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半左右，袁野他们从外面回来了。车还没停稳，大家就看见他跑到厨房，拉着六叔就问：“程老师起来吃饭了吗？”

    “您指的是午饭呢，还是早饭呢，我的袁大队长。”六叔笑着回答。

    “队长呦，程老师可真有福，能吃能睡。我和老头子都没敢去扰，你还是去看一眼吧，别是病了什么的。”一旁正在准备碗筷的六婶也跟着趣。

    额，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竟然这么能睡，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上学那会儿，看着挺勤劳的。

    他二话没，揣着钥匙就往楼上跑，在最后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从窗户玻璃看过去，屋里一片安静。悄悄推开门走进去，人家睡得正香呢，口水都流了一脸。

    他不忍心扰，轻轻地退出来，关上门就进了隔壁。正准备换衣服的，张思成也不敲门就进来了。

    “哎，肖珊珊可找我了啊，跟你一声。估计是人家心里还有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你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找下家，要不要考虑考虑？”

    “谁我一直没找下家？”袁野手中的动作没停，扭头问他。

    “嘿，难不成你找了？快跟哥们。是不是镇上医院的那个古丽医生？昨天程的那个？”张思成妇女之友的性格此刻暴露无遗。

    “人还不错，就是年龄差距有点大。你想想，我们都快三十好几了，人家才刚三十。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给你制造机会。”袁野完想笑。

    “算了吧，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我是没这个福气的喽。”

    “别呀，张老师，我看你这除了有点啤酒肚外，其他的，和十年前也没什么两样啊。”

    “你还是别奉承我了，不过这身材可真没浪费啊。该不会还像上大学那会儿，天天去健身吧？”张思成着还动起手脚来了。

    这哥们，不简单啊。

    同样都是三十二，他怎么就保养得这么好。再看看自己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肥肉，他都觉得惭愧了。

    “早没去了，哪有那个条件。”袁野嫌弃地挪开他的手，衣服也早已经换好了。靠在桌边，嘴里叼着一根烟。

    “以后啊，还请你不要再提肖珊珊了。那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不嫌累，我听着都累。”

    张思成嘴刚张开，还想和他继续理论几句呢，楼下就响起了六叔准时的开饭声。

    袁野一边推着他出去，一边锁门。

    “哎，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床上的花被子了。我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你的口味不是这样的啊。怎么……”

    “你整天看美女，眼花了。”

    ******

    吃饭的时候，大伙围着桌子讨论今天上午的发现。

    “唉，上午又是白忙活一场。”光是听这语气，就知道李承欢心情不好。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都一样，垂头丧气的，像霜了的茄子。

    “这才没多久，慢慢来，不是已经知道那群人的活动范围了吗？下午再去村里问问那个张老汉，看看那天晚上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袁野扒着饭，闷声道。

    “我以前不知道你们这工作这么难做，今天上午算是见识到了。真真是刁民，刁民啊。”张思成也跟着叹气。

    “人手不够，时间有限，再加上老百姓不配合，工作是要多难做就有多难做，难于上青天啊。”赵平话语气有些抱怨。

    “程老师呢？她的脚怎么样了？”还是刘莉莉关心女同胞，又是第一个发现程似锦不在的人。

    “我刚上楼去就是想问你程老师的，后来被你一岔，竟然忘记了。”张思成拍着大腿。

    “睡着呢，不用管她，等会我给她送饭。你们吃完了都去休息会，下午两点出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自从程老师来了，袁大队长转性了？！

    都主动给人送饭了！

    真是活久见哈！

    等他撂下碗端着饭出了门后，他们就几个开始八卦了。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队长对程老师很不一般啊。”

    “感受到了，昨天是凶神恶煞，今天又是卑躬屈膝。他以为得罪了女人这样就能哄好，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们，完全不可能。”

    “不会吧，队长这是要去哄程老师？我看着他那张脸，怎么感觉像是去赴死啊。”

    “别瞎，我们队长还是很有爱心滴。标准的温暖型男。”

    “都不要八卦了，你们队长他可是有心上人的。”张思成不失时机地插过来一句。

    “啊，真的？”

    “张老师，快给我们。”

    “求求您了，张老师。”

    ……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张思成故作老成，放下碗筷，背着手，踱步而出。

    ******

    程似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她睡着睡着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实在忍不了了，只好睁开眼睛。

    等拿出了手机一看，妈呀！都已经一点四十五了。

    明明是才刚进入梦乡的啊。看来那谁的没错，我真是猪啊。

    她也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醒了？”门外传来袁野的声音，“醒了就动作快点，饭菜都凉了。”

    “哦哦。”程似锦很不好意思，刚来两天，啥事也没做，还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

    想想三年前，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每天早上别提起得有多早了，还经常主动帮同学和所里的人做事情。

    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个好吃懒做还贪睡的人啊。她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她想不通，可有一个人却很清楚。那就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兼闺蜜，李梦。

    上学的时候，两人上下铺。当初在省城实习的时候，又睡在一个床上，好的不得了。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妈生的。

    后来毕业后，她们两人见又都在B城工作，就折中选了个区又住在一起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都还单着。

    李梦刚毕业的时候去了一家私企，后来干的不顺心，就辞职去了B省的省立大学里当辅导员。这样一来，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她天天跟程似锦抱怨自己的生活忙成了狗，可就算是这样，上面但凡有什么工作下来，人家还是照样屁颠屁颠，乐呵呵地，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用程似锦的话来这就叫周瑜黄盖，一个愿一个愿挨。拿着一个人的工资，干四五个人的工作。

    像自己就不一样了，整天在所里，除了偶尔要替领导们跑些腿，其他时间都在实验室里。

    李梦一有时间在她耳边唠叨，什么你看看你啊，这都过去三年了，就算是缅怀也该结束了吧。

    一切都要向前看，找个男朋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学校还有好多个单身男老师呢，都是文质彬彬型的。

    程似锦每次回她都是一句话，斯文都是败类，没听吗。

    再了，有好的你不自己留着，还介绍给我，你有这么好心？

    哼！我才不要你挑剩下的呢。

    “还没好？”袁野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进来了。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好几分钟了，也没听见起床的动静。

    再磨蹭下去，饭菜就真的凉了，这都已经热过一遍了。

    “好了好了。”程似锦抓紧时间穿衣服，套鞋子。等开门的时候，看见袁野正端着锅站着呢。

    “饭不是在六叔……”

    “六叔六婶吃完饭就回了，我先帮你端过来的。”袁野着一脚提开门，绕过她，进来了。

    我还不知道你，再不把你叫起来，到两点我们又要走了。你起来看不见人，肯定又不吃饭了。

    “哦，那谢谢了。”程似锦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看着他将饭菜准备好，不情不愿地。

    “快吃吧。”袁野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扰她吃饭，走到门口，拿出工具，就开始修门板了。

    没想到，昨天竟然用了这么大的力气。这修起来，恐怕还要一会。

    程似锦看他弯腰蹲下来，拿着锤子敲啊敲的。在研究所的时候，东西坏了都是物业的事情。

    她上了三年班，还没遇到过所里的东西坏到不能用的地步，基本上还能坚持的时候就已经换新的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她心翼翼地问。这还是来这之后，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讲话。

    想当初他在省城公安局的时候，那叫一个爱岗敬业，怎么会被调到这个地方来呢。

    程似锦想不通。

    袁野手中的锤子明显停了下来，他没看她，眼睛盯着门，“哪有什么为什么，分配到这了不就在这。”

    随后程似锦听到锤子的咚咚声又响起来了。

    以前的袁野可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也是经常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可至少整个人是精神的，积极进取的。

    不像现在这样，不好听点，有些行尸走肉。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失败？”袁野突然又停了下来。这一次，他很认真地看着程似锦问。

    三年过去了，他不想再放弃她了。可是突然一转身，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袁野昨天晚上还想过，如果我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那我和她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让她跟着我待在这甘宁？跟着我吃苦？每天都要为吃什么烦心？

    如果是这样的生活，他放弃了，他宁愿自己永远不幸福，也要他的锦每天都能笑着生活。

    准确地，他是怕了。怕上头永远都不会让他回去，怕自己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他开始羡慕那个许奕辰了，甚至也有点羡慕张思成了。

    程似锦看着他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很想安慰他，就像三年前他安慰自己那样。

    她不禁猜想三年前自己赌气离开后，研究所里，或者是公安局里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没有啊。”她声音清脆，像风铃，碰撞着袁野的胸腔。

    他蹲在门前，俯视着那张洁白无瑕的脸。三年多了，锦还是这样。

    即使眼前的人曾经伤害过自己，她还是能以德报怨。

    “门修好了，下午大家要去下面的村子里调查，你一个人在站里，注意安全。”

    程似锦看着他起身拎着锤子走了半道又折了回来，“吃完了就放着，我回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