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的约, 梁嘉莉果然拒绝了。

    梁嘉莉不愿意去, 宁泽也没强迫她，不过，不去司文的酒吧, 他算带她一起去外面的饭店吃晚饭, 梁嘉莉白天数据都没测到，不想浪费时间了，今晚她准备留在酒厂内加班。

    至于吃饭，也不愿意特意跑到市中心, 一来一回又是浪费时间，就在厂里的食堂将就着吃一点。

    宁泽，没辙。

    现在, 梁嘉莉什么，他都听。

    5点后的酒厂除了几个夜里上晚班的工人，大部分人都下班回家了。

    梁嘉莉还在前面的厂房内弄葡萄酒，宁泽则走到工厂的食堂问厨师今天晚上做什么？

    厨师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宁家继承人亲自来到这个脏乱差的后厨, 握着一把铜勺愣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告诉宁泽：“青椒炒肉丝，油焖土豆片, 炒青菜，卤大排，番茄蛋汤。”就这么多。

    听起来很丰富，但实际炒的菜都是偷工减料的。

    比如，青椒肉丝中的肉丝只有几条肉丝, 番茄蛋汤就是一点蛋花漂在上面。

    “我去买点菜过来，你重新做一下。”

    胖厨师立刻如捣蒜一般用力点头，他真怕自己偷工减料被这位老板发现，然后把他开除了。

    与食堂隔开一个房间的底楼葡萄酒酿造间，梁嘉莉爬在容器设备的梯子上，往下看反应釜内葡萄酒的变化。

    容器旁站在一个穿着白色灭菌工作服的酒厂工人，她是宁泽喊过来帮梁嘉莉下手的。

    梁嘉莉攀着容器边缘，仔细闻了闻里面飘散出来的气味，味道是很醇香，但是现在测出来的数据值跟她的转基因酵母相容度标本并不符合，到底问题在哪里？

    这种情况，如果数据达不到相融度的标准值，就是失败。

    梁嘉莉转过头，对等在容器下方的女工人道：“麻烦您给我拿一个杯子来，我试一下口感。”

    “好的，梁姐。”女工去拿杯子，梁嘉莉继续攀在容器边缘，思考怎么才能攻破这个难题。

    现在容器里的葡萄酒都是为了节约时间拿的酒厂内现酿好的低纯度酒做实验，之前她也曾用新鲜葡萄进行快速高压发酵，但几次做下来，无论是新鲜葡萄高压反应还是用现酿的低纯度的酒都没有办法彻底与转基因酵母相融合。

    “问题出在哪里呢？”梁嘉莉盯着容器内一大片酱红色的葡萄酒，开始发愁地自言自语起来。

    很快，穿着白色灭菌工作服的女工拿着一只塑料杯，从左边的安全门匆匆跑进来，走到梁嘉莉那边，抬手把杯子举起，“梁姐，给你杯子。”

    梁嘉莉接过杯子，对她道了声谢：“谢谢。”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女工挺喜欢这位不但平易近人又长得漂亮的研究员，对了，最近厂里还传疯了她的事，大家都在她是这家酒厂老板的未婚妻。

    年龄比老板大了好多呢！

    老板，她们这两天都见过了，真人比娱乐网上贴出来的照片帅多了。

    撇开外头传言的那些花边新闻和不好的名声，他是真的又帅又多金。

    果然，优秀的女人即便年龄再大还是会嫁入条件好的人家，哪像她们这种上上三班倒的工人，25岁不到家里就死命催着结婚，最终挑来挑去，只能找个同样是厂里上班的工人，凑合一生。

    人比人真是不能比，不然肯定气死。

    “暂时不用。”梁嘉莉完，将手伸进容器内，舀了一杯葡萄酒，喝了一点。

    涩，微辣，后味略浓。

    味道跟有年份的葡萄酒差一点，毕竟还没装桶窖藏沉淀，所以味道没办法慢慢积攒发醇出来。

    “你们用的葡萄原料是不是买的人工种植的那种？”她对酒的味觉比普通人更敏锐，这是家族遗传，所以刚刚尝了点她觉得葡萄应该不是产自新疆而是那种大棚搭建内人工培育的葡萄。

    真正好喝的葡萄酒哪怕是刚酿出来，味道不会带涩。

    当然要好喝，原材料必须优质。

    女工被她的提问懵了一下，心想她怎么会知道？

    买大棚种植的那种葡萄便宜，这是厂长丁晖的注意，因为要进新疆的或者国外的好的葡萄，不仅价格贵，运输成本也高。

    他们没必要在这个上面浪费钱，再大棚种的葡萄酿的葡萄酒跟新疆那边购买原料酿造出来的也没什么不同。

    起码，她自己尝过，尝不出什么大的问题。

    “是不是？”梁嘉莉以为女工没听见，不由重复问道。

    女工不知道该不该，因为她怕自己漏嘴了，厂长把她开掉，只能支吾道：“梁姐，我只是个工人，我不知道的。”

    “哦，没事，我一会问问其他人。”踩着扶梯从容器上下来，梁嘉莉拿着杯子，准备去找宁泽，问问。

    她想，他应该知道吧？

    ……

    窗外月色已然爬上梢头的农林研究所内，陈佳河呆呆地坐在实验室内，等梁嘉莉。

    梁嘉莉下午的时候会回研究所的，所以他一直等。

    从白天一直等到晚上。

    等到方子山都走了，他还找了个借口要留下来学习，其实根本没什么可学习，就是想等梁嘉莉回来。

    自从那天被宁泽恐吓后，他是收敛了不少。

    不过，再怎么收敛，他还是忍不住想念她。

    现在时间是7点半，梁嘉莉没有给他回一条信息，也没有给他一个电话。

    实验室天花板上亮着的白炽灯，发着淡淡的光线，将陈佳河的背影拖了一个瘦瘦的阴影。

    这样漫无止境又白费力气的等待中，陈佳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原本充满忧愁的脸瞬间一喜，但这一喜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像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倏’地一下，在看到白色屏幕上跳动的那串熟悉又憎恶地‘国外号码’后，灰飞烟灭。

    他以为梁嘉莉来电话了，但没想到来得是另一个人。

    他这辈子大概最不想见到的女人。

    手机屏幕上那串‘国外号码’伴随着手机铃声还在不断地跳跃着，陈佳河想按掉它，但最终却没有勇气，他划开屏幕，接通，很快，电话那端一个妩媚的声音隔开1万多公里的距离，从北半球的美国传到东半球的中国，“baby，我后天跟你们陈教授同一班飞机回来，记得来接我。”

    他讨厌这个女人喊他那么亲昵，就像，他是鸭子，但他又无法拒绝，他的工作是靠这个女人进来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给的，他有什么脸拒绝接她呢？

    “几点？”

    “下午3点，正好下了飞机，我们可以去酒店。”

    又是酒店，每次都是酒店。

    陈佳河手指瞬间一握，如果现在给他一面镜子，他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的吓人。

    如果一年前，他没有申请助学贷款去什么美国深造，就不会遇到那个女人。

    不遇到他，他就不会像现在觉得怎么甩都无法甩掉了。

    美利坚，无数年轻人渴望和追逐的白日梦天堂。

    一年前，还在念大三的陈佳河申请到了去美国深造的机会，他要学习美国葡萄酒科研所最先进的酿酒技术。

    那时，还没出茅庐的年轻人，用满腔的热情和斗志一脚踏上美利坚繁华的路程，以为找到了梦想的寄托地，却不知在踏进去后才发现早已陷进了天堂与地狱的卡口。

    起初，一切都是符合他的斗志，但渐渐高昂的生活费和无止境的来自国内他爸妈经济状况出现崩裂，他无心再留在美国。

    在给科研所递交了一份结束深造的申请表后，带他的教授请他去他家吃饭，算是送别。

    就是那次的饭局，他认识了那个女人。

    她同样来自中国，早年嫁给美国一个葡萄酒商，后来离婚，目前任职于美国一家高端葡萄酒公司品牌部高管。

    中文名：陈梓歆，英文名：Flora。

    当然，他无意间在她房间翻到一本高中相册，才知道她原来还是梁嘉莉的高中同学。

    陈梓歆长得很妖媚，但不是陈佳河喜欢的类型。

    陈佳河喜欢的是梁嘉莉那种。

    由此可想，当他被迫向金钱低头，屈服于她裙下时，他内心有多恶心这件事。

    这段发生美国的‘Sex-交-易’插曲，就像陈佳河人生长河里的一块怎么都洗不掉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