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衣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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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至等人见书信上写道:骆宾王带着半页谶语,逃出宋王墓,连夜前往扬州,等他回到扬州时,朝廷大军已经占领淮阴,进逼高邮。徐敬业在谋士薛璋的建议下,决定放弃扬州,准备走泰州,入通州,乘船逃难到高丽。

    扬州的义军群龙无首,一片混乱。骆宾王见扬州城内都是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四处趁火打劫的土匪,感叹不已,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徐辉的府邸前,见一名义军的将军就要带兵破门而入。骆宾王赶紧制止,那将军认识骆宾王曾是英国公的记室,不敢放肆,退到了一边。

    骆宾王见徐辉的夫人和刚出生的儿子无恙,十分欣慰,决定将宋州的事情对徐夫人隐瞒。徐夫人见骆宾王独自一人归来,并没有带来丈夫的音信,哭着要带孩子去宋州找丈夫。骆宾王怎么也劝阻不住,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徐辉在宋州殉难的消息告诉了徐夫人。

    徐夫人听后,万分悲痛,两眼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骆宾王连忙让仆人请来郎中,给徐夫人开了药,等她苏醒过来,又安慰了好多话,方才离开。

    骆宾王回到自己府中,见自己的夫人还有三个月即将临产,而此时的扬州人心动荡,实在不是久留之地。骆宾王为了保全徐、罗两家的血脉,思考再三,决定劝徐夫人,跟自己一家离开扬州。

    当时,徐夫人热孝在身,再加上徐公子还未足月,一时也不愿离开扬州,但在骆宾王一再劝下,徐夫人方才勉强同意即刻离开动荡的扬州。

    骆宾王见万事具备,又见义军的粮草辎重部队还未离开扬州,决定将其中一半珍宝财物,渡江运至江南,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下来,再等待天下形势的变化,伺为徐辉报仇。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骆宾王搀扶住即将临产的夫人、徐夫人怀抱徐公子,所有的随从侍卫都头戴斗篷,穿了一身白色的孝服,上了一艘大的商船。骆宾王又让奴仆们将义军军中一半的珍宝藏于行囊担架之中,便让船家扬帆开船。

    船刚驶出码头,就见扬州城内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厮杀声,哭喊声,突然岸边有人叫道:“禀李将军,我们搜遍了整个扬州城,都没抓到贼首徐敬业、徐辉、薛璋、骆宾王等人。将军快看,前面有一艘大船冒雨逃向江南去了,这船上会不会有漏的大鱼?”

    李孝逸朝江心看了一眼,命令道:“将士们,快渡江去追,如能活捉徐敬业,赏万金,封万户侯!活捉徐辉、骆宾王或薛璋的,赏千金,封千户侯!”,众将士得令后,纷纷跳上江边渔民的几条渔船,奋力追赶。

    骆宾王见李孝逸虽然攻破了扬州,但是并没抓到英国公,心中安慰了许多。这时有侍女过来禀告,夫人腹中疼痛难忍,恐怕即将诞下婴儿,而船上并没有接生婆,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骆宾王十分踌躇之际,徐夫人走出船舱,责备那名侍女道;“前有大江,后有追兵,骆将军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千万不要让他乱了心智!没有接生婆,我替骆夫人接生!”

    骆宾王刚要阻止,徐夫人朝他摆了摆,就吩咐侍女准备热水去了。

    骆宾王见身后的官军的舟越追越近,顶着风雨,亲自来船头掌舵划桨。那些舵见了骆宾王身穿白衣,腰身挺拔,目光如炬,在风雨中就如同一盏明灯、一展随风飘舞的旗帜,很是感动,都高声喊着号子,奋力摇起船桨,逐渐将官军甩在了后面。

    这时船已经驶入江心,江心的风浪更大,骆宾王几次站立不稳,差一点被风浪卷入江中,但他丝毫没有畏惧,口中默念着:“老天保佑徐、罗两家的孩子平安无事,老天保佑天书能渡过此次大劫!”,船侧的侍卫们也牢牢握住中的竹篙,给船指正了航向。

    这时只听见船舱内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一名侍女过来报喜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给老爷生了一个公子!”

    骆宾王大喜道:“真是苍天有眼,我骆家有后了!”,众人听了,更是喜出望外,划起桨来,更有气力,终于把追兵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而官军的几片舟逐渐被江心的风浪淹没,船上的士兵叫喊着,纷纷掉进长江,喂了鱼鳖。

    骆宾王见大家脱了险,方才进入船舱,看望夫人和孩子。船舱内骆夫人和徐夫人正哄着孩子,着话。骆夫人见骆宾王进来,笑道:“老爷,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吧!他的模样可像你了。”完,将怀中的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递给骆宾王。

    骆宾王接过孩子,先向徐夫人道了谢,又仔细端详了儿子好一会儿。骆夫人见夫君很喜欢孩子,又让他给儿子取一个名字。骆宾王反复念叨:“这兵荒马乱的,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的,对了,徐大哥的儿子叫徐平,我们的儿子就叫罗安吧!夫人觉得如何?”

    骆夫人点头道:“只要老爷喜欢就可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什么!”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骆宾王方才带领家人渡过长江,他们本想乘船到达江对面的润州的,但由于晚上剧烈的东北风,将他们的船吹向蒋州的蒋山,骆宾王知道李孝逸的军队一天就能追到这里来,他赶紧吩咐家丁上岸,并将笨重的金银财宝,悉数扔进蒋山的紫霞湖中,并将半页推背图用铸铁盒子锁好,深埋在紫霞湖南岸的一棵大松树下。

    骆宾王将万事处理妥当了,方才带领众人返回蒋州的燕子矶渡口,见那渡口不停有官军盘查,众人不敢走水路,只好从陆路东行,走了三天,方才到达润州城下。

    骆宾王见润州城外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城墙上贴有朝廷赈济流民的告示,就大着胆子随流民涌向润州的西门。守城的士兵见骆宾王等人一身缟素,麻衣麻布,知道他们刚死了亲人,怕占上晦气,也没有仔细盘查,就放他们进了润州城。可怜骆宾王等人在润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怕给当地官兵认出,只好寻了一个江边的渔村住下,并对外宣称自己叫罗宾,是从宣州来润州逃难的。

    有一天,骆宾王独自沿着运河,过了虎踞桥,来到润州南郊的一片坟地里,他见这里远离城中闹市区,中间有一座山,虽然荒芜,但也依山枕水,是一块上好的吉地,心想:要是死后能葬在这里,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骆宾王穿过一个个突兀的坟头,来到中间那座山前,他见山上并无上山的路,知道这座荒山一定无人来过,他心地穿过茂密的荆棘,冒着被蛇虫叮咬的痛苦,登上了山的山顶,见山顶树丛深处有一个快要垮塌的斋楼。

    骆宾王推开了那破落的屋,看了墙壁上的壁画,方知此山叫寿丘山,此屋原是宋武帝藏农具的藏耜斋,他后来又发现了塑像的秘密,找到了地下的三间石室,将它们稍加伪装和修改,作为自己秘密的书房。

    从此以后,骆宾王白天在家陪伴夫人、养育儿子;晚上有空便去藏耜斋,书写自己轰轰烈烈的一生,但他又担心此秘密会给子孙带领无穷无尽的烦恼,因此怀着既想让子孙知晓,又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心思,才想到用米脂写字的妙招。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舒心。

    可是好日子总是短暂的,一个月后,骆宾王出门给儿子买满月的馒头,见村口贴了一张官府的告示,左邻右舍一边观看,一边纷纷议论。那些邻居见骆宾王走了过来,纷纷指指点点的,不一会就各自散开了。

    骆宾王见那告示上写道:“各村各镇如有外乡人入住,请及时禀告当地官府,如有知情不报者,与叛逆同罪!”

    原来扬州城破后,李孝逸得到探报,知道徐敬业带领叛军余孽,逃亡泰州,妄图从通州出海,逃亡高句丽。李孝逸大喜,带兵追赶,在通州一举歼灭徐敬业、薛璋的余党,只是徐辉、骆宾王等义军首领下落不明,这让李孝逸很是紧张,怕有人污蔑他私放乱党。

    李孝逸只好一再推迟返京面圣的日程,暗令淮南、江南各道州稽查徐辉、骆宾王叛党,军令行至润州地界。润州知州当然不敢怠慢,通知各州县按图索骥,清查外来人员。

    骆宾王知道处境十分危险,他立刻返回家中,通知夫人和徐夫人取一些银两,随时带着孩子,准备离开润州。

    晚饭时分,村中一位大婶远远看见一群衙役拿着刀剑,从江堤走了过来。大婶很是仗义,连忙敲门,告之骆宾王,让他们一家赶紧离开。

    骆宾王谢过大婶,对夫人和徐夫人道:“我带着几个侍卫,设法引开官兵,你们带着孩子,趁着夜色,先躲在江边的芦苇丛中,等我们回来!”

    那些差役蹑蹑脚,正准备围困骆宾王一家,哪知骆宾王推开大门,带着几个家人,一边跑,一边叫嚷道:“狗官,爷爷就是你们要抓的骆宾王,你们有本事就来抓我们!”

    那群官兵不知是计,调转马头,就朝骆宾王等人追了过去,骆宾王见对方骑着骏马,反身弯弓搭箭,一箭就将那为首的将官射于马下。那些官兵见骆宾王凶狠,禁不住停着了脚步,高声呐喊着:“大伙心,叛党中有武器,我们步步紧逼,不要放跑了叛党!”

    骆宾王且战且退,索性沿着运河一路南行,将那群差役引入坟场中,再思脱身之计。这时他中的弓箭也已射光,身边的侍卫也都一一牺牲,骆宾王只好闪身躲进了寿丘山顶的藏耜斋内。那群官兵见骆宾王突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很是惊讶,只好四处搜索,最终发现山顶有一个破屋子,遂将这个破房子团团围住,高声呐喊道:“里面的叛党快快出来,否则我们将放火烧屋,将你们困死在屋内!”

    这时骆宾王已经潜入地下石室内,官兵见屋内无人应答,就到处放起火来,直到将藏耜斋烧毁了一半,方才进入屋内查看,他们见屋内满是白骨,满是烧焦的东西,一时也辨不清骆宾王是否已经被烧死,只好草草了事,向上报告,叛军的匪首徐辉、骆宾王已被烧死。李孝逸在扬州得到报告后,方才放心北行,回到洛阳将此事经过禀告武则天。武则天得到李孝逸的捷报,很是高兴,即刻下令,叛军已被剿灭,大赦天下。

    直到官府追捕的风声平息后,骆宾王方才从藏耜斋中出来,他偷偷回到自己的渔村,见邻居们纷纷议论道:这姓罗的,原来是徐逆的部下,他被官军围困在一座山丘上活活烧死,可怜他家的两位夫人,听到噩耗后,第二天就双双吊死在江边的一颗大柳树下,只可惜他们幼的孩子却不知所踪。

    骆宾王听了这个噩耗后,顿时万念俱灰,心想:“自己如此含辛茹苦的,还不是为了保住徐、骆两家的一点骨血,如今两夫人惨死,孩儿也必然保不住了!”,想着想着,他又返回寿丘山藏耜斋,写完这封书信后,就在地下石室中服毒自尽了。

    徐至读到这里,想起祖辈的艰难,不顾众人在身边,禁不住泪流满面,哭出声来。

    周沅芷、罗素英、何梦娇、高慧、李存孝看到这里,也被徐辉、骆宾王的豪情壮举感染了,纷纷落下眼泪。

    高慧问道:“那徐前辈、骆前辈他们的孩子后来如何了?他们还活在世上吗?”

    李存孝抹了抹眼泪,回道:“慧姐姐,这还用问吗?徐、骆两位前辈的孩子,就是如今徐大哥和罗姐姐的祖先,他们要是死了,哪里还有后来的徐大哥和罗姐姐啊?”

    周沅芷也点头道:“是啊,慧妹妹。存孝的对,这书简是骆前辈写的,他只能写自己生前知道的事情。要是骆前辈知道后面的故事,知道他们的孩儿还没死,不定就不会自杀了!要想知道后面的故事,恐怕只能问徐大哥或者罗姐姐了!”

    何梦娇奇道:“沅芷姐姐,你怎么知道徐大哥、素英姐姐他们会知道后面的事情?”

    周沅芷笑道:“这个我也是猜的,因为每家都有一些故事会代代流传给子孙,不定徐大哥和罗姐姐会知道他们家族的一些往事!”

    徐至朝周沅芷点了点头,对罗素英道:“素英妹妹,要不,你将后面的故事给众人听,如何?”

    罗素英连忙摇头道:“徐大哥,各位兄弟姐妹!很抱歉,素英已经失忆很久了,早就忘记从前发生的事了!还是让徐大哥给大家吧!”

    徐至见罗素英的眼神充满了回避和不安,与自己先前认识的、那个清纯懵懂的素英截然不同了,只好道:“后面的故事,徐至也是听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完他就含着泪花,继续讲述道:

    原来徐夫人和骆夫人躲藏在芦苇丛中,见骆宾王第二天没有回来,听路人议论,才知道骆宾王昨晚已被官军围困在一座荒山上,被活活烧死,首级都被送上京城了。两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万念俱灰,心想自己两个妇道人家,躲也躲不过,跑也跑不远,与其受辱而死,还不如自尽了事,但是两夫人心疼两个出生不久的幼孩儿,不知如何处置他们。

    这时,有一名坐着木盆采摘菱藕的渔民发现了藏在芦苇丛中的两夫人,叫喊着要去报官领赏。两夫人见那贪婪的渔民上了岸,就去官府报官,水中留下了一只大的木盆,她们临一动,将怀中熟睡的两公子放入木盆中,并咬破指,血书了两孩子的姓名和身世,让他们飘向江心,直到大木盆消失在视野中,两夫人才双双自缢在江边的一颗大柳树下。

    高慧听到这里,扑到在周沅芷的怀中,呜呜地哭泣道:“两位夫人的命运太可怜了,就和徐大伯、徐大妈、罗大伯一样,他们都是被无情的世道、黑暗的官场、贪婪的人心给逼死的。”,何梦娇、李存孝听了,也跟着掉了眼泪。

    罗素英见大家都很悲伤,也哭泣道:“原来我们罗家祖先的命运是这么的悲惨壮烈,我恨自己不是男儿,太无能了,不能为罗家做些什么?”

    徐至见罗素英悲伤过度,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连忙劝道:“素英妹妹,虽然我们徐、罗两家历经沧桑,但他们还是希望子孙后代能过上平安的生活,就像他们给孩儿取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