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玥跟陆泽言交谈，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态度不卑不亢。

    一个是还在挣扎求生的公司老板，一个是无人不知的龙头地产企业缔造者。两个身份地位悬殊巨大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谈论着公司发展和行业前景，既看不到位低者的卑微，也看不到高位者的怠慢。

    “营销推广很重要，产品本身质量更重要。我们将专注科技，发挥匠人精神，不断根据客户需求改良设计，研发经费不会省……”

    曲玥到自己力抓的重点，陆泽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双眼发亮，内心隐隐兴奋。此时，在她脑海里已经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更没有年轻美貌的概念，只有一个顶端成功人士对她这个初出茅庐创业者的认同和欣赏，带给她的兴奋感。

    一旁褚灵均黑成锅底的脸色和乌云压顶的情绪，完全被她忽略……

    陆泽言举起酒杯：“预祝你成功。”

    曲玥与他碰杯，微笑：“成功的定义是金湖业主使用我们的产品，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

    “金湖盛产垃圾。”褚灵均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成功将那畅谈的两人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业主一天就拉横幅举牌子维权，公司产品去了金湖的房子，可就一起背负名声，成了劣质产品。”

    “到时候施工的错，都能推到咱们产品头上。”褚灵均呵呵冷笑，蔑视的目光扫过陆泽言，“金湖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精装房出问题，不是这个供应商有问题就是那个有问题，甩锅666……”

    曲玥不停的给褚灵均眼色，快要尴尬死了。

    这家伙在干嘛，来砸场子吗？

    陆泽言与褚灵均目光交接，他在他眼里看到了藐视和挑衅。此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特地来找存在感？

    陆泽言纵横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此只是淡淡一笑：“你提的问题很好，回去我得敲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曲玥赶忙救场：“是这样，他有个亲戚买了金湖的房子，一天跟他抱怨……但我们都知道，没有十全十美的产品……”

    “那十全九美也行啊。”褚灵均接口，依然是一脸轻蔑的冷笑，“金湖早些年跑马圈地，靠低价囤地获取高额回报，品质早就不当一回事，这几年产品是越做越差。你跟他谈匠人精神，他懂吗？大企业没有行业标杆的担当，风光不了几年。”

    “……”曲玥快阵亡了。

    她觉得今天带褚灵均过来就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未来金主爸爸已经被他得罪透顶……

    曲玥在桌子底下踢着褚灵均的脚，示意他收敛。

    大哥，你怼人怼的爽，回头被记恨的是我公司啊！

    曲玥越紧张，褚灵均越不爽。

    妈的，你还因为这傻逼踢我，老子不怼死这傻逼！

    “陆总，你收购数字产业，融资并购玩的风生水起，还记得自己是个修房子的人吗？步子迈得太大，当心扯到蛋了。”为了羞辱他，褚灵均干脆放大招，“宏鑫那傻逼，嘴皮子一开一合忽悠你百亿投资，我把话撂这儿，宏图AI产业生态链就是个圈钱骗局。你那些钱投进去，水花都砸不出来。”

    如果前面陆泽言还淡若风轻，当谈及投资这块，他的眼神隐隐变了。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很快笑笑回道：“不就是几块地钱，如果把风险控制到零，不如把钱存进银行。人无法预测未来，只能不断的应对、调整。我跟宏鑫理念一致，我对他有信心。”

    褚灵均正要开口，曲玥猛地踢了他一下，开口道：“陆总他自有见底，旁人话容易做事难。”

    语气不悦，带有斥责。

    这意思很明白了，别人想干嘛干嘛，你哔哔个什么劲！

    “我把下午的会议资料放在多功能厅了。褚秘书，你去拿一下，我们休息室见。”曲玥吩咐道，俨然是领导命令下属的姿态。

    褚灵均这个霸王，何曾被人这么呵斥使唤过。

    他表情越来越难看，心里的野兽已经在嘶吼了。

    但曲玥看都不看他，转头对陆泽言微笑道：“不好意思，我秘书太多嘴，他对什么事都喜欢发表自己的见地。”

    陆泽言大度的笑笑：“没关系，年轻人多看多思考是好事，敢于表达自己的看法也很有勇气。

    再，唱衰宏图的不是他一个，我要跟着别人的想法走，就不会有金湖。从08年到现在，哪一年的舆论不是在唱空楼市。”

    “嗯，我相信陆总的眼光。”曲玥点头微笑。她没必要去质疑一位刚认识的行业大佬，事不关己却跟人针锋相对，不是自讨没趣吗。

    “砰——”的一声，褚灵均踢开椅子，黑着脸离去。

    曲玥保持微笑：“我司企业文化开放，员工言论自由，在公司里谁都可以指责我批评我，好处是活力焕发，坏处就是……在外面容易得罪人。”

    陆泽言笑起来，跟之前的得体微笑不同，这一次笑的神采飞扬，眼里蕴藏着对曲玥的欣赏。

    姑娘生的那么水灵，却不是花瓶，有想法有志气，关键时刻还会自嘲解围，很有意思。

    曲玥见气氛轻松了，陪陆泽言聊了一会儿，便赶紧结束：“我去整理下午的会议资料，陆总您吃好。”

    陆泽言微笑点头。曲玥起身离去。

    路过取餐区的时候，想到褚灵均中午都没吃什么，拿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曲玥在休息室看到褚灵均时，他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叼着烟用手机游戏，姿态散漫，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一旁的酒店工作人员提醒他：“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他眼都不抬一下，“法律规定？”

    “这是酒店规定。”

    “那把定规矩的老板叫过来。”褚灵均松开一只手，取出嘴里的烟，吐一口烟圈。余光扫过那人，再次把烟放到嘴里，继续双手游戏。

    酒店工作人员都有点眼力，此人衣着有品，姿态嚣张，气势压人，指不定是哪来的大人物。更别这个男人神情冷峻，面相狠戾，视线扫来如刀子剐过，估摸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

    算了，这里也没别人，工作人员默默走了。

    褚灵均继续他的游戏，队友配合不好送人头，他骂了一声“艹”，脸上怒容更甚。

    曲玥怀疑他下一刻就会砸手机……

    曲玥轻轻走到他身旁，站在沙发扶手一侧，弯下腰看他的手机屏幕，“你玩的什么？王者吗？”

    褚灵均手指一顿，没理她，继续玩。

    李白一个闪现，放大取人头，飘忽的位移，把狙击他的射手绕晕，直接把对方秒了。

    “哇，好棒！”曲玥一脸迷妹状，专注的看他玩。

    褚灵均还是没话，但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因某人注视的目光，他玩的更骚了，之前因情绪恶劣就是疯狂砍人，现在是杀之前先把对方玩的团团转，等人兴冲冲的想干掉他时，才发现自己栽进大坑。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

    “Penta kill”

    从两杀到五连杀，曲玥真的看呆了。

    一局结束，他是当之无愧的MVP，且对方的MVP被他压制的只有3分。

    刚刚随机匹配的队友纷纷请求加好友，求带躺。

    褚灵均没有理会，冷道，“一群傻逼。”

    “你太厉害了！这是职业选手的水平吧，你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啊！还有你的连杀，太酷了，真的燃爆了！我旁观都觉得好燃哦，难道电竞比赛那么多人去现场看……”曲玥星星眼，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疯狂赞美，“你太棒了！我玩游戏的时候，从没遇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你的战斗力刷新了我的认知……”

    “你才玩几把，那些傻逼能跟我比吗？”褚灵均冷哼，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陶醉。

    “对的对的，完全不能比！褚霸霸太棒了！我玩的不多，以后带我玩好不好？”她又是崇拜又是恳求的看着他，宛如迷妹看着大神偶像。

    “呵……”褚灵均的高冷脸已经崩塌，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来。

    白月光的崇拜赞美，可以是一次五星级的心灵SPA，他享受的快要飘起来了。

    曲玥见他情绪已经阴转晴，趁机拿出三明治和咖啡，递给他：“大神，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等会儿让我再欣赏一把，过过瘾。”

    褚灵均碾掉烟蒂，接过尚有温度的咖啡，喝了一口。

    地狱是她，天堂也是她，这人生……真他妈带劲！

    曲玥把三明治的包装袋往下拉，露出一截，递到褚灵均嘴边。

    他张嘴咬下一口，曲玥笑眯眯的看他，“你游戏多久了？”

    褚灵均之前呕得慌，这时也不会轻易被糖衣炮弹攻陷。他眉眼一挑，神色变冷，开始秋后算账，“你的陆总呢？怎么不去跟他高谈阔论了？”

    曲玥无辜的笑：“那都是场面话，毕竟是潜在的甲方。”

    “哦，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甲方，就冷落我，还他妈踢我、赶我走？”褚灵均越越气，咬牙切齿。

    这哪还有什么总裁气质，曲玥发现他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大男孩。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她才真是不知所措。

    她宁愿他直接表露情绪，即便是发脾气，她都安心。

    冷暴力和突然的疏远才是可怕的杀伤性武器。

    曲玥饱含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踢你，指使你走。当时我懵了，因为之前好了你是我秘书，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公司，我不想影响公司……”

    她看着他，眼神既温软又坚定，“如果是在其他场合，无论你什么，我都一定站在你这边。”

    “……”褚灵均觉得自己的骨头被灌满七彩泡沫，没有一丝坚硬，软了，全软了。

    之前的妒意和愤懑，因为她最后那句话，全都烟消云散。

    从理智角度分析，他知道自己那些话很不合时宜，纯粹就是击针对。但人的情绪一上来，哪还管那么多，尤其他这怼天怼地的霸王性格。

    他抬起手，覆在她脑袋上，揉了下，唇角微扬，“这才乖嘛。”

    他不出道歉的话，即便知道自己行为不当。

    但他用实际行动表达，道：“离下午开会还有一个时，你去房间午休，我帮你看看资料，要修改的地方我帮你弄。”

    “谢谢大神！”曲玥开心的笑。

    认错道歉，哄哄霸王，能让他舒坦，她也得到了实际好处，何乐而不为。

    那些资料都是她自己精心准备的，她再怎么弄都效果有限，能换个人从全新角度审视最好不过。

    褚灵均陪曲玥上楼，组委会给她开的房间就是普通的大床房，没有套房多室的配置。

    褚灵均坐到办公桌前，翻阅资料，头也不抬的：“你休息吧，我不扰你。”

    曲玥：“……”

    就这一个房间，他在那边办公，她在这边睡觉？

    这能睡着吗？

    休息室不是挺好嘛，为什么要跟上来办公啊？

    这样共处一室，多不方便……

    曲玥在心里吐槽，又不能表现出芥蒂。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时的午睡，想多了又要被取笑。

    她轻手轻脚的脱掉鞋子和外套，倒在床上，拉过被子，闭眼憩。

    过了一会儿，没有睡意，她别过脸庞，看向坐在角落办公桌前的男人。

    笔记本放在桌上，他翻阅着文件，修长的手指时而敲键盘。

    表情专注，姿态端正，这么认真的褚霸王，居然格外赏心悦目。

    一想到他是在为自己修改文件，曲玥脸颊微微发热。

    在那股徜徉心底的情绪不断蔓延扩散之前，她转过眼，闭上眼休息。

    褚灵均把曲玥的东西都弄完，是半个时之后。抬起头，那边的白月光睡着了。

    褚灵均起身走到床边看她，睡得很香，看来昨晚受到惊吓没睡好。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眼神越来越迷恋，不受控制的痴缠起来。

    身躯不断往下压，距离她越来越近，直到碰上那娇嫩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