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

    风寂挂了电话，对姜疏予：“我真有事，改天再去你那。”

    “什么事？”

    “我让顾也帮我个忙，”风寂给顾也发了条信息，“应该很快就解决了。”

    他总觉得那个男人不是他哥，但是又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所以试探一下比较好。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找你。”

    姜疏予点头，“好。”

    到了晚上，顾也很快就到他家了。

    然后是那人派来的车来接人。

    在坐上车的前一刻，风寂突然开口，“晚上好。”

    顾也愣了下，也笑着回了句，“晚上好。”

    两人坐上了车，开车的司机是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顾也看了两眼，忍不住开口，“哥们，你戴这墨镜，能看得清路吗？”

    司机没有忽视他，声音有些嘶哑，“能。”

    “交个朋友呗，你是哪位？”

    “白追。”

    “哦，我怎么没听过你？”

    司机语气不太好，“那是你孤陋寡闻。”

    顾也看向风寂，风寂正在思索，大概是有听过这个名字，具体是做什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白”这个组织里的人不算少，除了少数名气很大平常很活跃之外，大部分成员都没有公开，属于隐秘状态。

    所以他摊了下手。

    顾也挑了下眉，继续问：“那你知道我身边这位是谁吗？”

    “执法队队长，boss的弟弟。”

    “知道你还这种态度，”顾也一副人得志的模样活灵活现，“心他让你们boss开除了你。”

    司机不慌不忙，回复他，“我们追随的是boss，又不是他弟弟，再我想执法队队长应该没这么无聊来理睬这种事。”

    风寂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司机：“这种问题你还是亲口去问boss比较好，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便多。”

    接下来这个司机就没再话了，直到把他们送到了地点，下车开门，送人进去，然后就消失了身影。

    这次是在精致奢靡的会所场所，看样子是包场了，所以里面看不到几个人影。

    那人正坐在吧台前，有个模样帅气的调酒师正在调酒。

    “不会真是我归零哥吧？”顾也嘀咕，碰了下风寂的肩，“果然有你在的地方，归零哥肯定在。”

    风寂反应淡淡，“是吗。”

    顾也松了口气，但也有些忧愁，“看这样子，归零哥肯定是知道你有男朋友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他是不是要你跟你男朋友分手？”

    风寂：“你再看看，确定是他吗？”

    顾也脚步顿了下，“就算是粉丝，就一眼也能认出来，没有人能随便伪装他，怎么？你怀疑不是他？”

    “倒不是。”

    风寂轻描淡写，没有多。

    他们走了过去，坐在那的男人转过身来，看到风寂的时候，眸光温和了下来，“拾一。”

    顾也在旁边有点紧张，毕竟他虽然口口声声哥，但其实见过的面并不多，而且是因为和拾一的关系，多喊了声哥，人家才会不介意的，“……归零哥。”

    男人看了他一眼，直接道出了他的本名，“柒也。”

    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风寂坐了下来，“废话就不多了，你直接把人送走。”

    男人笑了笑，态度温和，“好。”

    他看了下时间，“还有几分钟，等一下？”

    风寂嗯了声。

    这时调酒师先推给他一杯刚调好的鸡尾酒。

    漂亮的酒杯，漂浮冰块，青柠角，以及色泽剔透的酒液。

    “酒性不烈，饮两杯也可，”男人看着风寂，“尝尝？”

    风寂拿起高脚杯，喝了两口，一股金酒草本的风味和青柠皮的香气被冰冷的温度挟裹着顺着食道一路往下，紧随其后的是甘甜的味道伴随着二氧化碳的余韵在口腔里蔓延。

    口感非常好。

    他微微怔了下，看了眼那个调酒师，模样是格外的帅气，唇角习惯性地带着笑，有几分迷人。

    像是他哥身边的那个芜越，生平两大爱好，调酒，撩妹。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这还真是他哥？

    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权限已经解除，”男人开口，对顾也：“只有两分钟。”

    顾也看了眼风寂，“那我先走了。”

    风寂：“嗯。”

    他看着这个人，微微闭上眼，然后整个人趴在了吧台上，很快就陷入了昏睡状态。

    玩家在精神体离开宿体，脱离游戏世界之后，原有的游戏数据会重新启动，让这个角色继续按照设定扮演下去，只不过已不再是玩家本人了。

    所以这个人再醒来后，就不再是柒也了。

    “已经走了，”男人起身，朝他伸手，眉眼带着一丝笑意，“陪我去吃顿饭？”

    “嗯。”

    “怎么现在也不太高兴？”男人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其实我对你男朋友没有多大的误解，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我只是怕你离开我。”

    风寂神色有些无奈，“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男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点低，“你可以选择接受我，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你做什么，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你，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风寂眉眼沉了几分，“你是我哥，乱.伦有意思吗？”

    男人似是叹了口气，“抛开这个关系，我就没有其他优点？”

    风寂微微侧过脸，“还吃不吃饭？”

    这顿饭风寂有点食不下咽，因为坐在对面的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切照顾，就像是撕开了往日的兄弟关系，开始破罐子破摔般的发出猛烈的追求攻势。

    他甚至有点头疼。

    因为他哥的眼神也是不加掩饰的。

    里面深沉的爱慕与占有欲，让人心惊。

    他想着赶紧吃完走人，但又想起，即便是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根本甩不掉这人，不然他早就走了，省得留下来面对这种尴尬的场景。

    直到男人提及了审判庭，风寂突然想起，这人身上还有一个黑色通缉令。

    一定程度上，可以帮他困住这个人。

    想到这，风寂没怎么犹豫，将通缉令从空间里取出，那道命令顿时幻化作了一个黑色令牌，随着风寂的手一扬，闪电般的窜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眼里有一丝惊讶，明明可以避开，却坐在原处没动，直到几道沉重的黑色锁链牢牢地困住了他。

    风寂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你把所有人的游戏出口开。”

    男人眼里的笑意淡去，“所有人？还是你的男朋友？”

    “为了他，你对我动手？”

    风寂：“所有人，回去后，审判庭的事，我给你处理。”

    男人哼笑了声，几分自嘲，“所以在你眼里，其他人都比我重要。”

    他没再什么，周身的气息隐隐紊乱了起来，是在挣脱这个枷锁，那黑色锁链本就是用来锁住罪犯的，依靠并消耗着发动者的精神源力，发动者有多强，这锁链就会有多难以挣脱，甚至越是挣扎，锁得越紧，同时会伴随着残忍的惩罚手段。

    眼看着锁链上开始迸溅出细锐利的狂躁雷花，男人身上的衣服也开始片片撕裂，锁链渐渐嵌入血肉里，殷红的血液淌了出来……

    风寂连忙走过去，按住他的肩，“别动！”

    这令牌是一旦放出，他人绝无可能收回的，要么罪犯身死，要么只有回到审判庭，才能收回。

    他之所以用这个强硬手段，也是在逼这个人亲自出去，只要去了审判庭，一切都好。

    男人低垂着眼眸，声色淡漠，“你真想要我开世界通口？”

    风寂：“你只要开，其他事我来负责。”

    男人唇角牵起一点温和的笑，“看来是我对你太纵容了。”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风寂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杀了我。”

    风寂脸色一变，手控制不住地抬起。

    他哥竟然对他下这种命令。

    “你疯了？”

    男人笑，带着几分疯魔，眼神里隐隐自嘲悲凉，“我早就疯了，从想要占有你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等了你这么久，到头来，你还是喜欢上了其他人。”

    “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会放走你男朋友，绝无可能。”

    “他只有死一个下场。”

    他看着风寂的眼睛，继续命令式的残忍的语气。

    “桌子上有刀，拿起它。”

    “杀了我。”

    “拾一，你杀过那么多罪犯，你哥我从来也是罪犯，你抓过我，如今亲手杀了我，这算不算命里注定？”

    风寂紧抿着唇，没话，他在竭力地控制，竭力收回自己身体的自主权，然而没办法，他的精神力已经被黑色锁链吸走了一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的手，缓慢地拿起了那把银制细长的刀。

    就这样，在男人淡漠的毫无波澜的眼神下，那把刀，一点一点地没入这个人的胸口。

    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心脏。

    温热的鲜血很快从伤口处溢了出来。

    男人叹息般的语气，甚至笑了声，“这样也好。”

    他的唇角也开始溢出血，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偏生那锁链开始不甘示弱，变本加厉地收紧，折磨着这个人。

    于是血流得更欢快了。

    很快将这个人大半的衣服都染红了。

    但这人没有哼一声，始终静静凝视着风寂，他看了好久，眼神是那么的复杂，深沉，久到风寂都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最后他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当你哥了。”

    “我也不想。”

    “再看到你。”

    他闭上了眼，不再看风寂。

    “啪嗒”一声，刀落地的清脆声响。

    风寂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甚至有些无措，巨大的悲伤难过如同滔天巨浪般将他整个人狠狠淹没，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喉咙，他一句话都不出。

    他僵硬地低头看手上的血，还有些温热。

    是他哥的血。

    他亲手杀了这个人，杀了他唯一的仅剩的，亲人。

    这个人，再也不想见到他。

    他后悔了，不想当他哥了。

    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也后悔了，放弃了他。

    从今以后，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缓慢地闭上了眼睛，身躯开始渐渐消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死了，连尸体都不会保留。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他觉得他是在做梦，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杀了他哥，他哥可是归零，没有人能够伤到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直到一道破空般锐利的风声向他袭来，风寂身体下意识侧了下，避开了那一枪。

    他看到了那个司机，还有好些人，冷漠而冰冷地注视着他，那个调酒师也在，手里什么都没拿，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他一眼，转向那个开枪的人，“白追，你在做什么？”

    白追继续拿枪指着风寂，瞄准他的心口处，“boss已经死了，他也得死。”

    调酒师伸手去拦他，“他是老大的亲弟弟。”

    白追不为所动，“无论是谁，都得死。”

    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风寂闪身避开，他没什么，直接找了个地方避着。

    然而这一举动就像是彻底激怒了那些人似的，接下来所有人动手都毫无顾忌，枪声始终不停歇，很快烂了桌椅板凳，找不到他的身影，那些人甚至开始冷嘲热讽了起来。

    “好一个执法队队长，果然是够冷血，连自己亲兄弟都动手，为审判庭卖命的滋味就这般好？”

    “拾一，不是所有人都看你的面子，你现在不出来也行，等出了这个世界，有的是人找你算账，到时候他们可不像我们这样干脆，你要是不想死得那么痛苦，早点出来了结。”

    “跟他有什么话好，一条走狗，养不熟的白眼狼，在这杀了他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风寂靠在墙上，整个人非常的安静，始终没话，也没还手，他的手虚虚张开，一个通体银白色，泛着冰冷光芒的短.枪在掌心里若隐若现，却始终凝结不实。

    他的脸色开始苍白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那些人的言语，也许是因为强行催动武器。

    他不用动，就能听到那些人渐渐逼近的动静，周围的环境已经被烂，已经是避无可避。

    “你别以为你不还手我们就会放过你，boss已经走了，他最喜欢你，你必须去陪他。”

    那个嘶哑的声音缓慢地着，就像是一个坏了的琴弦，难听又刺耳。

    这时，有一个始终不曾开口的人问了句，“拾一，你凭什么还能活下去？”

    风寂的手抖了一下。

    手中短.枪彻底凝实。

    他抬起手，对着最近的那个人，开了一枪。

    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哪怕脸色白得像一张单薄的纸，哪怕他的手里都是滑腻的血。

    接下来的事，风寂都有些记不清了。

    他记得他好像杀了好多人，很多人涌了上来，也想要杀他，疯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猎物般，还有冰冷，如同死人的冰冷。

    他甚至都不太想躲，心想着，就这样算了。

    他哥后悔了。

    他也后悔了。

    当年……

    当年……发生了什么？

    他竟到现在也想不起来。

    风寂在想，是不是他上辈子做过太多不可饶恕的事，才会让他这辈子，连最后保留一点记忆的权利都没有。

    来的干干净净，走的也干干净净。

    也好。

    就在他以为这一切即将结束的那一刻，突然有个人抱住了他。

    风寂撞到了那人的胸口。

    鼻尖嗅到的气息是那么的清爽。

    冰雪覆盖。

    有一点青柠的味道。

    很奇怪，他看着他哥慢慢死去的时候，都没有哭。

    但是这一刻。

    他竟然，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