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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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安静地飘着雪,店的玻璃门上布满了乳白色的蒸汽, 上面还沁着冰凉的水珠。

    牧川蹙眉。

    冬苗缩手想要接电话, 牧川却不肯放。

    他声问:“不接好不好?”

    冬苗愣了一下, 电话铃声渐渐加大, 手机还在她的兜里不断震颤。

    她笑了笑,低声唤他:“牧川。”

    他手指瑟缩一下, 终于缓缓松开。

    冬苗笑:“我的手刚刚搭在桌面上, 估计在上面沾到油星全都蹭到你脸上了。”

    她边, 边接起了电话。

    牧川紧紧凝视着她的手机,根本没时间嫌弃脸上的油腻感。

    “喂?”她一边着,一边望向他。

    “姐姐。”

    牧川攥紧手掌, 眼里冒出了火气。

    怎么又是那个人!

    “姐姐方便接电话吗?”

    冬苗轻笑一声, 仰了仰头。

    “我不方便你就挂电话了吗?”

    “姐姐,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 我可以给姐姐机会揍我一顿。”

    电话那端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就在青庄县前面的市里,姐姐, 你接我一起上路好不好?”

    牧川瞳孔一缩,他虽然脸色还是冷的,眼神却透露出焦躁, 就好像是遇到了与自己争宠的同类。

    他双手按在桌子边缘,身子前倾,鞋子则在桌子下面微微朝前顶, 一直顶到她的靴子尖儿。

    见她不理会自己,他便用鞋尖轻轻撞了撞她的鞋尖。

    冬苗还在思量,两人认识的时间那么长,彼此又住的很近,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突然,她感受到鞋尖儿的震颤。

    她抬头看去,只对上一双盈着水的桃花眼。

    她缩了缩脚,靴底在地面上蹭了蹭。

    那边的男人低声:“姐姐帮帮忙吧,我身份证丢了,没法儿买火车票。”

    对于他的话,她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的鞋尖儿又传来熟悉的触感,那股震颤似乎从她的脚趾一直传递进心里去。

    冬苗的脚往前踹了一下。

    牧川的身子抖了一下,他想了想,慢慢俯下身,把下巴搭在手背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冬苗真是受不了他这撒娇的眼神。

    她捂住话筒,忍不住:“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大庭广众的你都不嫌丢人!”

    她边边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

    牧川冷淡:“我又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冬苗盯着他没话。

    牧川挑眉,“姐姐怎么不问问我在意什么?”

    冬苗:“呵呵,你的套路我都看透了,你是想你在意的是我对不对?”

    她歪了一下头,耳坠碰到衬衫。

    牧川凝视着她,“不是哟。”

    嗯?

    冬苗忍不住蹙眉。

    她居然猜错了。

    牧川声:“我在意的是我女朋友。”

    他咬着“女朋友”三个字,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啊,在这里等着她呢!

    冬苗扭过脸,对着手机那边:“好,你发你现在所在的地址过来。”

    牧川叹了口气。

    冬苗伸手在鼻尖儿前扇了扇,抱怨:“你收敛一下自己的醋味儿。”

    牧川坐正身体,双手叉在一起,“请叫我牧醋桶。”

    “噗。”冬苗捂着嘴,笑得弯起了眼睛。

    直到两人吃完面,朝车子走去,牧川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神情。

    他开车门要进去的时候,冬苗轻轻一推,从他背后,把他推到了车门上。

    牧川背朝着她,脸贴在冰冷的车身上。

    车子越冷,他的身上就是越热。

    “让我好生瞧瞧,醋桶生的什么模样?”

    牧川扭过头,期待地看着她。

    他侧脸磕在车上,微微发红,车顶上的雪因为两人的剧烈动作掉到他的头发上。

    白雪中一抹红。

    冬苗咳嗽了一声,缩回了手。

    她轻声:“你也别想太多,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夹在领子里的青丝拂到后背。

    “我跟他相识在十年前,是同个医院的病友。”

    牧川大力扭过头,皱紧眉头,“十年前?病友?”

    这……这明明是他啊!

    牧川心里又酸又胀又痛苦。

    究竟是怎么回事?

    牧川坐进座位里后,就盯着她欲言又止。

    冬苗好奇问:“怎么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牧川直截了当问:“为什么姐姐记得他这个病友,却不记得我?”

    冬苗笑了笑,“你在哪个床位?”

    “就在姐姐隔壁三号床!”

    冬苗叹了口气,她朝他伸出手,眉眼弯弯,“过来。”

    牧川茫然地递过脑袋。

    冬苗慢慢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细腻的指腹肌肤刮过他的头皮,一股温软的酥麻便顺着这股轻柔地力道从他的头顶灌入,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她的指尖好像有莫名的魔力,让他的灵魂都在震颤。

    这种感觉……正是他破玻璃罩后所求的。

    牧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惬意地如同在午后落满阳光的窗台上盹的波斯猫。

    她细长的手指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捏住他的耳尖。

    耳尖一点点涨红。

    她倚着车门,低声:“果然,你是我想象中的人吗?”

    嗯?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思绪从松软的沙子中挣扎出来。

    她出神地盯着他,“你当然在我隔壁病房三号床,因为我就是那样塑造你的。”

    牧川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凉水,从指尖到头脑,从肌肤到骨髓,一片冰凉。

    他猛地清醒过来。

    声带要被冻僵了,他哆哆嗦嗦难以置信,“什、什么!”

    冬苗凝视着他,“虽然你是我想出来的,但没有染上原床那个男人的坏毛病,实在是太好了。”

    想出来的?

    牧川笑了,神情诡异又危险,“姐姐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啊,幻想男友吗?”

    她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她深深地看着他,毫无犹豫地扎进他的眼波中。

    牧川指尖都在颤。

    姐姐,不要这么过分。

    居然我是假的!

    她看了一会儿,才挑起唇角,温柔笑了起来。

    “你还在真的太好了。”

    牧川伸展着手指,用力,极近痉挛,随即紧握成拳。

    他眼中似有碎冰沉浮,最终那些细碎的光芒沉进了黑色的漩涡里。

    牧川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探头咬住她的唇,他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口腔中充满了铁腥味儿。

    他幽幽地凝视着她,眼中某种高垒的情感岌岌可危,极近崩塌。

    他捂着她的脸,轻声问:“现在,姐姐还认为我是假的吗?”

    “假的,幻想的会做出这种事情吗?”

    他轻柔地含住被自己咬破的唇,舌尖儿勾缠,刷过她的红唇。

    “如果这个还不够的话,我还会做别的,”他低低喘息,“我能做到姐姐承认我是真的。”

    冬苗望着他,不言不语。

    他的心脏像是被揉搓成一条绳子,勒住了自己的咽喉。

    他站在悬崖之上,周围满是冰雪。

    他是被拯救,还是被推落,选择权在她的手中。

    两人紧贴的唇舌间发出细碎的叹息。

    冬苗揪住他的衣领,一个反客为主,边将他压在了车座长。

    她细长的双腿迈过中间的挂挡,跨坐在他的身上。

    柔软温热的手从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攀,抓紧他的短发。

    牧川被她的力气所制,稍稍后仰,露出柔软的脖颈。

    她狡猾一笑,低下头啜吸了一下他的喉结。

    他的腿抖了一下,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她的吻渐渐向上。

    他难以抑制地张开嘴,强忍着才没有发出羞耻的声音。

    她吻上他的唇,探进他的嘴,像是吸着鱼头汁水般,缠着他的舌头轻一下重一下吮吸。

    他的神魂几乎被她吸走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湿漉漉的感叹,手扶住她的腰肢。

    这简直是他做梦也难以想象的场景。

    他激动地无法自持,沉迷的无法自拔。

    她却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头。

    他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星子,像是积雪在天光下反射的碎光。

    冬苗轻笑一声,“果然是我幻想出来的。”

    她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好了,乖。”

    牧川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身子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就这么无情抛弃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继续开车。

    牧川环着自己,脸色不大好看。

    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冬苗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冷才环着自己,便将暖风加大,调到他的方向。

    暖风拂到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冻僵的状态。

    冬苗:“你穿的实在太少了,要不找个还开门的商店给你买一件羽绒服吧。”

    她笑着摇头,“要风度,不要温度。”

    牧川声问:“那姐姐喜欢吗?”

    “我还是喜欢健康的男人。”

    “然后呢?姐姐喜欢的男人……”

    冬苗莞尔一笑,歪着头瞥了他一眼,“我喜欢的样子不都是你的样子?”

    牧川就像是被水湿的炮仗,一下子哑了火,这水居然还酸酸甜甜的。

    冬苗笑:“我喜欢聪明的男人,智慧才是一个男人最高级的性感。”

    牧川呼吸一下子屏住。

    她毫无防备地和盘托出自己的心思,“我以前在医院里住院,看了很多侦探,最开始憧憬的人大概就是那些侦探了。”

    “他们身上寄托着无数人对正义的信仰,我想,我对侦探的憧憬可能就是对正义的憧憬。”

    他低声喃喃:“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所以,我才会去考警察学院,才会选择当一名刑警。

    维持正义,保护民众,保护你。

    风雪扫过玻璃,有的凝成冰晶,有的被弹落到地面。

    牧川本想要让她正视,他并非什么她幻想出来的人物,但是,他想了想又放弃了。

    如果,她能如此坦诚,即便他成了她的幻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他这么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她就是认为他不是真的呢?

    当牧川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冬苗乐不可支。

    “因为,正常人开车上路哪里会遇到这么多事情,这种戏剧化,大概都是我的幻想。”

    冬苗握紧方向盘,声音轻的能被一阵寒风吹走。

    “我知道我有病,但是我努力吃药,配合治疗,也竭尽全力找到现实与幻想的分界,好让幻想不影响我真实的生活。”

    牧川的心又忍不住揪紧,疼得他倒吸冷气。

    他的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