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莉在记录本上记录第五次恒压下葡萄酒设备反应炉内的压力值变化时, 宁博臣进来了。

    神色看起来不太好。

    “嘉莉, 跟我出来一下，可以吗？”宁博臣走到她面前，开口。

    梁嘉莉点头, 回头喊了一声在设备另一边的陈佳河, 让他过来帮忙看一下压力，就跟宁博臣一起往酒厂外面走去。

    陈佳河拿着记录本，看着梁嘉莉的背影，手指用力往本子上重重一扣。

    酒厂外, 已经接近11点光景的烈日在四周的热风中，吹在人脸上，热乎乎, 熏得人直想瞌睡。

    宁博臣走到酒厂背阴一面的墙角，站定，：“嘉莉，宁泽进派出所了。”

    梁嘉莉一愣, 过了会才问道：“他怎么了？”早上的时候, 他看起来还挺好，怎么一会会就进派出所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种内心深处不经意流露出来的, 对他的‘关心’，梁嘉莉自己根本没察觉，直到宁博臣：“昨晚在你家附近架的事，对方报案了。”

    梁嘉莉这才轻轻‘嗯’了声，下意识把目光挪到了装着铁丝网的砖红色围墙上, 思绪开始飘忽。

    宁博臣继续：“嘉莉，宁泽架进派出所这件事，爷爷希望你不要因此对他产生什么想法，虽然他的做法的确不妥当，但他也是不想那些人出现在你家附近，他想保护你，所以，爷爷希望你别反感他的行为，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宁博臣最担心的就是梁嘉莉会因此冷漠宁泽，所以，今天就算赔上他这张老脸，他都要跟梁嘉莉解释，他不希望看着他以后一个人孤零零作战。

    梁嘉莉收回目光，安静听着，没什么。

    “宁泽的大哥一直想对付他，有时候你看到的有关他的不好的一面，不一定都是真的，其实，爷爷，也不是非要让你跟宁泽如何如何？爷爷就是希望，既然你们决定结婚了，可以给宁泽一次机会，跟他好好相处吗？”前段时间，宁泽回来别墅找他，告诉他，他下定决心娶梁嘉莉了。

    他还诧异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

    之前，要不是他死死压着他，非让他娶梁嘉莉，他一定不会想结婚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结婚，就会多牵累一个无辜的人。

    但那晚，他突然回来找他聊结婚的事，样子很坚定。

    他都觉得他家这子是不是撞邪了？

    后来，谈了那么多，他始终没提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只是反过来还拜托他，以后见到梁嘉莉多点他的好话。

    因为，梁嘉莉现在很讨厌他。

    梁嘉莉默了默，：“我有在跟他相处。”

    宁博臣点点头，“晚上下班空了的话，就去派出所看一下他，他今晚应该不会放出来。”

    梁嘉莉‘嗯’了声。

    后来，宁博臣就走了。

    梁嘉莉却没回厂里，而是靠在装着铁丝网的砖红色围墙上，手插入裙子口袋，低头，看着散在自己脚边的细碎石块，出神。

    四周有一汩汩热风吹来，将她的长发吹散，然后风停，发丝垂落，遮挡住她的大半张脸。

    她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为什么没有扎？

    大概是因为某一天，有个人拉下她的皮筋，：“我觉得你这样挺好，别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

    什么时候起她竟然记到心里了，明明应该很讨厌的人。

    ……

    晚上下班，回公寓前，梁嘉莉鬼使神差地去了药店。

    药店的老板娘见她进来，立刻就跟她招呼，“梁姐，要买什么呀？”

    梁嘉莉在货架上扫了一圈，才问道：“有没有那种治疗因为架造成的‘淤青和发肿’的药？”

    “有的，有的。”老板娘笑着，就回身在货架上找药，找了一会，从第三层的柜子上翻出一支跌药膏和一盒活血化瘀的口服液，递到梁嘉莉手里，：“用这个擦配合口服液，效果很好的。”

    “多少钱？”梁嘉莉拿过盒子看了看上面的使用明书，随后还给老板娘让她刷条形码算钱。

    “我看一下。”老板娘拿扫码器往标签上扫过一遍，开始算账。

    梁嘉莉则开始看向药店玻璃门外逐渐披上夜色的街道。

    她到底要不要去派出所呢？

    “梁姐，一共150元，刷医保卡还是现金？”

    “现金。”收回视线，梁嘉莉从包里拿出钱，递给老板娘。

    算完钱，拎着药从药店出来，梁嘉莉走在稀稀拉拉开始亮起路灯的街道上，几度，看着自己手里拎的袋子，想扔掉。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明明前一刻还是那么反感他，而且他还让别人给她下药！怎么就因为他今天的道歉，就莫名其妙地心软了？

    还想着买药去派出所看他？

    终于在这种纠结的要死的心情中，走到了公寓楼下，那扇黑色的铁栅栏门就在眼前，但她却没有走进去，而是停在离大门还有50米的位置，拿起电话给楼上的奶奶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不回来吃饭，她要去安茜那边。

    奶奶没怀疑什么就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梁嘉莉回身，走到马路边，开始拦出租车。

    她想她不过是按照宁博臣的拜托去看望一下宁泽，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理由。

    到达渝川派出所时，刚好7：00。

    梁嘉莉拎着袋子进派出所，晚上在所里值班的民警不是很多。

    梁嘉莉问了门卫保安，宁泽是不是关在里面？

    门卫保安态度很好，帮她查了确实有一个叫宁泽的中午的时候关进来过，随后登记了她的身份信息，带她进去见人。

    派出所底楼的办案区的留滞室，宁泽暂时被关在里面等待另一方的和解。

    如果不和解，按照对方提供的伤残鉴定，构成轻伤或者重伤的一定等级，治安或刑事拘留。

    保安先将她带到办案区二楼负责宁泽架案子的刑警陈钊办公室，陈钊还有一个报警人在做笔录，没有多余的精力专门搁下报警人来跟梁嘉莉聊宁泽的案子。

    梁嘉莉便只好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着。

    大约等了20分多分钟，陈钊终于做完了这个报警人的笔录，然后跟报警人嘱咐了一些事，就往梁嘉莉这边走来。

    “门卫已经跟我了，你是宁泽的未婚妻，是吧？”陈钊倒也不拖时间，直入话题。

    “嗯。”

    “你跟我走吧，他关在楼下。”着就先往外面走去。

    梁嘉莉赶紧跟上。

    下楼梯的时候，陈钊：“你带来的东西不能带进去。”

    “只是一些擦伤的药。”

    “药也不行，这里不是医院。”

    梁嘉莉没再吭声，但随着离那扇朱漆色的木门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明显感觉自己心脏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当陈钊按进门的密码锁时，梁嘉莉彻底退怯了，丢下一句：“警官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今天不看他了。”就离开了。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梁嘉莉觉得自己腿在发虚，随后走到离派出所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台处，坐了下来，单手撑着脸颊，看着街上，夜色披靡下来来往往车流，沉闷地吐口气。

    看来，她还是没办法主动。

    ……

    办案区，留滞室。

    宁泽坐在冷冷的地板上，头靠着墙，闭目。

    就在梁嘉莉离开派出所的15分钟后，宁振喧来了。

    他隔着那一排铁栅栏，双手插着裤兜，目光睥睨，带着嘲讽看着他这位‘弟弟’的惨样。

    心情大好。

    “这坐牢的感觉怎么样？我的二弟。”宁振喧边，边笑了起来，这种笑配合他的扭曲的脸，很狰狞。

    宁泽懒得理他，依旧闭着眼睛，不搭话。

    宁振喧似乎真的心情很不错，对宁泽这种无视他的态度也没动肝火，继续：“不要以为老爷子每次都能帮你，他也活不了多久的，到时候看还有谁能帮你？”顿了顿，“你你跟我们杠，何必呢？”碍于在派出所内，有监控，宁振喧有些狠话，没出来。

    不过，他他的，宁泽依旧沉默。

    就这样，宁振喧一个人在那边了一会，觉得很没劲又浪费时间，随即瞟了他一眼后，便扫兴地出去了。

    宁振喧走后片刻，宁泽才慢慢睁开眼，拇指用力捻了捻食指，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唇角浅浅低呵了一声。

    ……

    市中心，大型犬宠物店。

    安茜正在店里帮她男朋友肖柯给一只金毛洗澡，梁嘉莉推门进来，然后什么也不，把包往他们柜台里一丢，就坐在柜台处，发呆。

    里面的清理室，安茜和肖柯正在给金毛里里外外洗澡，洗完，将它从桌上抱下来，牵出去。

    牵出去的时候，安茜跟肖柯撒娇，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像考拉一样，跳到肖柯身上，跟他边吻边走出来。

    结果，肖柯跟安茜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坐在他们吧台发呆的女人后，都吓了一跳。

    “天，嘉莉，你要吓死我跟我家肖柯吗？”安茜赶紧从肖柯身上跳下来，拍拍自己的额头，因为激吻而涨红的脸，瞬间因为梁嘉莉这么不声不响坐在那边，吓得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