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筋疲力尽，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回想着刚才眼前发生的那一幕幕。

    她从家里回到医院，已经过去三个多时了。还有不到一个时，天就要亮了。窗外的启明星早已经缓缓升上天空了。

    昨天晚上轮到院长值班，是她难得可以好好休息的一个夜晚。下了班，她想去工作站看看，心里想着不定能碰上袁野呢。

    若碰见了，就假装偶然遇见，然后再请他吃顿饭。或者，让他请自己吃饭也挺好的，早就听六叔的手艺是甘宁一绝了。

    早上临出门前，她特意穿上新买的高跟鞋。想到要去见袁野，暗自觉得正和时宜。

    可是等她从城南走到城北，才过十几分钟，就有些后悔了。水泥路摩擦力大，越往前走脚越疼，脱下鞋子一看，脚后跟都磨出了两三个水泡。

    工作站门口和往常一样，萧瑟寂静。她刚绕过院子中间的那个花坛，就看见从西南角的洗手间里走出来的刘莉莉。

    还记得在袁野受伤的那会，她和刘莉莉几乎是天天见。当时还以为是袁野的女朋友，暗地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后来才发现不是。

    古丽注意到刘莉莉看见自己时脸上的表情，刚开始是发愣，继而是惊讶，最后是高兴，“古丽医生，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我来这附近办事，经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古丽察觉到自己话的时候肯定是脸红了，因为她感觉脸上有些热。

    “哦，我呢，平时您可不会来我们这地方呢。快，快进来，我给你倒杯水。”刘莉莉拉着她往屋里走。

    工作站里条件简陋，不像医院设施齐全，也没有大厅、接待室什么的，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肯定是莉莉的房间。

    “不用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我还得赶回去呢。”因为职业的缘故，古丽有轻微的洁癖，不太喜欢去其他人的房间。

    “也是，那我就不留你了，等下次有时间一定来玩啊，站里的人都想你了。”刘莉莉见状也不好意思再邀请她。

    “不是想我了，怎么我都在门口站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一个出来看看。”古丽笑着问了句。

    “哦，他们啊，他们今天晚上出任务去了。”刘莉莉解释。

    “都去了？你们队长也去了？”古丽没忍住，还是问了。

    刘莉莉点点头，“嗯，都去了，就留我在家看门。”

    古丽看着眼前的两层楼，微笑着和她了再见，然后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躺在床上折腾了半夜没睡着，这好不容易睡着了，突然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医院来的，让她立刻来医院一趟。

    等她着急忙慌地跑到医院才发现，那个紧急情况是袁野带来的，身旁还跟着他们工作站里的所有人。

    古丽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袁野如此失魂落魄，比不久前见到的那次更严重。像丢了魂一样，双眼黯淡无光，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他面前病床上躺着的又是那个叫程似锦的姑娘。

    看她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浑身失去知觉，应该是冻得。

    院长正在抢救，她从人堆中挤过去，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

    有那么一刻，古丽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她有种邪恶的想法，希望眼前的这个女人就这样一直睡着，一直睡着，永远都不要醒，那自己就可以和袁野在一起了。

    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最终那个女人还是命大，经过两个多时的抢救，她恢复了意识。

    古丽看见袁野抱着那个女人痛苦的一瞬间，突然就忍不住了，夺门而出。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能想到的眼前的路只有逃避。所以她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像一只受了伤的猫，独自舔舐身上的伤口。

    袁野，她当初舍了命救回来的人，这次是真的要放弃了。

    ******

    第二天晚上，大家伙都去站长的家里蹭饭了，袁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陪着他的姑娘。

    已经过去十几个时了，程似锦还没有醒。袁野宁愿相信她是像上次晕倒那样睡着了，可是护士一遍一遍地来检查，都还在昏迷中。还让他尽量和她话，看看能不能快点醒过来。

    袁野不知道什么好，他和锦已经三年多没过话了。当初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多半也都是她一直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像只黄鹂，嘴里总有不完的话。

    他看着锦熟睡中的脸颊，睫毛长长的，嘴唇又又薄，鼻子不太挺，这样的五官凑在一张脸上，不算太好看，可他就是喜欢。当初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袁野想起来那场沙尘暴，想起来狂风中她挺身而出的样子，想起来她倔强不服气时撅起的嘴。

    眼看着就要到八点多了，程似锦其实早就醒了。她想去洗手间，憋得难受，可是刚才一睁眼看见床前的袁野，她又悄无声息地给闭上了。

    她按照以往的经验，稍微估计了下自己昨天犯下的错误，在袁野的认知世界中，那应该是不可饶恕级别。

    如果现在醒过来，那不是送上门去让他逮着一顿凶啊。还是等他不在的时候醒吧。即便被他发现了，也还有逃跑的机会啊。

    越想她越不敢睁开眼，要是张思成能来就好了。哎，对啊，张思成呢，我都成这样了，怎么他连个人影都不在啊。

    患难见真情。

    唉，算了算了，不管他了。眼前最要紧的是袁野能稍微放轻松一下，出去抽个烟，或者上个厕所，让她也好有机会起来去洗手间啊。

    可是，袁野还是一动不动地，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那样入神。

    程似锦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强制自己忍住了。程似锦，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你可千万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功亏一篑啊。

    哐当，她听见椅子腿和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

    啊！袁野终于要起来了！程似锦，做好百米冲刺的准备。

    她悄眯眯地睁开右眼，瞄了瞄，果然，袁野正转身往门外走呢。

    哈哈哈，快点，再快点，出去吧，袁警官，最好今天晚上都不要回来了。

    程似锦祈祷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她听见袁野轻轻关门的声音，接着好像还听见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三下五除二，哇塞，我终于可以去洗手间了。

    程似锦刚从床上坐起来，手臂刚开，正准备伸懒腰的。病房的门啪嗒一声，开了······袁野的半个身子从外面探了进来。

    她愣住了。

    显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也愣住了。

    “嘿嘿，我醒了。”为了避免气氛继续尴尬下去，程似锦只得先招呼。

    “锦，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本以为下一秒迎接自己的肯定是狂风暴雨，没想到袁野直接扑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额，我醒了，你再抱得紧一点，我就要尿在床上了。

    “那个，那个，我想上洗手间。”她还是没忍住，脸红着在袁野的耳边，声地了句。

    “哦，对，你都睡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是要去洗手间的。”袁野手忙脚乱的，“这输液瓶我帮你提着，你快去。”

    “不行，你刚醒，还是我抱你吧，你来举着这瓶子。”

    “还是我来举着吧，你刚醒肯定没力气。”

    ······

    额，你这样又是抱着又是举着的，我还怎么上厕所啊。这世上怎么就没有后悔药呢，程似锦现在真是后悔自己醒了。

    你我没事我醒干什么，睡着多舒服，醒了我还是一样去不了洗手间啊。

    见她扭扭捏捏的不肯动，袁野着急了，上洗手间这事不能耽搁，“怎么？你害羞？”

    “额，哪有，只是，只是你在这，我，我不太好意思。”程似锦别过脑袋，尽量不让他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现在害羞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你的脸也是这样······”袁野故意凑了过来，贴在程似锦的耳边声地。

    “啊啊啊，你无耻。”程似锦着急了，连忙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下去。真是羞死人了。

    “我承认我无耻，可我只对你程似锦无耻。”袁野突然就变得深沉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似锦，都要把她看透了。

    “哎呀呀，你起开，我要去洗手间。”程似锦一时间尴尬极了，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伸出手去推他。

    袁野顺手一带，人就已经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路上滑，还是我抱你过去吧。”

    病房里没有洗手间，整个医院最近的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

    程似锦就这样被袁野抱在怀中，自己推着输液架，经过漫长的煎熬，洗手间终于到了。

    “额，你，你在外面等我。”在洗手间门口，她强烈要求袁野放自己下来。

    “那好吧，你慢点，我在外面等着。”见她执意不肯，知道她脸皮薄，袁野便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看着她推着输液架，慢慢地走了进去。

    回来自然又是他抱着回来的。

    这天夜里，程似锦做了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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