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顾程白看了她三秒。

    花卿放开他的下一秒就怂了, 整个人缩在沙发后背上，就连刚刚伸得老直的腿, 都忍不住蜷缩起脚指头来。

    她也没敢看顾程白这会儿什么反应, 脑子里隐隐约约着，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完了。

    顾程白平时不太会生气，真的生气起来，又不会明，而是整个人闷闷的气着。但一般生气的原因都是出于别的事儿，也就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唯一见别人惹恼过他的时候，原因还是因为她。

    *

    那大概还是个夏天。

    花卿穿着短裤, 和他坐地铁。

    地铁上露腿的女孩子还挺多, 大家都低着头玩着手机。花卿那时候坐着在刷微博，举起手机来给顾程白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个好玩的笑话。

    她仰着脖子, 笑嘻嘻地靠在他的肩侧。

    顾程白也低笑了一声, 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姑娘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

    她听见了拍照的声音——咔嚓一声。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明显。

    花卿略带紧张的挽紧了顾程白, 晃了晃他的胳膊, 往对面看去。

    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行为诡异, 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但是刻意避过了身边人的角度。时不时的抬起脸看一圈周围。

    而他举着手机拍照的角度，刚好就是她这边。

    花卿今天穿着短裤，上身也就一个简单的T恤。暴露其实并不，短裤也不是真的特别短的那种, 但她的腿确实是露在外面了。

    愤怒与恶心感涌上她的大脑。

    姑娘抬头看了眼顾程白，后者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告诉她：“先别轻举妄动，我过去看看。”

    随后，把他的双肩包从身后取下来，放置在了花卿的腿上。

    她懂他意思了，装着自己找东西的样子，手指颤抖着，开了双肩包，挡住了自己的大腿部位。

    顾程白径直走过去，装作看路线的模样，远远地冲着对方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径直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皱着眉，伸出了手：“删掉。”

    顾程白声音不大，刚好这节车厢里面的人都能听到。

    开始有人注意起这个方向来。

    他抬眸扫视了一圈，也没多在在意周围的状况。眼前的中年男人开始把手机塞进兜里，装着没听见。顾程白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怒意与不耐烦，重复道：“删掉。”

    “删什么删。你让让，我下站就要下车了。”

    中年男人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见除了顾程白也没人在意这个事儿，干脆就装个彻底。

    花卿没忍住，站起来，走到顾程白身边，紧握住他的手，扬高了声音：“偷拍别人——你这样做不觉得恶心吗？”

    姑娘话没什么气势，声音微微颤抖着。

    中年男子这会儿嚣张了起来：“你我做什么了？我就坐个车，什么都没做。”

    顾程白直接单手把她拉到了身后，镇定自若地拿过花卿的手机，握在手中晃了晃，怒极反笑：“编。继续再编。你手机里有照片，我也给你录了视频。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看。”

    他握紧了花卿的手，眯着眼眸，扬了扬下巴。

    “现在删了。”

    顾程白正经的时候，气场着实强大。

    花卿在后面看得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周围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聚集过来。

    中年男子还试图掏出手机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刚开锁屏，就是刚刚拍花卿的那张照片。

    姑娘转头正跟男人讲话，一双腿在灯光下照得又白又长。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

    顾程白看着对方亲手按下删除键，退出了人群，牵着她的手，下了站。

    花卿看上去还有些心有余悸。

    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别害怕，我已经报警了。你是我的底线，所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包括他自己。

    顾程白看向身旁的姑娘，见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

    这便是顾程白唯一在她面前生气的那次。

    花卿盯着男人身后的办公桌，直到眼睛发涩，耳边响起他的一句回应：“下不为例。”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程白放下冰袋，一把捞起她的整个身子，扶着花卿站在了沙发上。

    “我带你去医院，之后做完检查你就回去。”

    着，顾程白背过身子，半蹲下来，朝她招了招手。

    花卿慢慢地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了顾程白的后背上。

    男人的后背宽厚结实。

    她就这么趴在他肩膀处，双手老老实实地搂紧他的脖子，看着顾程白单手拿起钥匙，开门随后又关上，之后一路带着她，上了电梯。

    顾程白的手抱着她的腿部，还未出声，花卿就伸出手，给按了一楼。

    多年养成的默契。

    想到这一点，花卿又咬咬嘴唇，埋下了脑袋。

    一路上她也没在意周围的视线，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鞋子都没拿，现在左脚踝肿得跟个猪蹄似的，根本就没法见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顾程白敏感地侧头看了她一眼：“碰到你了？”

    花卿声音得跟蚊子似的：“没。”

    “你也不用在意周围，反正他们也都不认识你。人生，总有几次是要经历这样的场面的。”顾程白口吻正经的了一番，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什么。

    花卿哭笑不得握紧了手，动了动腿：“那你快点走。”

    顾程白抱紧了她的腿，“嗯”了一声。

    *

    走到了公司后面的停车场。

    顾程白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双拖鞋，看着是从酒店里拿出来的那种一次性的，花卿这时候也顾不上嫌弃，自己啪嗒一下单脚踩上去，下了地。

    她弯起腰，扶着车的外部，准备穿另一只。

    他在这时开了车门：“你要上去再穿吗？”

    花卿犯难地看了一眼那个高度，慢慢地走到侧边，顾程白搭了把手，让她先坐在侧面，随后才慢慢的把腿移上去放好，一点点把身子转过来。

    途中还碰到了车门，疼得她又嘶了一声。

    顾程白扔了个冰袋给她：“在后面自己敷上。路程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有什么不对劲就喊我，我就停车。”

    “好。”花卿接过冰袋，坐在后座，曲着腿，把冰袋轻轻地按上侧面。忽然想起了什么，“诶，我记得附近有家医院，还挺近的？”

    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顾程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性出了问题。

    “附近那家是牙科。”

    顾程白瞥了她一眼，转身绕去了驾驶位。

    好吧。

    花卿摸了摸鼻子，没再话。

    这段路得穿过市中心，避免不了红灯。

    顾程白停下来刹车的时候，花卿没坐稳，脑袋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这一撞，反而让她的身体想要找个平衡点，脚踝一用力，疼得她又皱起了眉。

    “花卿。”

    他突然在前面喊她名字。

    姑娘微微一愣：“嗯？”

    “你不是让我接《心动》这部剧？趁着路上，给我梳理梳理剧情——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看。”顾程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眼角的余光却看着后视镜。

    听他这么一，花卿也有些理解。

    顾程白忙，她是知道的。

    所以花卿这会儿也就把疼痛暂时撇到了脑后，开始专心给他讲解起来。

    她声音不大，就是平时讲话的那种语速，带着姑娘的那种俏皮劲儿，慢慢地跟他一点点道来。

    从相遇到终极，从故事里的春天跨到来年的秋天。

    这剧本，她来回看了不止五遍。

    而心动最终的意义，她却无从得知。

    花卿就一直描述着，提示灯由绿转红，顾程白也拐过一个又一个街道。

    以至于后面，她因为分心，一时之间都要忘了自己脚踝处的疼痛。而是专心的讲述着，那个奇妙而不渺的世界。

    她的眼底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在快要讲到最后的时候，医院到了。

    “男女主其实是等于一起走到最后的，但生的机会只留给了男主一个人。为什么而死，怕是也觉得对方承载着新的希望吧。”

    男人轻轻踩了刹车，听着她落下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轻声开口：“正如他们所，最后远远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双方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也就意味着故事的长河中，他们也总会再次相遇。”

    顾程白解下安全带，下车开了后座的车门，朝她伸出了手：“——好了，我们到目的地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