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来, 该回家了。

    县太爷空出时间来, 跟二人好好吃一顿饭。三人相顾无言, 默默吃着。这后续是是三人在府中吃的最后一顿饭, 也有可能是三个人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战乱将至, 一切事情都变得无可奈何。

    吃完了饭, 放下筷子。县太爷看着二人, 重重叹口气。

    “回去吧，这回回去，就别回来了。”往日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尽快回来。显得这次的不同, 尤为凄凉。

    二狗子张张嘴不知道什么，看向李季。李季习惯了提二狗子开口：“我们在家等您回来。”

    县太爷点头，嘱咐了一句：“我这回会派人陪着你们回去, 帮你们理东西搬上山。村里人只管着提一嘴就是了, 回头我会安排一并上山。不过上山以后, 二狗子是我儿子的这件事就瞒不住了。当然, 也没必要瞒着了。到时候你们尽管住的远远的。山上地方盖得安全, 也不怕猛兽。加上又二狗子。你们无聊了, 就道居住地去看看，喜欢清静, 自己住着也方便。”

    县太爷直接将他们二人送到了侧门外。一行四辆马车, 还有几个骑马的佣人跟着。

    这么多人，足够在一两天内帮着把李季家里头的东西收拾收拾搬进山里头。剩下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站在马车前，李季回首, 看到那台阶上站着的县太爷透着一股子沧桑。

    县太爷注意到李季的目光，含笑道：“走吧，好好过日子。”

    李季点头，跟二狗子坐上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直到马车不见了，县太爷才不舍的移开目光。

    “将愿意走的都集中起来，不愿意上山的也不强留，每家每户发放十斤粮食一钱银子。剩下的就看他们在家的造化吧。”

    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县太爷人单力薄，能做到这些，已经是实属不易。

    所有的百姓此时此刻都站在了选择的路口上。走上哪一条路，直觉决定了未来生死。

    县太爷不能帮他们做决定，也不会逼着他们。该做的他都做了，那么不愿意跟着他的，会面对什么样的结果，都不是县太爷的责任了。

    派去支援的八百名将士只回来了不足三百人，且个个身上都受了伤。不是他们临阵逃脱，而是那座城池已破，他们这些人，实在没必要留在那里送死。还不如回来，跟着指挥使和县太爷一同守护这里。

    县太爷集中全县的郎中，包括自家的府医都派出去了，只能尽可能在战乱来临之前，让他们的情况再好一些。

    二狗子和李季回了村里。此时村里也知道了要仗的这件事，昨天就已经有衙役敲着锣挨家挨户的通知。一夜之间，已经又几户人家带着家里的东西逃跑了。逃走的，都是慌忙之间将家里的东西能卖就卖，不能卖又拿不走的，就只能扔下了。

    也就是粮食能卖出去，而且粮食又多又重，根本带不长远，反而会在逃难的路上隐忍注意。还不如身上背个几十斤粮食，将剩下的都换了银子，到时候走的勤快些到了安全地方，再购买补给。

    这仗来的快，有的时候都未必给人时间准备，所以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快人一步才行。

    甚至李季刚到家的时候，村里有的人家还在搬东西。不少人家为了粮食的价格吵得不可开。

    临近仗，粮食的价格肯定要涨的。可卖粮食的又仗着对方忙着离开，死死往下头压价。因此麻烦不断，混乱极了。

    李季道家门口，还不在村里头，就能听见村里头乌央乌央的吵闹声。先进家门，家里头的牲口饿了一天一宿叫的正厉害。先将他们肚子喂饱了，猪这边也来不及煮猪食了，直接给猪倒了玉米碎。猪饿极了，吃着也香甜。

    一片糟乱的声音总算安静下来。尾巴就好弄了，车上带了些腊肉，切一些给尾巴垫垫肚子，只等着晚上做了饭再好好喂一顿。

    带来了一共十个仆人，先忙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上山李。提前给了地图，他们上山也不怕迷路。加上每个人都会写拳脚。就算遇到了野兽不过，逃走是容易的。

    其实山上的住处已经准备不少东西了。但也架不住县太爷不放心。多准备些东西放山里头，也是为了保证以后在山上日子过的再好一些。

    等他们上山了，李季跟二狗子先做个规划。将要送给县太爷的牲口，和自家留着吃以及做种的牲口分开，像是牛羊猪这样的大牲口，是必须留着的。以后若是下了崽子，全都给县太爷，也不会心疼。

    剩下的鸡、鹅还有兔子。李季每样留个十只二十只的就够自己啊吃的了。到时候上了山，二狗子猎也方便，就算一直不留，这吃肉上面也不用太担心。

    等规划好了，只等着县太爷安排过来取的人到了给他们就是了。

    李季让二狗子看家，他去村里头瞧瞧。

    一进村就瞧见两家人面红耳赤的争论着，眼瞅着就要起来了。李季过去让他们分开，让他们帮忙去将人都聚集起来道村口。他刚从县里头回来，有大消息带回来。

    村里这边比较远，得到的消息也慢。这要将财产上缴才能上山的事儿，是昨天刚坐下来的决定，这边还没得到消息。

    李季在村口等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赶过来，迫不及待的问李季，李季也不着急，只等着人都到齐了再。

    等人差不多齐了，村里头的长辈都到了，村长也站在众人的前头看着李季。

    李季道：“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县太爷那边要带着人进咱们身后的这座山。不顾前提是将个人财产全部充公，等到了山上，衣食住行县太爷全都管了。”

    随即就是此起彼伏的反对声。越是偏远的地方，对官员的信任就越低。哪怕知道这位县太爷是为民办事的好官，在这种生死关头更不会轻易将自身的安全交到别人的手中。更何况时候身家和性命一起。

    “安静一下听我。”李季声音大了些，“你们怎么决定，我是管不着的。但我解除了好几次县太爷，这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他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大家伙着想的！”

    “你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

    一片好心被成这样，李季心里也是烦躁，当即反唇相讥道：“骗你们有多少好处？实话跟你们，就现在，你们所有人的家产加一起也未必有我一个人的多。我不贪那点芝麻绿豆！”

    李季完这话，继续道：“路时候自己选的，你们想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只是提这么一嘴。我是算跟县太爷一起上山的，你们谁如实想往不仗的地方逃，要卖粮食的，我按照以前双倍的价格收，有多少要多少。至于想跟着一块上山的，这个也不归我管，县太爷会安排人下来，具体安排还是要看人家。”

    李季确实不缺钱，而且背后还有二狗子的本家。比全村所有的资产加一起都多，这话虽然夸张，但也不是不可能。

    村长道：“你真的算上山？你可想好了，你家大业大的，还有那么多的牲口，劝都给县太爷了？”

    李季点头道：“到时手上了山，养活一堆人总是要有肉的。不过我跟其他人不同。二狗子的本家爹喜欢猎，在山里头盖了能住人的房子。所以上山以后我们不用完全依赖县太爷那边的保护。所以也不用全都交上去。我家里头留点牲口在山上自家养，剩下的也都是给县太爷了。山上野兽多，换来县太爷那边的保护，挺划算的。”

    李水生叹一声：“那也太可惜了，你家那么多的牲口，那得值多少银子。”

    李水生是最好算计的，让他一点利益都不取，甚至将家里的全部资产都送出去，这根割他肉没什么区别。

    李季想了想，低声道：“快起来了，命都未必是自己的了。钱财是身外之物，这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李水生道：“就怕到了山上什么都不给了，张这山里头野兽多，什么吃的也不给，逼着干活自生自灭……你也别怪我是个多疑的，这种大事，不多想哪成。”

    李季知道他的顾虑，点点头道：“可是眼下，除了县太爷，咱还能信得过谁？旁人我是不管的，我相信县太爷，愿意跟县太爷上山。这就足够了。我也能给你你们透个底，二狗子跟县太爷的关系不简单。不过……这个不简单，也不够是让咱信任县太爷的根据，却不是咱们仗着身份取好处的借口。”

    李季声音里，带着提示，又带着警告。关系不简单，就代表李季出来的话可信。不能仗着身份谋福利，就代表以后上山，村里人跟旁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没有区别，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让人放心。能够信任的同时会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就嗲表这县太爷有足够的粮食和能力，在山上安排好每一个人。

    村长想的更深一些，开口问道：“那……你值不值道，县太爷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人吗？又能养活多少人？肯定会有很多身无分文的过去投奔，交上去几个铜板，两个破馒头就算是全部家产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县太爷又怎么保证所有人都不用饿肚子？”

    “话到这里，我也不妨跟你们透个底。”李季声音压低了些：“其实从边关战乱的时候，县太爷就开始准备了。那时候只是想着预备着，总比没有好。因此还没少受周边其他官员的嘲笑。直到半个月前，还有人县太爷是人傻钱多，从自家银库里头掏钱去准备那么东西，也不怕叛军被败了，东西贱卖度未必卖得出去。”

    这些是李季听县太爷府里下人们的。当时准备时候，县太爷不知道背后受到多少人的冷嘲热讽。但是现在回头看一看，只怕没有比县太爷更加诰命的人了。

    现如今周边的县城只有本县提前做了决定。相信情况，要比其他县城好得多。

    话到这里，他们有再多的疑问李季也不肯回答了。让他们自己多想想，都散了，李季直接回家等着上山的仆人们下来。

    日夜兼程，先将县太爷带来的东西先送上去，然后再搬运家里头的东西。尤其是牲口们，型牲口还好，背在背篓里上山就好了。这大牲口，牛羊一类的，只能赶上去。

    车子上山还不够麻烦的，可赶着上山跟放饵进养鱼池没什么区别，就是送上山的肉。

    而且就算猛兽来了，能给赶走，牲口们都是养在家里，被保护的极好，根本没见过危险。若是一下子受惊了逃走了，那才是真够人受的。

    没办法，只能采用保守一点的法子。二狗子跟着一起上山，加上是个仆人。是个人，七个人各牵着一个牲口上山。另三个仆人手里头都拿着弓箭，二狗子拿着县太爷给准备的钢做的长毛，以及青铜做的护甲。直接上山。

    李季一个人看家，坐在家里头可以每一刻都是守着煎熬的。哪怕知道二狗子有本事，可也架不住人多。

    万一有点意外，二狗子就算是擦破一点皮，也够李季心疼的。

    抱着尾巴，李季度日如年的盼着回来。

    这村里的一些不放心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的过来听情况。

    李季心系二狗子安危，有被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着，心情难免烦躁。

    “眼瞅着仗了，谁家的事情都有够乱的。我不是县太爷，更不是村长。你们要跟着上山就上山，舍不得家产就留着或是逃走，这都是你们的事。好好的过来难为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们真觉得我有通天的本事，能做的了县太爷的主？让自己带着粮食上山，还要人家派军队保护你们在山上安全还有吃住问题？怎么？人家欠了你的？”

    一口气完，李季又舔道：“我也知道你们在拨什么算盘。不过是觉得既然有关系，那就按亲近的来，学着我这样留些加成等着以后战乱过去了使。可我赵钱也把话放下了。我跟二狗子，是因为有房子可住，不必太依靠县太爷，所以才有这么个特例。你们若是现在有本事在山上变出个房子来，你也去跟县太爷商量，我不拦着。”

    听这话，有人低声了句：“那……能不能再商量商量，若是有住处的话，分我家一块地方。哪怕是院子里个地铺都成……留下来那些，分你一半也成啊。”

    若是能在李季院子里又块地方，那不光是能留些财产备用，有能保护自家安全的地方，也不用遭受上山没地方住而带来的恐惧。

    李季直接站起来送客：“若是真能这么干，我自让我亲侄子来了！房子有不是我的，你们逼着我做决定有什么用？走走走，你们非逼着我做恶人，这个恶人我也做了，你们是怨是恨，我也忍下了。都走，别站在这里碍我的眼！”

    将人都赶出去了，李季找个地方坐下，心里头一阵烦躁。早知道有麻烦产生，就不该替他们多想，有了带他们上山的心思。

    现在到好了，给他们一条号路上山求存，他李季倒成了有好处不想着村里人的王八蛋了。

    李季发了通牢骚，见人还不回来。进院子里，将院子里还没收拾的菜都收了。院子里大部分的地方都清理了，连根都拔起来了，看上去很干净。不过按理，像是萝卜这样的，要等下了霜吃才会脆甜，白菜也留了许多，只等着带地里头上了冻再摘下来。冻白菜焯水蘸酱吃，最是清甜可口。

    眼下战乱就在眼前，是享受不到了。也只能全都拔下来，到时候一并运山上去。这也是过冬的菜了。

    就是不知道山里头能不能种上菜。山中树木那么多，种庄稼没阳光肯定是长不好的，到时候能不能结下足够的粮食吃，还是两回事。

    不过县太爷提前那么久准备了那么多，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萝卜刚拔到一半，听见尾巴交换了。李季忙道门口去迎。果然他们都回来了。

    李季面上一松，笑道：“总算是回来了。；累坏了吧，快好好歇歇，喝点水。”

    李季先仔细量二狗子，确定二狗子没受伤，心这才彻底放下。

    “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李季问道。

    二狗子如实道：“遇到了老虎，动作很快。后来他们点了火把，把它吓跑了。”

    李季微愣：“老虎怕火？”

    李季没读过什么书，更不知道山里头野兽的情况。在他心里有老虎是百兽之王，怎么会害怕火苗？

    二狗子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山上的时候，点起火堆后一般野兽就不敢靠近了。他们都怕火。冬天冷的时候，有的太冷了，想要靠近火堆取暖，那也特别心。火一动，就会跑的远远 。”

    “那还真稀奇。”李季觉得这事儿新鲜，就当个热闹听了。

    有个仆人笑着给李季解释道：“其实这事儿也好解释。山里头的畜生那里见过火？又怕热尔东西。火他们没见过，就算见了，那也是山中大火。那可是不管什么，都能烧死烧没的。所以啊，一瞧见火焰，又热又烫，没见过还会动。对于他们来，就是厉害极了的怪物，自然是能有多远，就躲开多远了。”

    这解释刚好李季能听懂，笑道：“早知道这样，上山也就不怕了，只管着多准备几个火把，就没事儿了。”

    二狗子摇头道：“野猪不怕。野猪攻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的。而且皮厚，火上去，它都能受得住。而且一般有很多野猪，很不好对付。”

    除非是遇到个落单的，或是用野猪陷阱。否则再有丰富经验的猎人，也没办法吃下野猪这块肥肉。

    当初二狗子能野猪下山，也是带着运气的成分在里头。

    让他们都进屋，简单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天黑没黑。趁着天没黑，再送上去一批牲口。这回再有一个来回，家里基本上就没有大型牲口了。还有几只猪崽子，才两三个月大，这些拴着，一个人牵着也能顾过来。后面就是往山上搬吃穿用的东西了。只等着搬完了，直接在山里头住下，就不下山了。

    等到时候县太爷上山了，自然会去找他们。

    只是家里头东西太多，现在一天顶多能往返两三趟。就算是十一个人一起忙，也至少需要个三四天。

    第二天中午二狗子他们上山半个多时辰，县太爷派下来取兔子、鸡的车到了。李季指挥着他们，将送给县太爷的都搬走了。之前都已经装好了，到这里直接装上车就能运走。

    “你回去记得跟县太爷。带着崽子的母兔我都留下了，肚子大的母兔也也留下了。兔子这玩意惊不得，若是真吓找了，容易吃崽子。兔子养起来那都是肉，我就不给带着了。”送走的时候，李季还不忘解释一句。

    “四爷您这是的哪里话？这本不用跟的们解释的。您跟老爷的关系放那里，您怎么做老爷都是信得过你的。老爷的意思是，这些都不是白要你的。等回头上了山，再将银子给你。左右现在搬过来，您还要麻烦着往山上班。”

    “一家人，哪里得出两家的话来。”李季笑道。

    “这可不是两家话。应当时候公事公办。这肉都是给士兵和衙役们准备的，既然是给公家的人吃，公家也没有白吃百姓肉的道理。”

    送走了那么多的兔子和鸡，站在院子里听到的动静都少了。好像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李季心里头有些失落。

    有的还是选择逃亡的，过来跟李季卖粮食。李季按照提前允诺的给了两倍的价钱将粮食收下了。

    其实算下来，现在两倍买来的粮食是占便宜了。真的起仗来，十倍的价格，也未必买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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