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

A+A-

    萧三再一次醒来是在阴暗的柴房,浑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稍微试着动了动腿,直痛得他龇牙咧嘴。他的整张脸都被肿了,两只眼睛跟核桃似的,连舌头也在喊痛时被咬破。

    还没等萧三仔细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个粗壮的婆子推开木门,一把拽起趴在地上的萧三。这一拽恰好抓到他的伤口,一时间痛得恨不得昏死过去。他有心想要挣扎几下,吼个几声,却根本动不了。

    几个婆子架着萧三吭哧吭哧去了祠堂,然后像扔麻袋一样重重地把他甩到地上。萧三肚腹着地,本就受了重伤,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祠堂里,萧国公和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

    两边椅子上坐着世子夫人,王氏和顾覃兮。世子夫人神情冷漠的看着异常狼狈的萧三,顾覃兮似笑非笑的把玩着腰间的穗子。王氏两眼通红,手中紧握着帕子,要不是身后有婆子扶着,怕是早就扑到萧三身上。

    萧国公沉着脸骂道:“萧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江湖人祸害公主。我国公府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心思歹毒的子孙。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把你逐出国公府,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不是我萧家的子孙。”

    萧国公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萧三头顶炸开。

    萧三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极力为自己争辩,“祖父明鉴,宴之没有做过这样下作的事。这一切都是误会,宴之只是恰好遇见表妹落难,想要去救表妹。宴之无用,被歹人袭击晕了过去,宴之是冤枉的,求祖父明鉴啊。”声泪俱下,嗓音凄厉,如同一个无辜之人。

    萧国公不为所动,冷冷的望着他。萧三心知求萧国公是没用了,继而把目标转移到了顾覃兮身上,他忍痛极力挤出一丝笑,“表妹,表哥是真的为了救你才被歹人成这样的,祖父不相信我,表妹你不能不相信我。”

    不好意思,把你揍成猪头的歹人就是本公主我。顾覃兮指尖绕了几圈穗子,在萧三充满期待的目光下,不咸不淡的开口,“表哥,那里是城郊一处僻静的林子,你又怎么会恰好在那遇见我?”

    会这么问他就是还有希望,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问,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定了他的罪。那些江湖人都死了,只要他一口咬定是为了救表妹,谁能知道他的是真是假。

    萧三情绪激动道:“我是听四妹妹病了,才一早出府去金钟寺,想在半道上接四妹妹回府。谁知,走到半路就看见表妹被歹人围住。表妹,你一定要相信表哥。”

    这人还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真以为那些江湖人都死了?顾覃兮吩咐一边站着的婆子道:“带春桃和山匪上来。”春桃和一个被卸了下巴的汉子被婆子拖了上来。

    春桃神情恍惚,软软的跪倒在地,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看地上的萧三。

    “春桃,你就三公子是如何和你密谋演戏的?”顾覃兮神情冷淡,没了往日的笑容。年纪虽,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瞧。春桃双手死死交缠在一起,嘴张了几次就是不出话来。

    萧三见此心中一喜,他就知道春桃不会出卖他的。他心中正得意,却忽然听见春桃细细的嗓音,“是,是三公子要奴婢给公主身边的人下药,三公子只是爱慕公主才会做下糊涂事,求公主饶了三公子。”

    春桃疯了一般的磕头,“求求公主饶了三公子,求公主饶了三公子。”两个婆子往春桃嘴里塞了布团,一左一右架着春桃出了祠堂。

    “你这个贱人!”萧三怒火中烧,恨不得一脚踹死春桃,“表妹,别听这个贱人胡言乱语,我是冤枉的。”萧国公望着地下丑态百现的萧三,失望的闭了闭眼,“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张纸扔到萧三面前,上面清楚的写着他和山匪的交易,右下角还有他的签名。人证物证具在,萧三再无话辩解。他手脚并用,想要爬到王氏脚边,“娘,娘你救救孩儿,救救孩儿。”

    王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最终爱子之心胜过了怯懦,王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国公爷饶了宴之这一次,养不教母之过,我愿意代替宴之受过,只求国公爷能饶了宴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萧国公沉声道:“来人,把萧三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好生看管,不许他踏出庄子一步。”萧三挣扎着,吼叫着被人拖了下去,王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事情就这么过去,没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忙碌着,萧三的离去没有溅起丝毫的水花。这日下午,顾覃兮凝神提笔练字,阳春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立在一旁。

    顾覃兮练好字,净手拿过绿豆汤喝了起来。炎炎夏日,来上一碗清甜冰凉的绿豆汤再享受不过。顾覃兮喝完却见阳春略有些出神,遂关心道:“阳春你怎么了?”

    阳春咬咬唇,迟疑的问道:“公主,春桃陪着萧三去了庄子上。奴婢只是不明白,公主都可以放她一马,为什么她还是选择跟着萧三去庄子受罚?”萧三这个样子去庄子上,能过什么好日子?

    那天萧三口口声声喊着贱人,要杀了春桃。春桃还执意跟着去,阳春实在是想不通。

    “这个么。”顾覃兮单手托着下巴淡淡道:“春桃对萧三倒是一片真心,只是可惜。”可惜,春桃爱错了人。那天回来之后,春桃拒不承认萧三指使她做过下药之事,一头撞死在墙上。

    顾覃兮就在暗卫中挑了一个易容成春桃。一嘛,是为了多个人证,好让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二嘛,是为了能够监视萧三,她在揍萧三的时候发现萧三身上有个奇怪的图案。

    青色的在右肩上,像极了蕴华腰带上的图案。如果不是她揍得太过暴力,麻袋连着衣服裂开,还看不见。若是萧三和蕴华之间有联系,这就是一个极佳的诱饵。

    “好了,别想这些了。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寿宴,你帮我挑挑穿哪身衣裳才好。”阳春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拉着白雪去箱笼里寻找合适的衣裙。顾覃兮看着二人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扬。

    第二天天还未亮,国公府的下人全部忙碌起来。因着大启和苗疆开战在即,老夫人本想简单办个家宴。奈何其他人不这么想,京中好些人家在几月前就开始想方设法探口风,就等着老夫人寿辰这一日。

    巳时,太阳高挂,国公府外来了很多马车,把整个朱雀街堵的水泄不通。王氏强撑着挂着笑脸,帮着世子夫人招待客人。萧二姑娘则是帮着世子夫人招待一众姐,顾覃兮用过早膳后就在荣德堂陪着老夫人。

    寿宴虽然在晚上举行,还是有好些夫人姐提前来了。世子夫人领着一众夫人姐往荣德堂去,诸位夫人姐给老夫人拜了寿,见了老夫人身边的顾覃兮一个个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顾覃兮虽贵为第一公主,却不常在京中露面,恰逢现在皇后透露出要为太子选妃的消息,一个个都卯足了劲想探听消息。现下机会难得,都带着自己适龄的女儿过来,在公主面前露露脸。

    众人围着老夫人了会话,老夫人就让萧二姑娘带着姐们出府中玩耍。顾覃兮跟着一块出去,众位姐都围着顾覃兮和萧二姑娘,姐们一个个扮的娇俏艳丽,每人身上的熏香都不一样。

    顾覃兮看得眼花缭乱,鼻息间又被混杂在一起的香味熏得难受,中途找了个借口寻了个僻静的院子待着。萧二姑娘是主人家,所以只能待在那领着众位姐游玩。

    顾覃兮刚才是随便选了个院子待着,虽然僻静了些,景色倒也不错。正坐在树荫下乘凉,就听树上传来异动。她一抬头,只见绿叶掩映间大红的裙角飘动,再往上是一脸明媚笑容的福宁郡主。

    “昭宁,接住我。”福宁郡主大笑着跃下树梢,红色的裙摆在空中飞舞,发丝飞扬。福宁郡主双手大张,就等着落在顾覃兮怀里那一刻,能来个大大的拥抱。

    近了,更近了。

    眼见福宁郡主就要落在怀里,顾覃兮脚步轻移侧身闪过。“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福宁郡主成大字状,面朝下摔倒在地上,几片绿叶悠悠从空中落下,落在福宁郡主头上。

    阳春嘴张成了椭圆形,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那一团红色的物体。福宁郡主果然不是凡人,每一次出场,都让人印象深刻。

    地上红色的物体动了动,福宁郡主扶着腰坐了起来,“呸呸。”吐干净嘴里的尘土,福宁郡主泪眼汪汪的控诉她,“昭宁,你不爱我了,竟然忍心让我这么一个大美人摔在地上。”

    顾覃兮挑眉,“这次就当是我们扯平了。”她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福宁郡主,俯身靠近福宁郡主。福宁郡主双眼大睁,眼睛一眨不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