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顾程白的那句话, 是冬天的时候跟她的。

    在他加入恰引南歌之后的几个月，花卿曾经这么问过顾程白。

    “你为什么想要进网配圈？”

    顾程白捏着烟了这么一句话。

    他：“我想了解你的生活你的世界, 不光光只有古风圈而已。”

    花卿当时感动得要死, 扑过去想给他一个拥抱，对方却避过了身子。

    他掐灭手中的烟，眯起眼眸来。

    “别抱了——你不喜欢烟味。我更怕你不喜欢我。”

    她的手指硬生生的顿在半空。姑娘犹豫着把手缩回去，却被眼前的他一把拉过去，塞进了衣服兜里。

    “走吧。”

    他这么讲着，指了指这条长道，略带认真的告诉她：“真希望不光光这条道路, 以后人生的道路, 也能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花卿点点头，脑袋往他那边偏了偏。

    “会的。”

    他愿意陪她走过青春, 那她又怎么不敢陪他至终老？

    *

    在现实面前, 承诺总是显得苍白无力。

    花卿看着顾程白还是照样起身不误，开车门, 走到停车场外面, 离她远远的地方, 偏着头，点燃了烟。

    甩上火机的盖子，他站在一处角落，听见后方传来了脚步声。

    花卿一路跑，跟着他走了出来。

    顾程白看了她一眼，把头偏向了其他地方。

    花卿喘了口气, 走到他面前，仰起脸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她指了指他兜里的东西，垂下脑袋来：“锁屏。陆慎跟我了，他之前看到你的锁屏是我了。”

    顾程白眯了眯眼睛，唇齿间吐出白色的烟雾来：“这种东西不是随时就可以改的吗？信这个干什么。”

    信这个干什么？

    她也不知道。

    像是抓住自己唯一偏执着不肯放手的稻草，证明顾程白还在乎自己？

    这种方法幼稚极了。

    可花卿还是跟着心里的想法，问出了口。

    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顾程白倒是自顾自的继续了下去。

    “不过你倒是应该庆幸，我不怎么更换锁屏。”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动作缓慢的举起来，在她面前垂直放平。

    随后点亮了屏幕。

    花卿呼吸一滞。

    顾程白俯下身子来，垂下手直视着她，语气熟稔，一字一顿道：“——如你所愿。”

    他的锁屏，确确实实是她的照片。

    在工作室拍的宣传图，下面没见着微博水印，不过他是学设计的，有可能用软件去除了水印也不定。

    姑娘鼻子一酸，眼睛湿雾雾起来。

    顾程白看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笑起来。“得到了结果怎么还哭？”

    花卿吸了吸鼻子：“太高兴了，我这是被感动的。”

    吸完最后一口，顾程白蹭灭烟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等会就回去吧，我送你。”

    花卿突然想起来，主要的那件事儿还没问他，急得直摆手。

    “不行，我不能回去。”

    “嗯？”

    “你都还没我们俩怎么办，也没有对我实现那个承诺，干嘛让你跑了。”她伸出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得好好对我负责，才能放你走。”

    他步子顿了一下，反问她：“承诺？”

    花卿连连点头。

    “对啊——承诺。就之前站在宿舍外面，你跟我的那个。”

    *

    确有其事。

    不过也是好早之前了。

    花卿那天跟顾程白出去玩回来，对方把她送到了宿舍门口。

    那天夜里的星星特别亮，照着脸上都会发光似的。

    她仰着脖子看夜空，同时也仰着脖子看向顾程白，伸手环住他的身子，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声地问他：“顾程白，我们明天吃什么？”

    “今天都没过呢，怎么就想着明天了？”

    她咧开嘴笑嘻嘻的，仰着脖子踩着他的脚，“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不够啊。”

    顾程白俯身吻住了她，抱着她那时候还很纤细的腰肢，在她的耳边咬着情话。

    “我一辈子都在，不在乎这一两天的。”

    而这句情话，花卿一直铭记至今。

    *

    听她这么一提，顾程白有了点印象。

    他扬起唇角笑起来，染上几分苦涩，手指揉上了眉眼。

    “花卿。”顾程白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喊了她的名字。

    “我一直觉得毕业是个分水岭。而没经历过社会的大学生，和步入社会的工作者，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试着用成熟的想法，去思考了问题。这时候就会发现——我现在的自己，其实一无所知。”

    “这个专业起点很低，进来你能不能成功，全凭你在这个行业的工作经验以及实际接触，学习能力和你掌握的东西。你得足够优秀，才能走在前端，但行业的饱和度又是日益增长的。每个食物链，只有顶端者才能拥有好的资源。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花卿点头。

    顾程白垂下眼眸来：“我大概没有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情。”

    她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他，抿了抿唇角。

    顾程白确实之前刻意回避过之类的问题，他从来没跟其他人透露过家里的情况，包括她。

    “——我父亲就是做这行的。公司开在J市，也算在这行，是个有名气的设计公司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从接触到的东西，便是平面图立面图，也注定我懂得范围，要比同龄人广泛许多。”

    “他们没有了解过的过程，我在那时候就接触了。或许你会觉得，这样不是刚好吗？自己家里就是做的这行，理应毕业走出来，什么都不愁才对。”

    他低下脑袋，揉了揉头发。发型因为他的动作，看起来凌乱了不少。

    顾程白的声音倒是出奇的平静：“可是我不愿意——对于我来，我就是我一个单独的整体，并不是我父亲附加的价值。所以毕业之后，我也拒绝了他让我回到家里的要求。大学期间还会收他过来的生活费，而现在的我，一分钱都不想用他的。”

    “人想要作为一个个体，走出来。必须做到的第一步，就是经济独立。”

    他抬眼，稳下呼吸，直视向对面的姑娘。

    “所以。花卿。”

    “——因为从就接触这行，我比谁都想要做得更加优秀，也就比谁都要害怕失败。我不愿意把这个风险压在你的身上，连同你的那份一起。”

    顾程白从兜里翻出烟盒来，抖了两下，没找到香烟。

    略微烦躁地把空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男人紧皱着眉头，眼神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柔软了下来。

    “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该有自己路。”

    他低笑了一声：“如果之后的我，是个失败者的话——还请你务必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千万不要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