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继母·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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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戚昨天早上离开幽居, 去了卫全那里。

    半年前嬴戚的姐姐成功假死逃离皇宫, 醒来后住进雍都城外的一座宅子, 期间无论卫全如何恳求, 嬴戚都不曾把自己姐姐的下落告诉他。

    后来卫全自己找到城外,却又因为不敢靠近, 最终只在那宅子附近又建了一处宅院, 不近不远地守着。

    直到两个月前,嬴戚的姐姐才登门拜访了自己的邻居, 两人这才开始再续前缘。

    嬴戚去的就是如今卫全在城外的那处宅院,姐姐听他来了,特地叫人从隔壁送了些亲手做的羹汤来。

    卫全蹭了一碗, 因此还挺开心的,可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 嬴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着急起来:“你如今还是别在城外过夜得好。”

    林辜有收拢皇权, 废黜各地诸侯的意思,稍微敏锐些的已经将他视作了必须要铲除的眼中钉, 夜间还是回城内比较安全。

    嬴戚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这才回了城, 还回了幽居,只是没回主屋,而是去了书房, 晚饭也是一个人吃的。

    期间主屋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楚言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嬴戚心底越发难受, 堆积如山的公务也因此批阅地比平时要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庞管事来问过一次,是夫人已经睡下了,问他今晚歇在何处。

    他:“就这儿吧。”

    庞管事闻言拿来被褥,铺到了书房内的矮榻上。

    可他却在桌前坐了一夜,将林辜没能批阅完的公文都给处理好了。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夜间来添茶的厮变成了婢女,那婢女倒茶时离得他极近,身上的香气浓得能叫人窒息。

    他蹙眉让婢女出去。

    谁知他才完,那婢女便伏地跪下了,口中虽连连求饶,却听不出半点恐惧,只让人觉得娇滴滴的可怜。

    且如今天气寒冷,书房内虽然有地龙,可婢女是从外面进来的,竟也没穿厚重保暖的衣物,洁白的脖颈就这么随着她伏地的动作,晃悠在嬴戚的视线之中。

    嬴戚虽不似林辜那般冷酷,可也并非是在蜜罐子长大的天真善良之辈。

    他自在虎视眈眈的叔父身边长大,后又随姐姐来都城,皇帝虽然是傀儡,可毕竟还是皇帝,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他姐姐碍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曾想要通过他来陷害姐姐。

    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自己这张与姐姐相似的脸。

    那婢女最后还活没活着嬴戚不知道,也没问,只在后半夜从庞管事口中得知,婢女招供,是夫人娘家的姐妹收买了她,让她想法子来勾引他。

    嬴戚不信,后去看了从女婢房中搜出的物件,在其中发现了一方手帕,质地是青阳独有的草料布,可婢女身边并无青阳来的人。

    之后他继续处理公文,直到天亮叫来楚,让楚去调查如今还留在都城内的青阳贵族。

    楚因为林辜的命令一直对青阳来的楚侯世子秦戈关注有加。学馆建成后,各封地来了不少世家子弟,秦戈也在短暂地回了一次青阳后,又来了都城求学,如今就在都城内。

    此刻听嬴戚提起青阳,楚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秦戈,以及昨日去广闻司的时候听来的一个消息——夫人叫储纳楼的人整理出了所有关于秦戈的资料。

    楚顺口就和嬴戚提了这事。

    嬴戚听后并没有太大反应,直到楚离开,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酝酿什么,然后才像庞管事看到的那样,气势汹汹地去了主屋。

    在庞管事走到门口之前,嬴戚与楚言其实还有一段对话。

    那就是嬴戚询问楚言,昨日是否叫广闻司整理了有关秦戈的资料。

    嬴戚刻意装出了一副妒火中烧的模样,可楚言却还是一脸平静,解释道:“嗯,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

    嬴戚看楚言不慌不忙,终于认命,也不再和楚言闹别扭哑谜了,直接问道:“你这世上不可能有存粹的感情,总要有所依附,可如今我没变,为何你却不喜欢我了?”

    屋外只听了半句的庞管事默默退开,楚言看着嬴戚,表情有些愣愣的:“什么?”

    嬴戚苦笑:“你昨日的那些话,看似是在宽慰我,好叫我不必勉强自己,实则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你不在意我是否还喜欢你,所以才会的这般理智清醒。”

    楚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嬴戚昨天是被自己给气走的。

    那刚刚……

    楚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嬴戚故意来问自己为何要听别的男人,恐怕是想要看自己害怕被他误会的模样,可结果呢?

    她简简单单地解释了,知道的她是问心无愧,不知道的,恐怕会觉得她根本就不怕被误会。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不怕被误会呢?当误会自己的人,对自己来无足轻重的时候。

    楚言最后将注意力拉回到嬴戚刚刚的那句话上。

    因为楚言曾自己变了,所以嬴戚不再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嬴戚反问,自己没变,为什么如今楚言却不喜欢他了。

    楚言整理清楚的嬴戚的心路历程,叹息:“你没变,可我变了啊。”

    嬴戚愣在原地。

    楚言扶额,她发现无论过了几个世界,黑色大神的碎片在有关她的事情上,总能表现出出乎意料的执着……和傻气。

    半夜过来问她是否真的要嫁的杨巍是这样,站在门外问她好不好的闻奕是这样,从上个世界追到这个世界的林辜是这样,就连处处被林辜压了一头的嬴戚也是这样。

    黑色大神到底什么脾气?

    看着嬴戚愣神的模样,楚言那颗指甲盖大的良心难得蹦跶了一下,让楚言忍不住了句实话:“其实喜欢,还是有的。”

    毕竟过去一年嬴戚对她是真的好,那会她又没了记忆,动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感情也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收就能收回来,之前那样,真的就是不想让嬴戚太尴尬,谁知道反而伤了他。

    楚言完看向嬴戚,结果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呢,就被抱了满怀,耳边还传来了嬴戚的声音:“你的。”

    楚言心里惊叹:大神的碎片真的太好哄了。

    嘴上应道:“嗯,我的。”

    嬴戚紧紧抱着楚言,因为角度问题,楚言看不到的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一扫先前叫人心碎的委屈,勾起的唇角上写满了心机:“不许反悔。”

    楚言:“不反悔。”

    嬴戚:“也不许和林辜。”

    楚言:“……哦。”

    楚言很好奇,明明是同一个人意识碎片,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敌意会这么大?

    当天晚上林辜就醒了,醒来的时机不错,正好是嬴戚费劲了心机,从恢复了记忆的楚言那讨到个亲吻的时候。

    林辜突然醒来夺了嬴戚的福利,为此两人又是好一顿撕,身体操控权被抢来夺去,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会觉得嬴国舅疯了。

    楚言为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无言半晌,最后也没劳烦碧螺,而是自己动手把人赶了出去,这才换来了一夜的清净。

    之后两块碎片像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再也没在楚言面前吵过。

    春去秋来,随着各项新政令的发行,各地诸侯越发势弱,朝中那些保皇党们,也开始蠢蠢欲动,对付起了有摄政之嫌的嬴国舅。

    对此他们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就是让皇帝立后。

    此前皇帝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立新后,就算是彻底摘掉了嬴戚头上国舅的头衔。

    嬴戚和林辜看他们就跟看孩玩闹一般,而他们似乎也终于发现,国舅这个头衔不过是个虚名,藏在“国舅”之后的“千机营主帅”和“三司总理”,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忌惮的。

    此外巡防营和狼啸军也在嬴戚手上,这些可不是他们上上奏表就能从嬴戚手中拿走的东西。

    那些大臣们开了多次会,最终决定,先从广闻司下手。

    没多久,便有大臣联名上奏,广闻司不如金银司和渊博司,是个无用的机构,还建立在皇宫之内,是为僭越,请旨废除。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事先知情,还以为嬴戚一党一定会据理力争反对废除广闻司,为此他早有准备,结果却发现嬴戚这边居然一句话都没有。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嬴戚:“广闻司是你建立的,对此你可有话要?”

    嬴戚这才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臣无话可,陛下要废那便废吧。”

    皇帝哽了一下。

    这时,嬴戚身后一位大臣开口道:“陛下,诸位大人觉得广闻司无用,那是因为不了解广闻司,何不让他们自己去一趟,有用无用,也是要看了才知道的。”

    皇帝:“好,既然如此,朕与诸位爱卿同去,若真有用,也算是为广闻司正名。”

    保皇党们纷纷附议,随后他们这些人便跟着皇帝一块,浩浩荡荡朝着广闻司去了。

    广闻司真的无用吗?

    怎么可能,只是对保皇党而言,广闻司收集的那些消息不过是拿来给金银司卖钱,又或是协助嬴戚私下收买官员或网罗罪名击政敌用的。

    都无法拿上台面来,又如何能让他们觉得“有用”。

    杨司主得知陛下携众臣前来,连忙出来接驾,后问清来意,便引他们去了储纳楼,还道:“储纳楼储藏天下消息,由二十三人负责理,他们擅书擅记,每日都要将录入的消息看遍,可以是无所不知,陛下若是不信,大可随意提问。”

    杨司主这话的时候,一行人才踏进储纳楼,他们都被楼中的景色所震撼,随后才有人问道:“无所不知又如何,是能帮着仗,还是能让百姓吃饱肚子?都不能,且每日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还建在皇宫之中,这是要置陛下于何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等着嬴戚的人反击,谁知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属于女人的轻笑。

    那笑声既浅又淡,只是楼内旷阔,回音又大,这才会被众人听见。

    刚刚话那位大臣吓了一跳,随即高声喊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储纳楼内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传来声音:“装神弄鬼谈不上,不过是觉得你刚刚的话可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