也许还要劳烦老师给他写推荐信。

    他下午就得去接老师,然后陪老师去趟h市医科大学附属人民医院。周六正好轮休,周日回来上白班,“我晚上去你那搬东西。”

    向明月想起她时候暑假做作业,今天挪到明天,明天靠到后天。妈妈原先老她,你就饶吧,我看你能饶自己饶到哪天!

    这话,向明月此刻很想朝周映辉一万遍,我看你能饶到哪天搬?

    似狗更像狼的畜生。

    *

    结束一周的工作,周五又有团建,临近十一点向明月才倦鸟归巢。

    她蹬掉脚上的高跟鞋,里的包、钥匙一股脑地往玄关柜上一扔,径直走到客厅,人懒散地往沙发上一栽。

    她不知道就这样厅里不开灯地在沙发上眯着多久。

    不设防地,被深夜呼啸而过的出警鸣笛声吵醒的。

    她扒拉了几下头发,睡眼惺忪地在醒神,想喝水,但是又不想动。

    就这么枯坐了许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看清许多角落,客厅朝南的主阳台晾衣架上,有件长袖衬衫在舞,因着窗外捎进来的冷风。

    这个阳台归周映辉晾晒,向明月主卧还有个朝东的阳台,他俩衣物一直分开晒的。

    向明月起身,踩亮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台灯。

    先前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根本没在客厅区域落座过,眼下开灯之际,她才认真打量起周遭与她严重不匹配的井井有条。

    向明月习惯了伸拿的宜家移动推车上,她的各种杂志、书籍,全被磕得整整齐齐码到她的书架上去了,书签位置没动。

    推车上各种开封的零食,也用不知从哪来的零食长夹夹得严丝合缝,不至于洇软了。

    她坏毛病很多,比如数据线插头她老是忘在地插上。有人给她把地插弹扣都盖上了,数据线细致地全收回茶几下的收纳盒里。

    再到厨房,她要喝水,流理台面上竟找不到一个搁在外面的杯子,全被周映辉收放在悬柜里。

    向明月看到磨砂玻璃后排成一条线的马克杯,不禁想笑,她家里这是住进一个田螺男人嘛?还是个牡丹狗田螺少男。

    冰箱亦是,各种临近赏味期限的饮料、巧克力、泡芙,他全给她提溜出来放在一个收纳槽里,上面便签赫然龙飞凤舞的字迹:临近期限!!!

    这男人有毒!

    比老妈子还烦。

    向明月干脆水都不喝了,躲一般地回房了。

    快给我搬走,还我原来的生活。

    次日周六,向明月睡到九点多,家里大嫂给她打电话,向东元在家请生意伙伴,做了不少菜,喊当当回去吃饭。

    “不了,中午有约。”

    她起码三天不想碰酒了,也不想在任何席面上再坐着熬时光。

    她就想在自己的空间里待一待,不必衣着得体,不必妆容妥帖,听些放松的音乐,哪怕吃饼干就白开水,她起码得一自在。

    当然,饮酒后的饥肠辘辘,你让她真吃饼干,向大姐能死给你看。

    她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

    大概这段时间,她被周映辉亲自下厨的烟火气感染了,忽然发现天天吃那些重味精的外卖,舌头真得变没味道了。

    结果她去翻冰箱,剩下的食材,她也只能勉强对付那个西红柿和鸡蛋了。

    不知道muji壁挂式蓝牙音箱里那首蔡健雅的被驯服的象,被她单曲循环了多少遍,向明月才勉强做出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也许人品大爆发,出奇地好吃且品相不错。

    她蜜汁自信地发了条微博,一分钟不到,周映辉那家伙给她点赞了。

    这是正巧在刷微博,还是特别关注了她?

    不然这也太神速了吧!

    气得向明月直接删掉了。

    吃完面,她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外面有人揿门铃,她去开,是鲜花速递。

    她收到一束红玫瑰,点眼得很,娇艳带刺,黑纱包裹。

    她签收后,看清卡片署名是周先生。

    向明月即刻想给周映辉发信息,你有完没完,还送花,你简直老套极了。

    编辑骂人短信的期间,有通电话进来,是周渠。

    不到一时,这男人西装革履出现在她家门口,上草草结束一根烟,烟屁股往砖面上一扔,刚想迈脚进来,向明月拿鞋拔子顶着他的胸膛,命令他捡起烟屁股。

    周渠这厮偏不听,硬是要进门,向明月没让步,“捡起来。”

    向明月一身黑色丝缎睡衣,蓬头散发的样子,脸颊似乎比之前轻减了,周渠打量她,目光本能地在她身上的曲线处流连。

    两个月不到,再见她,有种脱胎换骨的明眸少女感。

    周渠莫名心情好奇来,真弯腰去捡烟屁股了,“行,大姐。”

    他前段时间出了趟差,回来几经辗转,才听朋友,向明月做术了。

    “看到你有劲骂人,我就放心了。”他有心跟她玩笑,着还俯身凑近她,向明月也不躲,但一双冷眼,叫周渠也轻易不敢再近她身了,保不齐会挨打。

    玄关处他要拿他从前穿的拖鞋换,才发现没了。也正常,这女人把他人丢出去都不稀奇,可是鞋柜下却有双很眼生的大号拖鞋,向明月提醒他,人家穿过的,请你别碰。

    周渠权以为她男同事或者她哥过来趿的,没多想。

    他就耍蛮地,那我不换鞋了。

    向明月由着他去,也不招待他,径直要往她房里去,她自己困了。

    “当当,讲讲理。我知道你去医院住了一趟,怎么能就眼睛一闭地装不知道呢”

    他话还没讲完,响了,看了眼屏幕,直接锁屏掐掉了。

    向明月从他一闪而过的难堪神色里,即刻明白了这电话是谁打的。

    那女人,或者已经又换了个。

    “我总归要来看看你的。”朝秦暮楚的男人,倒是还挺念旧,呵。

    “多谢,如你所见,我好得很。”向明月敷衍完她,随即再下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你请回罢。

    正是饭点,周渠要她换衣服,出去一起吃饭?

    “我刚吃了一大碗面。”

    她答他的话,但始终不痛不痒。

    周渠有点讶异,她一个人在家还会下厨,而且此番来她这里,屋子里干净得有些不像话。

    从前即便有保洁阿姨,也很少有这么整齐的,向明月天生不爱收拾。

    她只会捯饬自己。

    “我下午还约了人。”这是第三次逐客了。

    很刚很硬,周渠明白她的脾气,再执拗下去,准是一场架,别无他法。

    临走前他要借下洗间,那头向明月抱臂在玄关处一副等着送客的嘴脸。

    周渠刚进门的那点雀跃感全烟消云散了,这女人能轻易和你翻篇就不会有逃婚那码子事了。

    她从来都是疯女人,刚愎自用。

    周渠从客卫出来,往回折身的时候发现次卧门敞着,里面有人住的痕迹。

    他往里稍稍一探头,床上的四件套是烟灰色的,里面隐隐有些淡香,像是男士须后水的味道。

    事有蹊跷,他也不管门口的向明月制止他什么,周渠径直进了这间卧室,床头柜上有几本读物,全是医院检验专业的,搁在最上面那书的扉页上有一人的名字。

    “周渠,你干嘛?”

    向明月跑进来,名正言顺地质问在他听来就是心虚了。后者莫名恼火,拉开衣柜门,里面有双干净的篮球鞋,他识得,是这个品牌与alenderwng的联名款。

    向明月很喜欢这个联名款,某日他见隔壁周二也穿过。

    “周渠你乱翻人家东西太过分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家隔壁的周映辉住你这儿啊?”周渠唇边的弧线在悄悄上扬,嘲讽的意味。

    “有什么问题?”

    “向明月你想干嘛?”

    “我想睡觉,你可以走了嘛?”

    周渠忽地“砰”地合上衣柜门,尤为光火,“我早瞧那子不对劲了。”

    “咦,被你发现啦!”她偏就要招他更不爽。

    她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可以把他恶心自己的那口气还回去了。

    “向明月!”

    “喊屁啊!”

    “你这算什么,前脚和我离婚,后脚就和一男人同居。

    卧槽,你逃婚是故意的吧,早和那子不清不楚了吧!”

    “随你怎么想!”

    “向明月,你老实告诉我,和他有没有睡过?你钓凯子,回头还摆我一道,我他妈一个人是负心汉,是吧?”

    这就是和她认识十一年的伴侣,一朝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向明月没想过,他竟这样可怖。或许他们从未成过lte,才在某一日分崩离析后,彼此朝对方都是清算的口吻。

    曾经信誓旦旦的信任,都不过是嘴皮子上的功夫。

    失去一个人还不是最可悲的,可悲的是,她发现她好像也从未真正得到过。

    “我和他有没有睡过,你心里没逼数我也没办法。”

    “总之,你和别的女人睡了,我是没逼数,以至于才那么傻逼逼地,结婚前才下定决心不和你玩了。”

    “而事实也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周渠:“那你这算什么,你他妈才和我两清几天啊,就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怎么,我还得给你守孝三年不成。一个不是我爹,不是我妈的人,在我们感情存续期间跑出去约|炮的人,回头还质问我和别的男人同居?”

    向明月真想教教他,寡廉鲜耻四个字怎么写。

    “我现在一没男朋友,二没婚内出轨,我即便钓凯子又怎么样?让我告诉你,周映辉除了比你年纪点,他哪点都比你强!”

    她这话出口便着实叫周渠误会了什么。

    可是自尊与骄傲不允许她再修改了。

    “这事你哥知道嘛?”周渠打心底里瞧不起周映辉,他自有作践后者的段。头一件便是拿向明月父兄作文章。

    “知道不知道又怎样,还是你有脸或是勇气,再跑我哥跟前些什么?”

    “向明月,你个渣女!”

    “彼此彼此,滚罢。”

    周渠负气离开前,向明月喊他,

    “拿走你一早就来倒我胃口的红玫瑰。这么多年了,我老实告诉你,最不喜欢的玫瑰颜色就是红的。”

    *

    是日,不到正午时分,向明月突然给周映辉微信黑名单解禁了:

    向当当:你不必搬走了,

    向当当:条件是,周渠那混蛋打你骂你,你都得给我承认,你在跟我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