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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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苏璃醒的比往常要早些,她昨日一早与凝儿定了要去承天门大街买药种的事。

    只是,褚彧的手还横在她的腰间,她只得轻轻提起褚彧的手向外侧搬开。

    “今日醒的那么早?”带着些鼻音的低语,褚彧闭着眼睛,手一动,又回到了原位,将苏璃拢在了怀里。

    “我昨日定下的,要与凝儿去德济堂买些药种,种在翠园。”

    翠园里有花匠的看护,早已是绿意盎然,但是七彩自在雾谷长大,整日呆在药林,尤其喜欢绕着几株药草。苏璃在老宅倒是种过一些,来了王府之后,恰逢七彩的冬眠之期,后来去了别苑,回来又继而发生种种,因此便一直拖着未去买药种。

    “等晚一些,我陪你去。”罢褚彧也不等苏璃应答,将头埋进了她的墨发,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时还不舍得放手。

    “嗯。。”

    于是,这一等,等到了巳时末。他们才终于到了承天门的街上。

    锦城的德济堂承袭百年,却只得一家主店,五家分店,而开在承天门大街的自然就是主店。

    今日天气晴好,暖风和煦,璃王府的马车在街口处就停了下来。

    “凝儿,我让你带的幕篱呢?”苏璃边,边掸了掸方才下马车时,身上擦到的车尘。

    “夫人,奴婢忘带了。。。”凝儿苦着脸,她听王妃一,才猛然想起了那顶幕篱,她放在了门架子那忘了拿,难怪她一路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苏璃笑着看了凝儿一眼,她在王府的几个月比在别苑时圆润了不少,人也跳脱了许多,只是,还是改不了这冒冒失失的性子。

    “璃儿,怎么了?”褚彧下车的晚,被初九推了过来,不远便看见苏璃在些什么。

    “没什么,我忘拿幕篱了。”苏璃笑了笑盖了过去,朝着凝儿眨了眨眼。

    承天门街上多的是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的店铺,而德济堂装饰古朴,在其中倒也显得特别。

    店铺里多是些陈设,一进门便是浓浓的药味,初九推着褚彧站在门内侧,闻着都还有些呛鼻,苏璃曾在雾谷种过一整片的药林,所以这些对她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正值午后春困,德济堂里的一个药童单手撑着坐在柜台后,眼皮都快耷拉下来。

    “我想买一些春种和夏种,每样各两串,药单在这。”苏璃完,凝儿便将药单放在了沉木柜台上。

    苏璃的声音似乎像是一颗翠绿的玉石掉在了圆盘上,清甜不腻,一下子撞醒了药童。。

    药童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睁开条缝,“请问这位姑——”娘字还未开口,便霎时看愣了。

    这姑娘可真,真好看啊,药童脑子里搜刮了半天,只记得隔壁酒楼书先生过的,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哎,你可别睡了,我家夫人要的药种,你这有么?”凝儿看着药童呆呆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瞌睡,于是将单子往药童那滑近了点,催促道。

    “有,有。”药童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单子,仔细的来回看上了一眼,还好,都有!

    平日里他懒懒散散地也不怕拿错种子,反正这东西么,要种了才知道,可这次却是仔仔细细数了两遍,才递给苏璃身旁的凝儿。

    “谢谢。”

    “不用,不用谢,嘿嘿。”药童挠了挠头,这声音好听的,感觉自己都不困觉了。

    其实,苏璃平日里不常出门,只在王府别苑那方地,再怎样美如娇花,下人们第一次见了惊艳,多见几次也就惯了,可这些路人哪是一样的呢?

    褚彧在门侧等了一会儿,慢慢也觉出不对来。怎么来药堂取药的人突然多了出来,一个个经过苏璃,便瞧上一眼,他眼见着有个人来回走了三次!

    褚彧的眉头皱了起来,初九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下叹口气,他肯定又有事要做了。

    苏璃从德济堂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褚彧的一张俊颜带霜。

    “怎么了,你不舒服么?初九呢?”苏璃四下张望了一下,往日黏在褚彧身侧片刻不离的人呢?

    “我让他去买些物什。”

    “买什么?”

    褚彧看了看苏璃一眼,“幕篱。”

    苏璃稍微一想,嘴角勾起,“那你要不要也戴上,你看看她们?”苏璃眼神示意了下那些驻足不前的女子。

    “所以,我让初九买了两顶。”

    看着褚彧温润的模样起这句话,苏璃噗嗤就笑了出来,连带着一旁的凝儿也抿着嘴唇强忍笑意。

    等初九回来的时候,果然手上拎着两顶。当然,最后自然只有苏璃戴了幕篱,若是褚彧也戴上,那怕是要引的旁人的更多的目光了。

    春暖花开,又不闷涩的好时节,主街上的行人自然是多的。

    凝儿拎着药包,和苏璃走在前面,时辰还早,他们便沿街随处逛逛,偶然看到些新奇的玩意儿才停下来看看。

    如此一般走了一会儿,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那眼窝深阔,媚眼如斯,以及丝毫未变的扭捏身姿,除了塔曼还有谁?

    而在塔曼这边,虽苏璃戴了幕篱,但褚彧清风朗月一般地就在苏璃身后,那样惹眼,哪里会认不出。

    于是两边各处四五个人,同时停了脚步。

    “真是巧了,竟然能遇到璃。。璃夫人。”塔曼声音如莺燕,率先开了口,西胡口音比以前少了很多。

    话一完,塔曼向着苏璃身后不远的褚彧点了点头示意,她是丝毫不觉得尴尬的,反正她和璃王没什么,而且现在一想起夜晚的旖旎风光,她反而觉得褚洵还适合她呢,璃王除了一副好皮囊,性子可真是太冷了,都不像是个男人!

    褚彧与塔曼对视一眼便转到别处,他可不知道这一眼之间,塔曼还能有这么多心思。

    “嗯,你也出来逛逛么。”苏璃淡笑道,大概也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是啊,买几件首饰。”塔曼笑起来就肆意的多,手一挥,露出了手腕的红玛瑙,也带出了阵阵浓香。

    初九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每次都是这样爱显摆。

    苏璃从不在意这些首饰,只是在闻到浓香时皱了皱眉,以她的性子原本不想多,但是看到塔曼隆起的腹部,还是开了口:“塔曼姑娘如今还是少用些熏香,今日你用的就对胎儿不好。”

    “谢璃夫人提醒。”塔曼隐下的一闪而过的深思,正好被褚彧看进了眼里。

    苏璃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让,塔曼笑着答谢一声,就向苏璃来时的方向走去,两方也算是客套完毕,各行各路。

    褚彧看着逐渐走远的塔曼,眸光微闪。

    “璃儿,可否给我一串药种。”

    苏璃递了过去,低声道“王爷要来何用?”

    “用来送人。”褚彧温和地笑笑。

    只见褚彧对着初九耳语了几句,初九便捧着这串药种反向奔了上去,赶上塔曼。

    “塔曼姑娘,我家公子这个给您。”

    “这是什么?”塔曼挑眉问道。

    “种子。公子,养在瓶子里的娇花虽美,但终究是外面瓶子里的,还是不如自家院子种的实在好看。若哪日塔曼姑娘想回院子种了,便试试这袋,若是还不够,可以来璃王府里取。公子必当竭尽全力。”

    塔曼烟波一转,“初九,代我谢谢璃王。就塔曼晓得了,也懂他的意思。”

    等初九走了,塔曼对着身边的婢女道:“王府里送来的熏香,我闻不惯,以后不要烧了。”

    “是。”婢女诺了一声,有些忍不住,复又开口,“曼姑娘,那厮送的是什么种子呀?”

    “呵,富贵花的种子。”塔曼完扬了扬手,“走吧,再去锦绣阁逛逛,我还要做些新衣裳呢。”

    街上是热闹非凡,只与承天门街不过隔了一条闹市的太子府却是静谧了许多。

    蔺新瑶从父亲口中得知褚彧当日的话,这让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子希望,明明那日那般绝情,这样想来,难道,只是一时情急?

    父亲被四王爷诓骗而来,虽不知是什么阴谋,但是如今已过了这么多日,皇上依旧没下什么责罚,这让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她觉得,其实,推苏璃下水,好像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正在蔺新瑶神游之际,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奴婢参见太子妃,五王妃求见。”

    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吧。”蔺新瑶面露不屑,难道是想攀附她这个太子正妃,大将军之女?

    “太子妃,这几日可好?”五王妃从门外进来,边走边开了口。她与四王妃不同,对着外人惯来是冷着脸的,今日难得的对着蔺新瑶摆出亲近的姿态。

    “谢谢五皇嫂关心,新瑶很好。不知道五皇嫂今日来是为了何事?”蔺新瑶除了对着苏璃,其他人她还是会做做样子。

    “上次在宁园与你聊的投机,这次就想来再和你诉诉苦,王爷可比不上太子专情,府上的姬妾隔几个月便多一个,这也就罢了,如今还在府外还养了一个胡女,那胡女的妖媚手段着实厉害的紧,怀了身孕都敢。。敢做些那些事。”五王妃叹了口气,她虽不算貌美,但也不止中人之姿,还有几分空谷幽兰的气质,如今那冰冷的眸子仿佛染上一抹忧愁,看起来,蔺新瑶颇觉得感同身受,毕竟她最想要的那颗心,也不在她身上。

    “哎,西胡人惯会这些手段,五皇嫂你同我一般出生高户,怎么会这些。”蔺新瑶心意不平,附和了一句。

    “起来,还是怪璃王府!”五王妃瞥着她的神色继续道,“璃王为了哄的他王妃高兴,就把自己的以前的侍妾推出来,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家王爷。”五王妃虽是胡诌,倒还真被她猜中了一半。

    “那跟褚彧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苏璃善妒!”蔺新瑶心里的火星子在听到璃王两个字时,一下子就被撩了起来。

    “呵,是啊,那苏璃哪是什么好的,吃饭的时候还对我家王爷秋波频频。她哪里配的上璃王!”

    “什么?”蔺新瑶把手里的茶盏一震。

    “太子妃,”五王妃压低了点声音,“其实,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的上九王爷。”五王妃此次却是故意不再提璃字。

    谁不是呢?五王妃的一席话让蔺新瑶心里从对苏璃的恨,又变成得不到褚彧的心酸。可是她已经成了太子妃,还能怎么样呢。

    “太子妃,你就舍得九王爷被苏璃迷惑?就算不是你,怎么也得找个身份配的上的啊。”

    “我何尝不知呢,可是。。。”蔺新瑶讷讷自语,神色有些黯然。

    五王妃眼看着蔺新瑶有些动摇,此时该是下第一剂狠药了!她借着倒茶起身,附到蔺新瑶耳语了几句。

    “这。。。我怕。。”蔺新瑶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五王妃将蔺新瑶的神色尽收眼底,脸色冷了下去,而接下来的的话,便是第二剂狠药。

    “太子妃,其实当日,我是看着您推下苏璃的。”

    蔺新瑶大惊失色,慌乱中对向五王妃的眼睛,“你胡什么!”

    “我是不是胡不重要,只是当日如此明显,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么,但是陛下还是没有责罚,就可知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比苏璃重要的多了。”

    “你是太子妃,便是未来的国母,这次的事若是做成了可比落水那事隐秘的多,你只要咬着不认,哪有被发现的道理,那苏璃不过一个孤女,谁会替她细查。”

    蔺新瑶心情慢慢平复,五王妃的话在她看来也是句句在理,难道真的可以一试?

    “哎,我可听,璃王都去陛下那,了不是你的过错,我看呐,从到大认识的,情分怎么会一样。”

    五王妃一连几句,软硬皆施,可算是拿捏住了蔺新瑶的心思,这些便是李妍熹给周羽的信中教五王妃去的。

    五王妃将话都完了,也不催,兀自喝着茶。片刻之后,蔺新瑶咬了咬唇,反正也做过一次了,“好!那,那五皇嫂可是有什么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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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尾巴如期而至,北拓的皇子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燕山关脚下的一处官驿,只等第二日由大梁太子褚恒宣梁淮帝圣旨,并赐通关文牒以示大国风范。

    “王妃您看,这一身奴婢配的合不合适!”玲儿拉过苏璃站在铜镜前,她为苏璃选的是一件浅粉色缕金挑线纱裙,外罩清薄罗长袍遮阳,银镀金穿珠点云簪斜插入鬓,衬的苏璃明艳动人。

    如今天气开始温热起来,又是一路马车去的燕山关,玲儿唯恐苏璃在车里闷热,选的都是些轻滑料子。

    “玲儿配的总是最好的。”苏璃笑道。

    其实苏璃想着不过是和褚彧一道去接见北拓皇子,她大概也是在马车里头居多,当真不用配的如此一丝不苟。不过玲儿近来对她的颇是细心,苏璃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褚彧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一身雪白销金云玟团花直裰,身上装饰依旧只得腰间的那一块碧玉,浑身透着一股子清雅之气。

    他拿着书卷,可视线却不是落在书卷上,而是在一旁的苏璃身上。也是奇怪,明明每日都能见到,可还是觉得看不够。

    突然腿边悉悉索索声音传来,褚彧别开书册,往轮椅底处看去,竟然是七彩。

    “璃儿。”褚彧指了指脚边的七彩,七彩配合似地吐着蛇信子。

    “翠园离这远着呢,它怎么自己跑来了?”苏璃话一落,那七彩便似乎有灵性一般,往苏璃的声音处扭动,几个弯扭,便上了苏璃的脚腕。

    “怎么了,这几日都这么粘人。”苏璃弯腰将七彩拉下去,不一会儿它便又缠了上来。昨日买了药种回来,去了翠园,七彩也是这般黏着苏璃,呆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放回了丛里。

    “它怕是想跟着你一道去,不如便带着吧。”褚彧如今与七彩已经很是熟悉。起来,除了这几日,七彩更爱盘在褚彧膝盖上,褚彧的白衣胜雪,七彩隐在其中,苏璃有时候看到,觉得二者还颇为和谐。

    “我们要去接北拓使团,万一它咬人了怎么办。”上一次在猎场的事,苏璃不知是褚彧的设计,如今还觉得后怕。

    “玲儿,你帮我将七彩放回翠园。”苏璃将腕上的七彩强拉下,递给了玲儿,只是玲儿还未接上手,七彩便一下子滑出了苏璃的手心,溜进了柜底的缝隙,等了一会儿也没再出现。

    “罢了,它也不会乱走,玲儿今日你让府里的人心些,别碰着它,它便不会随意咬人。”苏璃叮嘱道。

    “是,王妃。”

    “禀告王爷,王妃,马车已准备妥当。”门房的厮站在门口处低头回禀。

    “嗯。”褚彧应了一声。

    苏璃记得褚彧提过在辰时末,他们还要先与太子在锦城北城门聚合,然后才是一道同去燕山关接北拓使团。

    “王爷,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苏璃笑着拿走褚彧手上停了许久没有翻页的书卷,放回桌上。

    褚彧眼带笑意,“好。”

    锦城北城门外,太子比褚彧一行人要早到了半柱香的时间。

    “参见太子殿下。”初九扶着褚彧就要从马车里出来,褚恒连忙拦住了,连带着苏璃都留在了马车里。

    “免礼,你们就坐在马车里吧。”反正出来也是坐在轮椅上,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当然这句话褚恒是不会出口的。

    其实今日,褚恒对见到褚彧这件事还是有种不来的惧怕,蔺新瑶这几日对他算是体贴,那日的事也没人的清,或许就是苏璃自己落水了也不一定呢,可是他对褚彧就是有一些愧疚,又夹杂着一些难言的嫉妒。

    这般复杂的情感,在看到褚彧对他依旧是温和有礼之时,他顿时觉得还是自己想的太多。

    “新瑶今日抱恙,所以就我一个人来。”太子褚恒有些讪讪的道。

    “嗯,那就出发吧。”褚彧声音清润,听不出情绪。

    “好,好。”褚恒连忙应和,回头翻身上马,一挥向前。

    马车渐渐起动,苏璃回忆起方才两人的一来一往,她恍惚间有个错觉,褚彧或许比太子更像是一个,储君?

    燕山关离北城门只有两百多里,如是单人快马,两个时辰绰绰有余。但是他们三人外加东宫侍卫二十余人,行进速度便慢了许多。

    才刚刚走了一半路,太子褚恒在马上摸索一阵,突然勒住了马,神色是明显的急慌,紧随其后的褚彧和苏璃坐的马车也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褚彧皱眉撩开车帘,“太子殿下,是有何事?”

    褚恒闻声下马,一路奔到褚彧车前,他一向没什么主意,言相不在,他能问的就只有褚彧,“我的通城文牒忘带了!”

    他也纳闷,他虽常被言相心思不敏,但至少处事认真,昨晚睡前放进襟袋的,走之前还让新瑶查了一遍的,怎么会现在找不到了?!

    褚彧没想多久,便道:“太子殿下,你让一人快马加鞭往回取,我们边行边等,应该能堪堪赶上。”

    “可是。。。”褚恒面露难色,言相曾叮嘱过他,以防被四王爷设计,通城文牒只能通过他和褚彧之手,现在让他找个随车的侍卫,万一是四王爷的人呢,“九弟,你可否随着备车一道去一下王府。”

    褚彧看了一眼褚恒的脸色,“我腿脚不便,不能骑马,备车去了回来如何能赶得上北拓皇子?”

    “可是。。。”

    “让初九去吧,他是我的人,若是丢了通城文牒,父皇那便由我来”褚彧不想在纠缠,截住了话头。

    既然褚彧都这么了,褚恒松了口气,“嗯,也行。”

    看着初九一路反向往回赶,褚彧放下了窗帘,脸色有些阴暗不定,今日蔺新瑶没来,文牒也没带,太巧了,他过,他从不信巧合。

    六月初的天色不算闷热,但若是坐在马车里一个时辰,便不是那么舒服了。

    “璃儿,可是有些闷?”褚彧将车帘挂起一角。

    “幸亏玲儿选的衣服不繁重,马车也行的平稳,倒是你,”苏璃手指指腹捻了一下褚彧的眉心,“想些什么,一直拢着眉头。”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褚彧掩下忧色,“对了,璃儿,你以前可去过江南?”

    “没有。”

    苏璃摇了摇头,她在雾谷一个人呆了三年,出来便是直奔锦城。

    “父皇上次允了我七月去封地,我着人在汴州的平江城设了府邸,与王府一般无二,连着翠园也照着原样造了一个,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那我们年节可会回来?”

    “会。怎么了,这里有璃儿相见之人?”

    苏璃有些犹豫,半年后正好是褚彧的腿愈之期,到那时她可以趁着年节回来,只是,她如今还没告诉褚彧言玄亦是她父亲的事。

    “璃儿?”褚彧疑惑的看了一眼没话的苏璃。

    正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璃话还没,就差点倒在褚彧身上,太子的近身侍卫也急匆匆前来。

    “王爷,王妃,咱们遇上了北拓皇子的马车!”

    “已到了燕山关?”

    “王爷,才到下马坡,但不知为何,北拓皇子的车队竟然没有等我们,自行驶了过来!”

    怎么会如此凑巧?褚彧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下马的褚恒。

    “好,那我们也过去吧。”

    褚彧的话音才落,就在当时,坡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便是三十多匹烈马冲了出来,溅起尘土飞扬,将郊野大道堵截的满满当当,而坐在上面之人无一不是背挂大刀,粗布灰衣的蒙面山匪!

    *******************

    却初九那边,一路疾驰,过了城门,直接往太子府去。

    等到了府门口,竟发现蔺新瑶就在门处,似乎是等着何人。

    “怎么是你?”蔺新瑶急急往初九身后看去,没有马车,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褚彧呢?明明她偷听到了言玄亦对褚恒的叮嘱,以褚恒的优柔寡断的性子,怎么会敢让别人回来!

    “太子妃,太子的通牒还留在府上,可否请太子妃拿出来。”初九心里已经起疑,还是躬身问道。

    蔺新瑶呆呆的没有回应,初九眼睛滑下,她手里拿着的不正是通牒吗?!

    糟糕!初九想明白了一些,再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抢过蔺新瑶手里的文碟,翻身上马,而蔺新瑶呆立留在原处,她怕,万一褚彧为了护苏璃,会不会。。。

    ************************

    郊野宽道上,与燕山关的高耸地势相衔,呈坡道直直向下的趋势趋于平缓,再至锦城,那个凹陷处便是下马坡的坡点。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二十余个东宫侍卫的尸体横陈四布,北拓车马那边更是惨不忍睹。褚恒早已被满目的血色吓得晕倒马下,只有褚彧和苏璃被围在当中,头顶零星有几只雄鹰回旋,盯着下面的一堆血肉,发出阵阵嘶鸣声,不出的可怖。

    “你们到底是何人?”褚彧看着眼前坐在棕马上的七八个蒙面男子,方才手起刀落最快的二十几人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些混淆视听的真正山匪。苏璃则低着头站在褚彧身后,一言不发,逃是无处可逃的,此时她能做的便是不惹人注意。

    只是这样一张脸,如何让人忽视?

    “你管老子们是何人,我们只要这个娘子,对你没什么兴趣。”为首的刀疤眼男人坐在马上,手里旋着一根长鞭,烟嗓声从蒙面的面巾下传来,语气不耐,一个废物话还那么多,要不是金主了人只能由他们的人来杀,他可真的忍不住抽上几鞭子。

    “你若是要的是钱,放了我们,我可出你十倍。”褚彧继续道,声音平静,只有苏璃知道,褚彧的后背都是僵硬的。

    为首的刀疤眼一听,有些心动,一旁马上的柴瘦军师赶忙拍了怕马屁股上前低声劝道:“老大,那个价钱在道上是买官的,咱们不能着了他的道,万一他以后追究起来,咱们赔了钱还赔了命!”

    刀疤眼点了点头,眼皮一抬,看了一眼站在褚彧身后的苏璃,猥琐笑道,“钱我多的是,老子要的是人,那边的一个老太婆,这里一个俏娘子,嘿嘿,你我要谁?”

    罢眼睛肆意得上下探着站在褚彧身后的苏璃,金主让他把这个女的卖到勾栏里,呵呵,反正是去勾栏,那卖之前。。。总不能有便宜不占呐。

    褚彧的手心发紧,“是派你来的人指明要的年轻女子么?”语气是硬装出来的不紧不慢。

    “哟呵,你这都知道?”

    “老大,不能讲!” 那柴瘦军师拉过刀疤眼的衣袖,看了褚彧一眼,“老大,他莫不是在拖延时间,那儿我们已经捉到了车里,只剩这个美娘子了便可去媵州领花银了!”

    褚彧看他们二人耳语,难道他们看出了自己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确是这个算,初九跟了他这么多年,定能察觉出不对,他只要再拖上一阵,等到初九带着人来,便能解困!

    然而刀疤眼却是不给他机会了。

    只见刀疤眼长鞭一甩,恰好将站在褚彧后面的苏璃的右手捆住一带,苏璃一个踉跄便被拉到了那他的马下。

    褚彧仓忙出手,与苏璃的衣袂擦擦而过,人刹那间失了平衡地往前,一下子从轮椅上跌落,摔在了沙道的洼地上,膝腿,手肘被地上的尖石刺破,鲜血浸透了皮肤,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看向那没有抓住苏璃的右手,心里一紧,撕扯一般的心痛和与苏璃坠湖那次一般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山匪七八人看了此景蓦然爆发出一阵嘲笑,

    “没用如此,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刀疤眼带头出大家心声,一边时不时拉扯几下鞭子。

    褚彧对那些笑声毫不在意,他强忍多余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将手肘撑在沙地上,扶上轮椅,试图站起往苏璃那边走去,无数颗碎石扎刺进皮肉,手掌,肩肘处被扎破的皮肤血痕斑驳,然而他眼里只有一个人,她在等他救她,所以他不能就此停住。

    坠湖那次,他曾想过,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那事发生,他以为他是没有那么无用的。可为什么如今,他却连护她在身后都做不到。

    只差一天,明日褚熠的二十个死士便能到了,只是差一天,他就可以真正有能力来护着她,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刀疤眼看着他如此执着,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瞬时来了兴致:“我,你站不了的话,喜欢爬么。我数五声,你要是能爬到我的马脚下,我便放了你的娘子。”

    在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是在耍弄他,笑声也更加肆意疯狂。

    褚彧也知道,可是这正是他要的,他可以做一切来拖住他,让他爬又如何。。。

    山匪们合声喊着数数,面带嘲弄。

    苏璃手还被绑着,红着眼站在马侧,看着褚彧一步一步向着她的方向,他明明是那个看不得一丝尘土的人,而如今他的手臂被划刻的斑驳血漓,头发混杂着泥土沙尘,那般狼狈地被围困在那么多人中间,伴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一点一点眼神坚定地向她爬过来。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六月的太阳是那么的刺眼。嘴里充斥着满满的血腥气,她咬破了舌头,才能忍住不发出丝毫声响,她不能让那些人兴头更盛。

    “五。”刀疤眼止住了笑意,矮下身子,对上已经到他脚下的褚彧:“哎。你倒是爬的挺快的。”

    “不要带她走,我求你。”没有时间了,褚彧的双眼通红,他拖不到了,他愿意放下一切自尊,只要他们放了她,他做不到,眼看着她在面前被带走,就像,像个废物一样。

    “可是,我突然,不想放了。哈哈哈哈。”刀疤眼看到褚彧匍匐在他的脚下,心里奇异的爽快,转头喝到,“你们几个,快拉她上马车,我们走!”

    “解开我,我自己会上马车”苏璃冷冷对上刀疤眼,再到褚彧那边的时候,则换上了往日的柔情,“褚彧,剩下日子的药方,我放在我的针包里,你知道在何处的。”

    “璃儿。”褚彧抬起头,猩红的双眸像是要滴出血来,发丝凌乱下的俊颜苍白。

    临上马车前,苏璃眨掉眼眶湿气,终于回头,粲然一笑,“褚彧,那一日我没有回你,我愿意的。”

    若是从此再无重逢之日,她想让他真真切切地知道,她心悦他,就像他对她一样。

    ***********

    梁淮帝今日下了早朝心情尚可,便去御园里赏了会儿春花才回到寝殿,如今只等太子接到了北拓皇子带进宫中,他倒要看看北拓王耍的到底是什么花招。

    “禀,禀告陛下,一个东宫侍卫求见。”太监神色慌张,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陛下那人浑身是血。

    “接到了?”倒是挺快的,梁淮帝颔首,“嗯,让他进来吧”。

    “陛下。。”来人气若悬丝,因失血过多,以至唇色苍白。

    梁淮帝倏地坐起:“发生什么了?!”

    “臣等,护太子璃王,遭山匪突袭,北拓皇子和璃王妃皆被劫走——”侍卫有气无力,只能捡重要的先,山匪入侵之时他被砍昏迷过去,捡回了一条命,醒来便恰逢璃王的厮带着人来。

    “还有人呢?!”

    “太子没什么大碍,已送至太子府,药藏局已经赶到医治,”

    “朕问的是璃王!”

    侍卫咬了咬牙,不敢抬头“璃王,扯着匪徒的马匹,拖行数里,发现时已成血人。。。力竭昏迷。”

    作者有话要:

    今天写的很赶。。。希望天使们不要我的男主无能,腿还没好,我也没办法。。就是这样差一点啊。。我不会虐女主的。。。。等到了江南就是甜甜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