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县太爷撑着，赵如月至少眼下是风风光光的。只是后面县太爷未必你那个想起来赵如月，后面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赵如月自己的了。

    又聊了一会儿，两个大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这，文绉绉的李季没读过书听不出个什么来，更不懂得其中的深意。

    不好意思直接走，干脆上什么点心，就跟二狗子吃什么，点心吃没了下人们会立刻上新的来。

    其实大部分聊天时候的点心、下酒菜都是摆设，顶多是到关键的时候举杯喝一口，剩下的时间可能直到谈话结束菜都是纹丝不动的。

    李季和二狗子显然是清流，有他俩在，厨房都觉得只是做饭了。

    眼瞅着丫鬟们上了三次点心菜了，县太爷终于结束的谈话，笑道：“你瞧瞧，咱俩都有家事捆着，还聊了这么半天的闲话。行了，你先带着美妾回去吧，我这边还想着多跟儿子会儿话，好容易找回来，个几天几夜都不嫌多的。”

    县丞也站起身，带着赵如月和随身的厮离开了。

    眼瞧着人离开了，李季才叹了句：“饿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但愿别害了她。”

    “是她自己选的，怎么也怪不到咱们身上。无聊透了吧，其实这府里头也就是瞧着大，未必有你们乡下有趣。”县太爷柔声笑道。

    “也不一定。关键是在家里头一天到晚的活多，养着那些牲口还种着地，勤快些是一刻都不闲着的。倒是在这府里头，什么活都不用干，只管着吃喝玩乐，就显得米意思了。”

    “再家里头都忙什么？”县太爷颇有兴致道，他也想多听一听二狗子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早上起来先把饭做上，然后喂牲口，等收口喂完了饭也好了，吃过了饭再去添些食，然后去地里头看看那有什么活。有时候牲口下崽子就要忙些。舍不得给牲口光吃粮食，像兔子这样的又不能往出放，就要上山去割草。前两年是辛苦，今年好了，家里头银子多，干脆雇村里人割。现在存了不少，等到了冬天也够喂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所有乡下人的每一天。城里的也是这样，只有少数人家，会选择在晚上出去吃喝玩乐，比如妓院一类的。

    县里头倒是有一个妓院，不过没两个姑娘，因为有钱的人家不多，舍得花钱的更少。

    “虽辛苦，却是乐在其中的。”县太爷喝口酒，“长安也是适应了这种日子的，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适应。我倒是像给长安请个先生教他读书认字。虽年龄这么大了读不出个什么来，好歹学上几天的圣人书。可惜我公务繁忙，不然就亲自教了。”

    县太爷这个想法很正常。他自己是一甲探花郎出身，按理孩子也应当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天子门生。奈何出生起没见到过亲爹，大字不识一个。

    若是二狗子十岁，李季肯定不会阻止，可现在的二狗子都这么大的，换个人儿子都上一两年学了，那里来得及？

    而且这不是年龄大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学的问题。

    若是个黄口儿，心思尚未成熟，那么大人怎么教，他就怎么学。读书认字顺其自然。可长大以后心思基本定型了，再让他念书何其困难。

    李季酝酿一下辞，道：“按理二狗子是您儿子，您怎么决定我是不上话的。只是您有没有想过，二狗子现在学还能学进去吗？不别的，我跟二狗子在一块快两年了，好多二狗子从山上带下来的习惯还没改呢，甚至为人处世上头一点都没变，遇到不熟悉的后脑勺看人，理都不理会，这还是我日夜提耳朵教的。”

    李季喝口酒润润喉咙，继续道：“你要是非要他学，我心里头是担心的。他若是有心思学还好，若是没心思学，是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棍棒相加的，他若是不如意了直接有了走人的心思，句实在话，咱们这里谁都拦不住。”

    二狗子本来就不是一个被人指挥的人，他的天性放在那里，至少眼前是没人能磨灭的。

    如果是爹娘身边教育大的孩子，那什么是什么，不听话了就连带骂的，孩子忍忍过去转眼就忘了。可二狗子不一样。

    李季这话提醒了县太爷，二狗子却是跟普通的孩子不同。就算县太爷这么想完全是为了二狗子着想，那也要看二狗子远不远承受。

    “是我太过于着急了。”二狗子不理县太爷，县太爷也只能跟李季多两句话，“来够你笑话的，我这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长安的事情。从前每个孩子，眼下有了，啥事都往多着的想。”

    “多少理解点，哪有当爹的不为儿子着想的。”李季为县太爷斟酒，“左右二狗子在这里，您啥时候都能看到。老话好事多磨，咱不用急着来。”

    县太爷看着二狗子，心里头不急是骗人的。

    县太爷对二狗子道：“晚上想吃什么？尽管，晚上要厨房做出来。”

    二狗子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总看他，见县太爷问了，二狗子想一想才回答道：“肉。四叔喜欢吃蒜蓉菠菜。”

    自己想吃的一个字，关于李季的了一句话。这是二狗子头一回跟县太爷这么多话。

    县太爷连连点头，等欣喜过后心里头也是犯嘀咕，这二狗子却是太念着李季了些。

    晚饭餐前开胃的点心里就有一道银耳莲子羹。莲子是李季和二狗子一起摘得，县太爷吃的十分香甜。

    李季笑问二狗子好吃吗，二狗子对吃的向来不挑，听到李季问就点头。

    这顿饭的肉比之前没一顿的肉都多，十个菜里头九个都是肉，二狗子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知道的这是喜欢吃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吃过肉。

    二狗子的胃口再一次获得了一众惊愕的目光，就连县太爷看着眼光都是发直。

    李季生怕县太爷误会他不给二狗子肉吃，笑道：“也不知道二狗子的胃是怎么长的，就是特能吃肉。家里头每天至少能吃进去一只兔子，有时候要两三只。可怎么吃都没见到他腻的时候。只等着肉吃的差不多了才肯吃菜，旁人家都是持续就的青菜见不着肉，二狗子这里多吃两口青菜都够觉得奇怪的了。”

    县太爷忍俊不禁，看着二狗子并不牙冠的吃相，怎么看怎么喜欢。到底是自家的儿子自家疼。

    县太爷道：“太油腻的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这两天就由着他吃吧，等过几天咱们再一起监督他少吃些，多吃点青菜。倒是不怕他吃，就怕他吃坏了身体。”

    之前吃多少李季都是控制的，这回进了县太爷府，好多是这辈子都见不着的好东西，李季就没限制二狗子吃，所以这两天二狗子每顿饭度吃的鼓着肚子，满足极了。

    “二狗子？你可听见了，今天就不限制你了，明天开始就跟以前一样，别吃太饱，对身体不好。”

    二狗子啃着手里头的鸡腿，看看李季，艰难的点点头。虽不愿意，可李季出来的话，二狗子不会拒绝。

    “乖。”中间隔着距离，李季碰不到二狗子，要是在平时，这会儿李季肯定揉揉二狗子的头发，然后二狗子回他一个亲吻。

    想到这里，李季忍不住看向二狗子的头顶。发冠高束，几乎瞧不见黑色的头发。就算伸手去摸，也只是那贵气的发冠。

    心里头怅然若思，李季就多喝了两杯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狗子都吃饱了，也没着急下桌。等着丫鬟们撤了桌子，县太爷对着身边的管家示意，那管家拍拍手，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男女两队人进来。

    一个个穿着各异，都听干净的。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进了屋排着队站好。

    县太爷道：“府里头多两个主子，下人们要干的活儿就多了，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这些都是家底干净的，你们先瞧瞧那些是看的入眼的，就留下来伺候。”

    李季没有准备，被县太爷突然的决定吓了一跳，目光扫过那两行人，心里感觉有些怪异。

    他知道有些人为了生存坠入奴籍给人家为奴为婢，这里面有的生下来就是做奴才的，因为奴籍的人除非归自己赎身后有主子的证明，花个几十两银子改了户籍才能摆脱，否则世世代代都是奴才。

    这些人或许还都盼望着进县太爷府，虽地位高的人难伺候，可出手大方。不光是月例银子给的多，若是的了脸随便给点赏，就够普通人家过一年的了。

    李季目光扫了两圈，心里头不自在，自然不会是真心实意的去挑。

    “我本来就不是个被人伺候的，您让我选确实难为了。”李季转头看向二狗子，“你有看的入眼的吗？”

    二狗子摇头，对他来讲，除了李季意外，他看谁都不入眼。

    本来就是给二人选，结果二人都不肯。其实二人都是过惯了普通人生活的，根本不喜欢有人对他们卑躬屈膝的，适应不了当主子的日子，对于下人上面自然就不上心了。

    县太爷也仔细看了看这些人，干脆自己选起来。

    最后选了六个丫头，四个家丁。一个个年龄都不。六个丫鬟里头有四个是长相憨厚老实的，剩下两个长得俏丽身材姣好，言行得地又不会俗气，看着也是个老实的。

    光是看着选中的这几个人，李季心里头就隐隐有了猜想。

    二狗子没有娶妻的算，再娶妻之前纳妾不过去，但有两个伺候人事（性需要）的通房丫鬟还是理所应当的。只等着二狗子尝过了滋味，以后就不会太拒绝。

    不论是在那里，男人三妻四妾都好像是理所应当的，村里头哪个媳妇不生养，又不想休妻的，没娶个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这县太爷的大公子。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县太爷可以为了李嫣从一而终，但到了孩子这里去更想要他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就像是大部分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恨透了丈夫的妾室，却十分热衷于给自己儿子纳妾，儿媳妇不同意还会埋怨儿媳妇善妒。

    这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同时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李季心里头就不舒服了。分配的时候倒是让李季有些惊讶，因为两个俏丽的丫头分在二人名下一人一个。

    意思就是，这两个同房丫头是给二人准备的，带了李季的一份。

    如此一视同仁，李季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吃过了饭天色就按下了。县太爷有心拉着儿子多聊一会儿，却也不好耽误额日子休息的时间。

    新来的下人不着急干活，要先由专门的人教几天才行，免得冲撞了主子的忌讳。

    李季和二狗子依旧住在一出，一同回了院子，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喝花瓣，只等着两位主子过来泡澡了。

    走过的地方一个个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言行之间都是规规矩矩的。李季并不习惯这样，可是在别人家里头，总要入乡随俗。

    在浴桶里头泡着，二狗子在旁边的浴桶里头。李季心里头想着事情，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二狗子觉得闷得慌了。

    “什么时候回家。”二狗子道。

    二狗子问什么都好，就是这句话李季没办法回答。

    李季沉默，二狗子继续问道：“我想尾巴了，也想淘淘和松松了。”其实二狗子也想山上的狼，只是他不承认。

    李季继续沉默，二狗子又道：“你李金会帮着咱们喂牲口，我怕他喂得少了，咱们回去就瘦了，肉也柴了。”

    李季只觉得鼻子发酸，将嘴和鼻子埋进水里，只剩这一双被水汽熏湿的眼睛看着二狗子。

    二狗子直接跳出浴桶，走到李季身边，手伸进水里去摸李季的脸：“回家吧。”

    李季胳膊伸出来，隔着浴桶抱住二狗子的脑袋。此时的二狗子褪下了冷冰冰的发冠，一头墨色长发洒下，李季将二狗子的头发揉乱，一种难以表达的满足感在心中酝酿。

    李季比二狗子更想回家，可就他不能带着二狗子回去。若县太爷不是个东西，对二狗子不好，李季可以心安理得的带着二狗子离开，可县太爷对二狗子一片慈父之心，李季实在做不到那么自私分开他们。

    该怎么办？李季那里知道。李季人聪明，可年龄放在那里。从到大，这是李季头一回面对这种事情。

    他喜欢二狗子，喜欢的难以用言语明白，可这份喜欢不能妨碍县太爷对儿子的爱。

    李季寻找着二狗子的嘴唇，唇舌之间的交融，代替了一切语言。

    火点起来了，二狗子可不会管那些，想要跳进浴桶折腾一会儿水花。李季却有顾虑，怕被外面候着的下人们听了去，推拒着阻止二狗子。

    “别，乖别闹。”李季一手推着二狗子，另一手摸着他的头。一边推拒，一边不舍。

    “为什么，昨天就没有。”这两天二狗子的肉吃的多，难免心火上升需要败败火。

    “乖，现在还不行。来，擦擦身子咱们睡觉吧。”

    李季也不泡了，从水里头站起来，用软布擦身子，然后将睡袍套上。

    仅剩的水气被睡袍吸干净了李季忙不迭的往里屋走。

    二狗子不是个强迫的人，瞧见李季头也不回的走过去，心里头不舒坦，却不会跟李季发牢骚。

    紧握卧房，门外的下人们听到的声音，纷纷进了屋子伺候二人。

    摆好了瓜果点心，放了一壶夜间解渴的凉茶，和降温的冰块，他们都十分贴心的离开了。

    正经的下人就是这一点好，凡是只需要交代一遍，这以后只要不是专门交代的，就按照以前的来，贴心极了。

    躺在床上，二狗子就在床边上，也不往里面躺。不话李季也知道他这是闹脾气了。

    李季伸手去捞二狗子，二狗子也不动，李季用点力气，二人就僵持着。

    挺了一会儿，李季率先认输，身子过去直接抱住二狗子，头抵着二狗子的后背，手按在二狗子的胸口上不话。

    二狗子就这么让他抱着。

    两个人都贴着床边，另一头空出大半个地方。

    就这么过了半时辰，甚至都觉得对方睡了。

    这时候李季忽然轻轻的了句：“我也想家了。”

    李季：“可咱不能这么回去。”

    李季：“你不明白，看我的良心不安。”

    李季：“咱们是一家人，你爹也是咱们家人。”

    李季：“咱们是两口子，不能一直躲着。”

    二狗子终于有了动作，翻过身抱紧了李季。

    “以前我，你在哪里那里就是家。可我现在不觉得了。咱们盖的房子最像家，咱们在那里最舒服。你的话我不懂。不过你决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

    二狗子完话，亲了亲李季的脸：“我以后不了，咱们睡吧。”

    二狗子越是这么，李季的心里头越不是滋味。有那么一瞬间，李季甚至想去找县太爷，告诉他他跟二狗子其实是两口子，俩人混在一被窝许久了，甚至败了天地叫了李嫣娘了。

    可是他做不到。

    他怂，没那个勇气。

    这一夜二人都失眠了，却生怕被对方发现，抱着对方一动不动。第二天早上起来看着对方都是眼底发青，相对无言。

    太阳升起来，外头有了敲门声。李季率先坐起身开始将衣服换上。

    有丫鬟进来送了新的衣服，昨天的衣服穿过一天了，虽在李季的眼里看还是干干净净的，那也是要拿去洗的。

    真正上好的布料，其实根本就不耐洗的，基本上洗几次就破了不能穿了。不过真正有钱的人家怎么可能一件衣服穿很多次？能穿上两三次，就代表喜欢这身衣服了，再多的就直接扔了。

    现在是酷暑，准备来的衣服都是清爽的颜色，套在身上看着就清凉干净，十分舒服。

    李季为二狗子梳头发，戴上了发冠，转眼间又是翩翩少年郎。李季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心里头亏得慌。

    二狗子享受这一切的奢侈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因为有李季的存在，二狗子一心想要回村里头过苦日子。

    县太爷又去办公务了，听有人过来报案出了点什么事，需要县太爷去审案。这涉及审案的事情，案子也够县太爷忙碌一会儿的了，午饭是肯定不能回来一起用了。

    早上是皮蛋瘦肉粥配上几盘菜。没有县太爷在，二人退去了伺候的丫鬟，坐在一处吃着。刚好有蒜蓉菠菜，二狗子就多给李季夹了两筷子。

    二人交流少了，可这样的默契一直没变。

    昨天前天基本上把能看的都看过去了，剩下的就算是再看一遍也没什么新鲜感了。吃过了饭去竹林里头逗弄了一会儿鸟儿，瞧见了竹林里头刚冒出来的笋。

    李季不懂得这些，却听过竹笋可以入菜，询问了一下院子里管这个的家丁，看看能不能吃。

    “回李公子的话，这竹笋露头了便硬了，要吃必须寻找那没露头的挖出来。竹笋能吃的补分不多，不过吃起来确实爽口。您若是想吃这口，笑的这就找两个人去挖，等到了中午正好能做出些来。”

    李季和二狗子都是闲的实在没办法了。都是勤快的人，在村里头每天都要干那么多活，忽然安生下来有些受不了。

    “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跟二狗子也是闲来无事，就我们自己来吧，拿工具过来，你来教我怎么找怎么挖。没吃过这口，也是尝个新鲜。”

    两个主子要干活，这那里了得？去摘个莲蓬还好，就是个玩的，这挖笋可是体力活，要是让县太爷知道了那里使得？

    “不可不可，我的爷您可别难为的，这挖笋又脏又累的，哪能麻烦二位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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