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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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毅在外间来回踱步, 突然听得里头一声欣喜的‘生了’,与此同时响起孩子嘹亮的哭声, 顿时后背一僵, 之后猛地回身转向里屋方向,不自主的朝前跨了两步。

    同样在外间候着的福禄和管事婆子等人不免精神一提, 皆面露激动与欢喜。

    宋毅隔着房门急切发问:“如何?可都平安?”

    里头稳婆的声音即刻传来:“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和千金,母女皆安。”

    外间候着的一干人皆是一怔。

    竟是个千金。

    宋毅先回过神来,道:“快抱出来给爷看看!”

    不多时,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的孩子裹在厚实的大红襁褓中,正蹬腿挥手的哭的响亮,肉手攥着瞧着忒有劲。

    初为人父,与自己孩儿第一次见面, 宋毅难免激动紧张的有些呼吸不畅。

    稳婆见他模样, 倒与平常人家的慈父无甚两样, 便冲淡了些面见国舅爷的畏惧之感,遂笑着就捡上好话着:“国舅大人的千金生的好啊,赶上了这大年初一的, 这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呢!俗话都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您家千金, 可就是有大福的!”

    一旁的主事婆子笑道:“那是自然。咱家的主子可不就是福泽深厚?不提旁的, 光是这生辰,就比旁人占了先!”

    宋毅只顾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看她生的模样, 看她一举一动一哭一闹,当真是满腔欢喜如何看都看不够,只觉得他孩子怎能生的这般好,就如那仙童似的。

    稳婆见那国舅爷那张冷硬的脸上,此刻难得的漾起了笑来,又忙建议道:“大人不妨抱下?”

    宋毅便心的抱过孩子,僵硬着胳膊,十分生疏的左右摇晃。

    福禄及管事婆子等人见他僵直着身体,双臂托着孩子僵硬着轻微摇晃,动作甚是滑稽,不免都忍俊不禁,却是想笑也不敢笑。

    宋毅瞧孩子仍在哭个不停,连脸儿都哭的红通通的,便有些惊忧,忙问:“怎么还一直哭?再哭下去,怕是要哭哑了嗓子。”

    稳婆赶紧解释道:“大人莫要担忧,孩子都这般,初临人世,总要以哭声来宣示一番。一会就会慢慢消停了。”

    宋毅方安心。这会他胳膊总算不那么僵硬,也察觉出妮子重量来,不免惊叹:“哟,还挺沉。”

    提到这,稳婆不免真心实意的夸到:“大人您这千金可真了不得。奴婢给人接生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瓷实健壮的闺女呢……”到这,她猛地察觉到失言,又忙止了前头话茬改口道:“您家的千金玉雪可爱,将来定是个大美人。”

    宋毅也不在意。他倒是乐见他闺女胖乎些,健康些。

    托着孩子往福禄等人的方向移过些,他问:“像爷吗?”

    福禄等人抻着脖子仔细看了看孩子,再往他们大人面上飞速瞄了眼,齐齐用力点头:“像!”

    护国公府挂了红灯彩绳,点了烟花炮仗,又大开了府门派发红鸡蛋、喜馍馍、红纸包的铜钱等物。又有管家出门告知,府上喜得千金,洗三之后将于这条街上摆流水席整整七日,届时京城百姓无论贫富贵贱,皆可过来吃口席面。

    百姓奔走相告,不足半日功夫,全紫禁城的百姓都知那护国公府的宋国舅喜得贵女。

    达官贵胄家的大门纷纷大开,一车一车的贺礼都往那护国公府而去。宫中的贺礼也随之而来,足足有五十多箱,那长长的礼单上,件件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品。

    林管家低头进了正殿,询问:“老太太,各家来道贺的人送的这些贺礼,皆已统计完了,搁在何处?”

    老太太耷拉着脸,没个好气:“一概都搬去他的后罩楼去罢。反正素日里府上但凡有好物,他都狗颠儿似的亲捧到那楼里去,也不差这一回了。”

    到这,颇为郁卒的深吸口气,又沉着嘴角道:“天天作耗,还当是会生个什么凤凰蛋来。”

    王婆子慑于他们大爷凶威,实不敢胡乱挑拨,也不敢顺这话,只敢捡了其他好话来劝:“先女后子,凑个好字,也不错的。”

    那林管家也趁机道:“是啊老太太,是个千金也是顶好的。况且咱府上千金那是大年初一的,那可是娘娘命,日后那是贵不可言呐。”

    老太太听在耳中,面色稍霁。

    因这胎孕期反应大,偏胎儿又大了些,苏倾生产着实受了些罪,一连两三日都卧榻昏沉着。

    虽宫里御医都来把脉过,只道是产后体虚,仔细养着便没事,可宋毅还是不大放心,见她躺在榻上闭着眼苍白着脸,有时候还长时间都一动不动的模样,只觉得心慌难安。

    遂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又搬来一方榻来于里间。每至夜半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的起身转到屏风后,俯身侧耳于她枕畔间,直待听得她浅浅而平稳的呼吸着,方觉心安。

    孩子洗三过后,苏倾的精神也好了些,也能偶尔被扶起来倚靠着床头坐会。

    宋毅遂心情大好。忙令人将孩子抱到里间来。

    这几日她精神不济,卧榻休养着,他也不让人轻易搅到她,就让奶娘将孩子带到耳房喂养。如今她精神好些了,如何能不让她再仔细看上一看?

    苏倾额头带着攒珠抹额,拥衾倚枕的靠在床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奶娘怀里的襁褓上。

    从身怀六甲至她呱呱落地,九个月的时间里,她们同呼吸,同悲欢,那种属于命运的深深羁绊与牵扯,是为人母方懂的那份悸动。

    宋毅见她眸光复杂,神态也悲喜难测,心里也没底她是个如何想法。想到当初到底是他逼迫的手段不光彩,他的心不免提起了几分,真怕她恨屋及乌,迁怒了这孩子。

    他将孩子抱过来,以目示意那奶娘先出去,而后将孩子仔细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也是怪了,妮子每回爷去瞧她都在哭,偏见了亲娘就安生了。看来,再的孩子也是认娘的。”他坐在床沿上看她,试探问:“你抱抱?”

    苏倾目光怔怔的望向那孩子,的人,崭新的生命,是从她身上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是她于这个世间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宋毅见她总算伸出手来,便赶忙将孩子递过去,怕她没多少力气,也未松手且一直帮忙托着。

    她看着孩子,他看着她。

    “你瞧这孩子眉眼生的,与你是极为相像的。再大些,便与你像是一个模子里刻的般。”他笑道。

    苏倾的目光就忍不住的往孩子的眉眼处量。在那眉形,还有那狭长的眸上看过几番后,她不着痕迹的迅速抬头往他剑眉狭眸上看过,而后又垂了眸看孩子,抿抿唇,未话。

    他遂又补充道:“脸庞也像的。”

    苏倾只看孩子,未应他,片刻后方低声道:“待下乳了,我喂养她一阵吧。”她犹记得前世听过人,母亲初乳对孩子是极好不过的。

    宋毅呼吸一窒,而后放轻了声音道:“好。不过你也莫要太累着,大部分时间还是由奶娘来喂养吧。”

    他不动声色的她面上移开目光,寸寸上移至那发顶。近一年的光景,那发已长了三寸见长,和顺的贴服着。

    她开始蓄发了。

    是不是意味着,此后,他也可以期许些旁的?

    直待孩子满月之后,宋毅才从繁杂的各种典籍中抽出身来。

    福禄见他们大人面带轻松和喜色,便知应是孩子的名字有了着落。之前只当会生个公子,遂几乎翻烂了那《易经》方终于得了几个中意的名字,没成想事与愿违,最终却是生个千金。

    那这名字便要另取了。

    大人遂又翻阅《诗经》,左翻又看的,却又始终找不出个能合心意的名字,这不又开始翻阅其他典籍,翻来覆去的看,找,想,足足一月功夫,可算是寻到个勉强满意的了。

    苏倾正舀着丝瓜鲢鱼汤喝着,外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看过去,就正见那门帘外头一掀,宋毅微弯身进来。

    “没歇晌呢?”见她抬眸往他方向看过,他不免挑眉一笑。

    “不急。”苏倾转过脸去,继续舀汤喝着。

    宋毅几步至她床榻前,撩了衣摆坐在沿上,给她朝上拉了下薄毯,笑道:“孩子的名字,爷可算是给起好了。你猜猜看,看能否猜中。”

    苏倾脑中瞬间略过一连串的名字——紫萱,梓涵,雨彤,梦琪,可欣,欣蕊,子悦……她天马行空的乱想着,喝起汤来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宋毅瞧她模样,就抚掌笑道:“猜不中罢?爷便就告诉你好了,咱闺女既然生在大年初一,那名字里少不得要应时,遂叫元春!”

    苏倾一口汤当即喷了出来。

    宋毅见她呛咳的满脸通红,手里汤碗也随之震颤,汤汁溅了四处,不免被唬了下,赶紧接过那汤碗,同时俯身过去给她拍过背。

    令人过来给她换过被褥,他抚过她背给她顺气,不免诧异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名字有何不妥,何故这般大反应?”

    一提名字,苏倾登的坐直了身体,无意识的推他胳膊,边咳边道:“不成……不许叫这名字!”

    宋毅难得见她这副模样。仿佛被蜂蛰了似的,又惊又躲。瞧着,整个人比之从前多了些活气。

    “那……”他不着痕迹低眸看了眼紧握在他臂上的手,便缓声道:“成,你若不喜欢,那便不用这名字。元朝,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宋元朝,这名字总成了吧?”

    苏倾这会顺过气来,便开始垂眸琢磨这个名字。

    开始没觉不妥,可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反应过来,朝是个多音字,元朝,岂不是元朝?

    “这……”苏倾迟疑:“还是再换个吧。”

    宋毅挑眉:“再就只能是元朔了。”

    苏倾诧异:“这哪像女孩子名字?可有软些的?”

    “那还就元春还成。”他道。

    最后孩子的名字定下来,名唤宋元朝。

    “孩子未过三周岁,且先不唤她正名,只以序齿来叫。”宋毅解释道:“咱闺女排行为五,遂且先唤她五姐儿。”

    出了月子之后,苏倾便开始亲自带孩子了。

    宋毅见她人前虽未过多表现出些什么,可人后对孩子却是诸多疼爱,总是一直提着的心开始慢慢落回实处。

    他不止一回见她独自哄孩子的场景。

    她坐在摇篮旁,轻摇着竹篮,口中哼唱着莫名的曲调。那是他从前未曾见过的模样,温暖又柔和,宛若初春的暖阳,照的人骨子里都仿佛能淌出暖意来。

    有时候孩子睡了,她会这般一直坐在那,安静的看着孩子的睡颜好些时候。然后会轻轻的将头枕过竹篮边缘,蠕动着唇瓣,轻声喃喃。

    她声音很轻,他却听得清。

    她在:“我是妈妈……”

    每每此时,他都觉得她话中仿佛夹杂着他所不懂的莫名情感。让他触动,偏又令他莫名的酸涩。

    每当此时,他便不肯再近前半步,唯恐搅了她的清净,也唯恐搅了里面的母女温馨。他就这般立在外间,隔着帘子看着,听着,感受着,只愿时光垂怜,望能走的再慢些。

    晚间时,他覆于她身上,几多痴缠。

    “别将爷落下。”他碰着她的唇,低声呢喃。

    苏倾,且走慢些罢,且也不妨回头看看他。

    孩子三周岁的时候,可算能唤正名了,这般的大日子,宋毅自少不得要大操大办一番。

    苏倾给孩子穿上大红袄子,又仔细给她披上绣金线的撒花斗篷,戴上兜帽,系好。

    宋毅便将孩子抱起,要去前头会客的厅殿里走个过场。今日宾客满堂,高朋满座,且再待过一会的功夫,太后跟圣上也会过来庆祝,少不得要带孩子过去见见人的。

    “等下。”在他踏出门之际,苏倾又忙叫住,紧走了几步上前给元朝两只胳膊塞回了斗篷中,嘱咐她不许乱动,又看向宋毅嘱咐道:“元朝早刚吃过了长寿面,莫再喂她吃旁的肉食什么的,免得不克化。”

    起长寿面,宋毅就不免想起这三年来,每至年初一,她便会亲自下厨做面。长长的一根面落入碗中,劲道又爽滑,也就每每此时,他方能蹭上这么一碗吃上。

    按下心中不爽,他挑眉道:“不放心,你倒是跟着一道过去。”

    此话一出,苏倾便默然不语了。

    宋毅就正了颜色,道:“放心好了,爷看着她,断不容她胡吃海塞的。”

    话刚落,元朝又伸出了手,使劲抓着她爹肩膀,伸着脖子大喊:“元朝要吃!”

    宋毅滋了下嘴:“这手还贼有劲。”

    苏倾瞪那元朝一眼令她老实点,又将她手给塞了回去:“这么能吃,能没劲?否则不白长了这身肉。”

    宋毅颠了颠元朝,嗯,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