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这天晚上, 花卿依旧睡得不太安稳。

    脚踝处一直隐隐作痛着，她喷了点药, 原本红肿的地方着实有点变青了, 可她睡觉向来不老实。刚躺下去没一会儿，就被自己不安分的动作硬生生的疼醒过来。

    她的睡眠情况也不怎么好，醒来之后一看时间，也才凌两点。后半夜花卿干脆也不睡了，拿过笔电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想着白天再补觉就是。没想到早的时候，居然被敲门声吵醒了。

    实话, 花卿第一直觉是送快递的。

    眯着眼睛乱着头发, 她也就随手顺了个外套穿在睡裙外面，着哈欠踩着拖鞋过去开了门。

    在认清门外的脸到底是谁时, 花卿猛然清醒了。

    她的目光对上男人的黑眸, 对方直视着她。在顾程白的眼眸里，花卿如愿以偿的看见了自己乱成鸟巢的头发。她成功卡机了两秒钟, 倒跳了一步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的顾程白：“……”

    大学四年, 她跟他出去吃过无数次早餐, 从来没这么糟糕过。

    哪一次不是扮得精致无比，买了新款的衣服总想让他第一个看见。

    而现在——

    花卿堕落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抓狂的揉了揉脸。

    由于熬夜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而浮肿的眼睛和下面发青的黑眼圈更是印证了这一后遗症。

    顾程白又敲了敲门，这次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

    她也不忍心他就在外面干站着, 心一横，咬了咬嘴唇，慢悠悠的踩着脚过去，给他把门开了。

    花卿面容憔悴的吸了吸鼻子。走廊的风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果然。

    顾程白见到她的一句话就是：“你昨晚没睡好？”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讲了一句“等我一下”。随后飞也似的，拿着衣服跑进了浴室。

    顾程白放下手里的纸袋，环视了一圈。

    比昨晚上走的时候乱了一点，沙发前的桌子上还放着笔记本电脑，上面视频依旧在播放，只不过声音被开的很。而沙发上散放着两瓶喷雾，还有一层不太厚的绒毯。怎么看，都不是今早才起床的模样。

    男人收回视线，心里得出了结论。

    她就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

    花卿换了身衣服，洗漱完走出来，头发也精心理过了，还上了显气色的唇釉。着实比刚刚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但依旧眼睛低下一片乌青，显然没睡好的样子。

    顾程白的手指掠过自己提来的纸袋，还有一大袋零食，解释了来这么早的原因：“还没到上班的点，离得近就过来看看。”

    花卿“噢”了一声，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撩开纸袋看了一眼。

    印着KFC的纸袋，里面装着饭团，豆浆，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

    顾程白给她带了早饭。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按照常理来，怎么着也得晚上才过来。

    也就是这个推算，让她误以为白天可以补觉。

    花卿一样样的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想了想，拿起一旁的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号码应该没变吧？”

    顾程白嗅到了她话里的潜在意味。

    下一秒，果然看见她单手开了蓝色的界面，翻着联系人那栏，想要给他转钱。

    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了动作。

    顾程白也不知道这种无名火到底从何而来，只是压抑着情绪，一把抽过了她正要输入密码或指纹的手机，捏在手里，沉声道：“不用转给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钱转到账的清脆提示音。

    并不是手里的发出来的，而是口袋里，他的那部手机。

    他动作顿了一下，掀起眼皮子看向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着“指纹支付成功”这几个字样。而他的大拇指，正好不偏不倚地按在指纹键的位置。

    顾程白一愣，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抿了抿唇，语气软了下来：“你还留着？”

    *

    更换支付指纹这事儿，纯属上学期间花卿的半开玩笑。

    那次她双十一刚疯狂购物结束，整个人都陷入了颓废自我怀疑的状态。那天见到顾程白，眼巴巴的抓住他的衣服，声跟他：“我的生活费在今天被人征收了一半。你快管管我吧。”

    顾程白挑眉：“怎么管你？多给你转点钱买东西，随便花？”

    “好……哎呀，不行。”她松开手，鼓了鼓嘴，“你把支付指纹换成你的吧？这样我等会儿要是想抢什么东西，输密码肯定比不过人家按指纹的。到时候，就自然然而买不到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过她手机，把支付指纹改成了他的。

    话虽如此，可在回去的当晚，花卿还是收到了顾程白的转账，并附带了一条消息。

    【顾程白：帮我带本书，书名《中国美术史》。】

    花卿看了看书的单价，又数了一遍转账后面的几个零，默默地发了愁。

    ……他应该不是想让她买一箱子同一本书回来吧？

    自那之后，花卿就一直在用密码支付了。

    冬去春来，大概过去了一年。

    她还是没改。

    现如今就更不想改了。

    *

    花卿从他手里抽回手机，轻声“嗯”了一句。

    之前不改是想留个纪念。而现在不改，是因为他在。

    她把视线转向其他方向，也没敢让现在气氛僵着，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唇角咧出个弧度：“别站着啦，你赶紧坐——哦对了，你早餐吃了吗？”

    花卿看着只有一份的早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N城的上班生活往往到九点才会开始。足足比他上班时间早出一个半时。这个人来这么早，也不知道昨晚睡够了没。

    她心里乱想了一通，再抬眼，果然就看到他迟疑的表情，心中了然了几分。伸手把饭团和豆浆放在他面前：“唔，反正我也吃不完。我在家还好，你等会儿上班肯定会饿，干脆就一起吃一点吧。”

    花卿不等他发话，率先开塑料盖，口口的吃起来。

    顾程白的视线扫过她的脚踝处——比昨天看起来好了不少，颜色也确实开始发青了。他开豆浆，似是不经意的问了问：“你昨天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电视剧？”

    花卿幅度的动了动脑袋：“嗯。不过也不算一晚上吧，看到最后实在是困到不行，后来自己就睡着了。”

    “为什么睡不着？”

    他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追问着。

    姑娘握着勺子，没缘由的停了一下。

    一开始她是想老老实实回答脚踝疼的，但是转念一想，不能让他担心啊。

    可是让他担心好像也没什么坏处。毕竟大早上的早餐就摆在这里呢。

    话在嘴里滚了两圈。

    花卿没得出口，最后拖着尾音告诉他：“有点想你。”

    她声音的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也绝对能听见了。花卿手撑着脑袋，直直的注视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来，再次重复了一遍。

    “有点想你，但是后来好像还不止一点点。所以就干脆睡不着了。”

    花卿的声音轻细绵长，配音演员的优势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姑娘眨着眼睛，眼尾有笑意晕染开来，咬着字眼，声线里透着冰糖的透明感与清甜。

    她的身子无意识的微微向前倾去，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精致而迷人的锁骨曲线，以及——被裹在V领下方的，线条漂亮而饱满。

    顾程白当时眯了眯眼眸，眸子一沉，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钥匙，抱着外套就走人了。

    他这是怎么了？

    突然就走了，招呼都不带一声的？

    莫非……是觉得她的少女音太腻了？

    花卿盯着自己眼前这碗粥，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配音功底出了问题。

    *

    吃完早餐，花卿就跑去睡了觉。

    一晚上过去，脚踝处确实好了一点，至少心点不太压到它，也没那么疼了。

    花卿裹着薄毯，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看了眼枕头旁边的手机。这时候，她这才注意到，手机上面显示的提示消息。

    全部都是顾程白发来的。

    “突然想起来公司有点事，就先走了。”

    “午餐的话，别只吃零食，自己点外卖。但是别点太油腻的，辛辣最好也少吃。点好了给我截个图发过来。”

    “我下班后，晚上来陪你。”

    看到最后一句话，姑娘弯了弯嘴角，笑起来。

    她愉快地在屏幕上输入“好”这个字，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