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冰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惊讶抬头却没见到人鱼张嘴，只是看向他时目光不太友好, 那是驱逐的意思。

    他是做了什么惹人鱼不高兴的事吗？易子淇茫然，想来想去他都没做什么啊, 从进门到现在, 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做，更没表现出对人鱼的敌意。

    他哪里能想到，人鱼这般看他不过是因为他离黎舒太近罢了。在人鱼心中，黎舒是已经属于他的所有物，是被纳入他保护圈的, 绝不允许有其他人靠近。

    人鱼对人类的感情非常敏锐，易子淇对黎舒的濡慕之情他能清晰感觉到，若不是他在易子淇身上没感受到一丝不好的情绪, 他给的教训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子淇，过来。”黎舒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 让易子淇过去。

    易子淇没有动，他觉得他要是靠近了，人鱼会更讨厌他，虽然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他莫名相信这种可能的发展。

    “教授，你是让我来看人鱼的吗？我在这里看就行了。”不是我不想过去, 而是我真的不敢。

    黎舒往后面看了眼，易子淇紧绷着身体，浑身上下都昭示着戒备, 这是怎么了？他回头，看向一脸与我无关表情的人鱼，大致知道易子淇拒绝的原因了。

    “你不喜欢他？”黎舒凑近了些，低声问。

    人鱼对人类的防备心确实很重，对人类的感情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人类对他而言，只分为两种：黎舒和处黎舒以外的其他人。

    “没有。”对这个没什么威胁性的人类，人鱼其实没什么看法，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类是跟着黎舒一起进来的，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没有？”黎舒挑了挑眉，“那你吓他做什么？”

    他没看见不意味他什么都不知道，易子淇一看就是被吓到的样子，实验室里就他们三个人，让易子淇露出这幅表情的除了人鱼还能有谁？

    人鱼沉沉看了黎舒一眼，这个人真的是变了很多，看向他的时候，不会再流露出那种讨厌的目光，也不把他当异类对待了，面对他时不会战战兢兢，就像是在面对其他任意一个人类时那样。

    易子淇正踌躇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突然又听到一个声音：“让你过来就过来，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声音带着玩味，没了之前的敌意，易子淇稳了稳心神，朝前迈开一步。

    一步落下，什么都没发生，吊在半空的心也跟着落下，垂在身边的手松了紧，紧了松，第二步跟着落下。

    直到他走到培养皿边，什么意外都没发生，他全手全脚的，教授和人鱼连姿势都没发生变化。

    心中提起的一口气总算松下。

    近距离看人鱼和远距离看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份迫人的美，那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唯有震惊落到实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人鱼，真的能让人发狂。

    靠近后，易子淇呆呆愣愣的，眼神毫无焦距，黎舒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醒醒神，看呆了？”

    反应过来的大男孩顿时羞红了脸，暗恼自己怎么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他移开视线，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教授，我走神了。”

    “真看呆了？”黎舒讶异，人鱼确实是美，那种美已经难以形容出来，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反应吧，顾璃和秦乐安两个女孩子都没这么失态过。

    “我，我……”易子淇急的不出话来，他不是什么贪恋美色的人，恰恰相反，他对这方面完全不感兴趣，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着了魔般在教授面前如此失态。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看人鱼看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正事。”黎舒带易子淇过来可不单单是让人见一见人鱼，接下来的研究，黎舒一个人没法搞定，需要加几个人进来。

    原主的那几个组员都有自己的心思了，事关重大，有些事黎舒不可能和他们，可他身边又没什么能用的人，易子淇算是给了他一个不的惊喜。

    事关任务成败，半点大意不得。这么多年来，黎舒非常明白一点，击垮一个人，往往会从一个很很的细节开始。上个世界的失败也是如此，怪他和1314太大意了，没想到男主的幸福值会突然暴跌。

    在这个世界更需要处处心，一个没注意到的细节可能会让前面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教授，你让我来是？”想到某种可能，易子淇的心狂跳不止，能有今天的成就，他从来不是一个蠢笨之人，黎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稍微品一品就能品出里面的意思。若真的如他所想，他就可以继续留在教授身边做事了。

    这是他最不敢想象的结果，是他自己出了要离开的话，而且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将自己推到了四个师兄的对立面，如果教授认可了他的看法，他便是将四个师兄都得罪了。

    其实他能理解师兄们的做法，他们能走到这一步证明他们都是有能力的，所谓恃才傲物，正是因为有了“才”，才有了“傲物”的资本，他不会怪师兄们的做法，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结果，不过是因为双方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两条路，两种做法，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甚至在今天之前，他们都默认了教授会选择哪种做法。反转来的太突然，易子淇一下子有些恍惚。

    教授这是……改变主意了？

    他期待也害怕着那个答案，紧张地注视着白衣工整的男人，易子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怎么这么紧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们的观点我仔细想过，我现在更偏向你这一边，你也看到了，健康有活力的人鱼是那么美，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不想看到他伤痕累累。”

    黎舒的目光落在虚空处，似乎在透过虚空看着什么，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除了一直关注着他的人鱼，没有其他人看到。

    “有些牺牲是不得已的，是无法选择的，我们别无他法，但现在我们面对的，选择权一直在我们自己手里，刀握在自己手中，要不要伤害全在一念之间。我们投身科研，也必须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心中时刻得有一杆秤，天平往哪边倾斜，要心中有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教授，”易子淇紧紧握住拳头，“教授能接受我的观点，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什么事都有教授在呢。”黎舒温和地看着神情激动的男孩，“不要想太多，以后的研究里，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被黎舒一番话刺激的心神剧荡，易子淇当下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回报教授。

    “我们来接下来的研究，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人鱼先生也应当参与进话题中，你们可有异议？”

    易子淇现在已经是唯黎舒的话马首是瞻了，就算黎舒提出让实验体参与进接下来的计划讨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首先，研究不能中断，重点要的就是接下来的研究要怎么进行……”

    与认真和黎舒讨论的易子淇不同，人鱼的注意力始终在黎舒身上，他知道这两人讨论的话题和他有关，但他对那些所谓的研究不感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是黎舒这个人。

    一个人前后能有这么大变化吗？原先的黎舒心中充满贪欲，再怎么掩饰也遮盖不住那惹人厌恶的味道，现在的黎舒不同，人鱼眯了眯眼，现在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人身上没了那股惹人生厌的味道不，身上的清冽香气还能抚平他心中的暴戾。

    他注视着黎舒的侧颜，男人气质偏冷，与人相处时，很多人会因为他的气质下意识忽视他的长相，并不是不记得他的长相，而是只知道这人好看，但要人具体又不上来，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双眼睛，漆黑如浓墨，又似不见底的深渊。

    在自己擅长领域侃侃而谈的男人有一种独特魅力，人鱼的视线仿佛被磁石吸引，牢牢粘在黎舒脸上，存在感太强，想要忽视都不行。

    正好结束一个话题，黎舒转头：“你是不是听的很无聊？”

    是他疏忽了，和易子淇讨论时，他们用了大量专业词汇，人鱼上岸后一直待在实验室，根本没机会了解这些，会觉得无聊很正常。

    人鱼确实是不太听的懂他们的话，他都快无聊到去数黎舒睫毛了，嘴上却是反驳：“没有。”

    看来是无聊了，黎舒都能感觉到人鱼周围气压比平时低。该的都完了，黎舒让心情大起大落的易子淇先去休息。

    等人离开后，黎舒简单和人鱼讲了一下关于实验的事。

    “你那么确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人鱼摆了摆尾巴，细的水花在尾边绽放。

    黎舒盯着晃动的幽蓝光芒，莫名有种想伸手摸一把的冲动。察觉到黎舒视线，人鱼勾了勾嘴角，他离开水面来到黎舒身前。

    明亮白色灯光下，水珠未干的鱼尾仿佛在发光，幽蓝色的鳞片错落有序排列在一起，离得那样近，只要黎舒伸伸手就能碰到。

    “那么，您会答应我的要求吗？”黎舒不舍的将目光从鱼尾上移开，对上人鱼猩红的眸。

    那双眸中蕴着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究，黎舒听到人鱼：

    “路西，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　　终于拥有姓名的攻

    给旧文换了个好看的封面，想给新文换个同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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