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当红娘8
离开老宅后的生活和以前一样, 只是黎舒发现,黎鹤渊比以前更用功了。并非他之前不努力,而是现在能感觉到, 他像一块汲水的海绵, 拼命吸收着周围能吸收的一切知识, 不知疲倦。
“先生, ”克劳斯拿着实验室那边传来的文件,“那边研究出了新成果。”
黎舒目光停滞片刻, “他们今天发来的消息?”
“是,”克劳斯比黎舒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你安排吧, 尽早过去。”
这是原剧情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个剧情,原剧情里, 原主得到实验室传来的消息匆忙赶过去,满心希望得到的结果无疑于是道晴天霹雳, 这次国外之行彻底断绝了原主恢复的希望, 也让他的病情暴露在黎家人面前。
S市的夜晚灯火通明,黎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马路上的车流和人都渺如尘埃, 见惯了站在高处的风景, 谁会甘心一朝跌落凡尘。
原主不甘心,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放弃,他的心在激愤叫着前进、征服,但他的身体早已在病魔的折磨下臣服。
这天晚上, 许久不曾侵扰过的病痛再次降临,黎舒在睡梦中被硬生生疼醒,这次发作比他刚进入这具身体时更加剧烈。
屋里一片黑暗,黎舒摸索着开床头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方天地,瘦弱身影伏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疼痛从五脏六腑升起,蔓延至四肢,仿佛有人拿着锤子,一寸一寸敲着他的身体,片刻不停。黎舒疼的受不了,四肢不听使唤,想去拿手机电话都做不到。
潜伏了一个多月的病痛来势汹汹,裹挟着不把人击倒不罢休的气势席卷而来,想让男人彻底成为它的俘虏。
苍白瘦削的手指抓住床头,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那只手用力抓住可以攀扶的东西,指尖在主人的大力气之下失去健康的红色。
黎舒暗道这次大意了,原主以前虽然有发病的经历,但那都是病情没恶化之前的,程度比较轻,忍一忍就过去了。黎舒原以为病发时的疼痛程度就这样了,哪想到前后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一波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在过去的修行中,黎舒不是没受过伤,也不止一次濒临死亡,那时候他也是疼的,但那种疼和现在的疼不一样,不上来的感觉,或许是他现在在凡人身躯里,受原主灵魂影响,承受力变弱了。
[宿主,宿主,你没事吧?]1314焦急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黎舒却没心神去回复他了,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对抗无处不在的疼痛上了。
黎鹤渊这一晚上没睡着,他心神不宁,总有种要发生什么事的感觉。实在睡不着,他干脆爬起来,找了本书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等来睡意,只等到越来越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件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应该是在他最在乎的人身上。
最在乎的人。
——是先生。
黎鹤渊蓦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随意披了件衣服,他走出房间,目的明确地走向先生的卧房。
走廊里亮着微弱的光,由墙角一排排灯带来,这些灯只在晚上点亮,方便主人在夜间出行。
偌大的房间里静寂无声,黎鹤渊心中有些慌乱,突如其来的孤寂席卷心灵,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那是他最不想也最不能失去的。
默默加快步伐,一室寂静中,只有黎鹤渊自己的脚步声,脚步声响起的频率越来越快,可见脚步声主人心情的急切。
终于,黎鹤渊站在了那扇房门前。
房门紧闭。
黎鹤渊并不意外,右手抬起,在即将触碰到门板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下了。
方才孤注一掷的勇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尽数退去,他犹豫了。现在已经是凌两点多了,是属于休息时间,为了心中一个不确定的想法,这个时间去找先生,会不会扰到先生休息?
他做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黎鹤渊不知道,他放下了手,却没有离开,而是默默站在门口,像只为主人守门的大型犬。
他心中不安,不愿回去也不想扰黎舒休息,便只能这样,站在门口等。
一个姿势久了,黎鹤渊感受到身体发出的抗议,他正准备换个姿势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声音是从门内传来的,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到地上,发出的钝响。
顾不得腿上传来的酸麻感,黎鹤渊猛地上前:“先生!”
他没听到回应。
这很正常,黎舒已经被疼痛折磨到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力了,连系统在脑海里的呼唤都听不到,更何况是隔着一扇门的声音。
听不到回应,黎鹤渊急了,心中的慌乱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已经顾不上黎舒会不会生气了,咬牙开房间的门。
和黎鹤渊想象中不同,屋里有暖色的光,光是从床头发出的,目光触及大床时,瞳孔急剧收缩。
先生呢?!
目光稍移,黎鹤渊在床下发现了缩成一团的黎舒。
那一瞬间,所有思绪都从脑中抽离了,周围的一切都褪去了眼色,只有那个人,他眼中只看得见那个人。
身体已先一步行事,黎鹤渊用最快的速度移到黎舒身边,半跪下来,将蜷缩成一团的男人扶起来:“先生?”
依旧没有回应。
短暂的慌乱后,黎鹤渊迅速回神,这时才发现,黎舒的状况很差。脸色惨白,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红润,双目紧闭,睫毛一颤一颤的,眉头蹙的很紧,即使在半昏迷状态下也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男人额发汗湿了吗,一缕一缕贴在脸上,黎鹤渊动作轻柔的将脸上的头发扒开,将人抱起放到床上。
怀里的人是那么轻,抱着人,黎鹤渊才发现黎舒那样瘦,骨头硌的人手疼,像尊瓷娃娃,精美却易碎。黎鹤渊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力气稍微大点把人碰坏了。
他不知道黎舒现在是怎么情况,偏偏今晚克劳斯不在,黎家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再怎样也不会傻到大咧咧叫救护车。
“先生。”黎鹤渊注视着怀里人苍白的脸,声唤道。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隔两分钟唤一次“先生”,黎鹤渊不敢撒手。看着怀里人苍白的脸色,黎鹤渊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有多弱,弱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受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黎鹤渊心急如焚,想要破罐子破摔拨急救电话的时候,黎舒终于缓慢睁开了眼。
1314紧跟着松了口气。
“先生!”
少年难以掩饰惊喜的声音传来,黎舒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被少年抱在怀里。
“咳,给我倒杯水来。”黎舒挣了挣,没能挣开少年的怀抱。疼痛退去,留下全身骨子里的酸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
“好。”黎鹤渊轻柔将黎舒扶到床头坐好,起身去倒水,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带来后遗症,下床的时候,黎鹤渊踉跄了一下,扶了把床,才没至于摔倒。
手忙脚乱去倒水。
黎舒靠在床头,阖上双目养神。他身后靠着一个蓬松的枕头,是黎鹤渊怕他靠的不舒服垫在身后的。
[1314,男主怎么在这里?]身体虽然疲累,精神却很昂扬,黎舒不记得自己有叫谁过来。
1314语气复杂:[男主在你病发的时候就来了,之前一直站在门口,听到你从从床上摔下去的声音后才冲进来,一直照顾你到现在。]
黎舒愣怔了一下,迷迷糊糊中,他的确听到了有人呼唤他,原以为是他的错觉,看来并非如此,确实是有个人一直在他耳边唤他。
黎鹤渊倒了温水进来,不容拒绝地扶着黎舒起来,将水喂到他嘴边。
喝了水,嗓子不再干巴巴了,黎舒问:“今晚的事有没有泄露出去?”
黎鹤渊脑子转了下,才反应过来黎舒的意思,“没有,我本来想急救电话的,刚好您醒了。”
“你做的很好,”黎舒眼中浮现出赞赏,“今晚的事,绝对不能从你口中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吗?”
半宿的疼痛给他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起话来有种无力感,被动的处于弱势方,但他的眼神是压迫的,即使里面有赞赏,细品之下便会发现,用赞赏伪装起来的无情威胁。
“先生放心,”黎鹤渊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神色如常的摊开被子,盖到黎舒身上,“天气冷,先生别着凉了。”
夜里气温低,黎舒出了一身汗,全是冷汗,感官被疼痛支配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黎舒有些受不了了,汗津津、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他扯了扯被子,刚被黎鹤渊整理好的被子掀开了一大块。
“先生。”黎鹤渊扯着被角,试图给人重新盖上去。
黎舒推拒了一下,没推动。少年一手捏着被角,迎上黎舒的目光,眼中满满都是担忧与执拗。
对视了一会儿,黎舒败下阵来:“流太多汗了,我去洗个澡。”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盖被子。
本来这种时候是不适合沐浴的,黎鹤渊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看到黎舒脸上因不舒服露出的难受表情,拒绝的话拐了个弯:“我去给先生放水。”
见男主这么上道,黎舒满意地点头。
黎鹤渊不是第一次来黎舒房间了,却是第一次进入浴室,他在里面倒腾了一会儿,出来时,脸都红了。
“先生,水放好了。”
黎舒现在腿脚酸软,还是靠男主搀扶才顺利进了浴室。浴室里热气腾腾,白色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热气蒸腾下,整个浴室都蒙着一层雾气,看什么都是迷蒙的。
“先生,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把人安顿好,黎鹤渊僵着身子走出浴室,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半点不敢乱瞟,半点不敢乱想。
那可是先生!
但有些事不是能凭他意志控制的,就算他一遍遍告诫自己,脑海里还是会自动浮现出那些画面:衣领大敞的先生,雪白如玉的肌肤,若有似无的红色……
毫无形象地蹲在门口,黎鹤渊双手捂脸,一片滚烫。
完了。
黎鹤渊听到枷锁开的声音,在这个晚上,他亲手放出了一头注定得不到满足的凶兽。这头凶兽将永远被困在尺寸之地,咆哮嘶吼,无法解脱。
眸中是比墨玉更深沉的黑色,巨浪翻滚,终,归于平静。
浴缸里的水温度正合适,黎舒躺在里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感觉差不多后,从水里出来,一个热水澡,洗去了所有疲惫。
神清气爽跨出浴缸,黎舒顿了顿,他好像没有带干净衣服进来。拿了条干净浴巾随意裹了裹,屋里只有他和一个半大的崽子,出去再换衣服好了。
黎舒出来的时候,黎鹤渊已藏起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饶是如此,在见到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的男人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定了定神,他上前想继续搀扶男人,黎舒没推开,任他扶着到了床边。
因为刚洗过澡,黎舒身上很热,黎鹤渊甫一碰上去,像被火灼了一般,手下的皮肤温润,仿佛自带吸引力,牢牢将他的手吸附在上面。
扶着人在床边坐下,黎鹤渊去浴室拿了干毛巾过来给黎舒擦头发。
少年手指温暖有力,从发间穿梭而过,带来阵阵酥麻感,黎舒闭上眼睛,享受地弯了弯唇角。
这双手隐约给他一种熟悉感,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没抓住也就不再关注了。
“先生,您要去医院看看吗?”忍耐半天,黎鹤渊还是没能忍住,问了这个问题,他承认,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到他了。
他不希望未来会再见到这样的场景,这次是他在,那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呢,先生是不是一次又一次遭遇过这样的事,那以往他生病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着吗……一个又一个想法盘旋在脑海里,挣脱不出。
明知这些事不是他该操心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任何事只要和先生扯上关系,黎鹤渊就无法做到置之身外。
知道少年是关心自己,黎舒遮掩部分真相,告诉他:“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有专门的医生负责,过几天我正好要飞一趟国外,你一个人行吧?”
黎鹤渊:“先生是要去治疗吗?先生放心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好了,你也忙活一晚上了,去休息吧。”窗外已有白光透进来,天要亮了。
克劳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黎舒出国,这边的事需要交接一下,还有一些别的事也需要安排,克劳斯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黎舒面前汇报工作进度。
时间紧迫,当天下午黎舒就上了飞机,对外,他是出国跟进一个大项目,知道他此行真正目的的人数,少之又少。
黎舒离开的时候,黎鹤渊在学校上课,学习的东西多了,便没多少时间在学校和同学们玩,在大多数学生眼里,这个新来的学生很“独”。
这天下课后,黎鹤渊同往常一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半途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拦住:“这位……黎同学,我们黎哥有事找你商量。”
是商量,态度却是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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