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酒店后,关明樱难得想起要给关太太个电话。伦敦时间的晚上十点,是北京时间的几点来着?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电话那头却已经接通了。关明桢了个呵欠,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喂,哪位?”
他昨晚睡觉的时候一定没有开加湿器,刚睡醒,带着一点鼻音。关明樱将手机放在面前,开了免提。这些年智能手机的屏幕越做越大,拿在手里让人嫌弃重得很。
“是我,明樱。电话又不是不会显示来电号码。”关明樱沉默片刻,皱着眉拆穿他。
关明桢那边大约是被她气得不轻,缓了半天才有些不耐烦地问她:“那请问关大姐清六点钟电话扰人清梦,有何赐教?”
她曲着腿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窗外,泰晤士河的夜景就像电影里那样美丽,带着灯光的塔桥,映在玻璃上,照亮了窗户上的雾。
她百无聊赖地:“只是和爸爸妈妈一声,我和霍成允出国旅游了。”她六岁时就有了自己的护照,到十六岁第一次独身到剑桥郡找霍成允玩的时候,护照已经盖满了签证的章。出国旅游对于关明樱来不过是家常便饭,并不需要专程向父母报备。
但她就是在某个瞬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同家里人联系了。从前关明樱也不能算是一个恋家的孩子,在那幢老宅之外,有更多吸引她的天地。
“比如你的霍成允。”任晗刻薄的玩笑话又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去反驳任晗,但回过神来,只有电话里关明桢隐含怒气的声音:“你怎么又和他出国去了?”
她反问关明桢:“为什么不行。”
关明桢在电话那头呵地笑了一声,有那么一阵没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时候和关明桢这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哥哥相处得并不和睦,她曾将他写给校花的情书摆上过全家的饭桌,关明桢也没少藉着各种名头往死里整她。
“行了,你待会儿告诉妈妈,我过电话了。”关明樱着就要挂断电话,关明桢却突然叫住了她。
“又怎么了?”关明樱问。
门咔哒一声。侍应生刚才敲门来拿他们的脏衣服去干洗,不心将霍成允放在口袋里的手表一同拿走了。霍成允走进来,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问她:“在做什么?”
关明桢转头挂断了电话。关明樱愣了一下,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比了个中指。
霍成允坐到床边,用宽大的手掌圈住了她的指尖。关明樱下床走到床边,拉下窗帘,遮住窗外的花花世界,回过头仍觉得生气:“和一头猪了电话。”
霍成允笑起来,低下头亲了亲关明樱的头发。她晚上用玫瑰香波洗过头发,发丝间还残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玫瑰幽香。她是他的玫瑰花,是他在B612上等待了一百年才等到的奇迹。
他是如此地爱她。
关明樱想起他的手表,问他:“拿到了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又举起手机向他显摆:“我买到过夜火车的票了。”
在欧洲,最舒适的交通方式永远都是火车。他们算明天早上去完西海格特公墓后直接坐夜里的火车去剑桥。火车是双人间,他们可以使用独立的卫浴和沙发,不用担心被别人扰。关明樱刚开始读大学那两年,时常和要好的女同学一同乘坐这种火车出游。
她刚才原本不抱着什么希望,但一输入密码,发现自己的Trainline账号仍可登录,不由有些惊喜。
霍成允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一声:“过夜火车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关明樱拍开他的手,皱着鼻子不满道:“重要的是火车吗?是老司机带你上车了。”她翘着下巴,一副等着被表扬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霍成允看着她笑,眼神一点点变得深沉。片刻后,他动手,一个一个地解开自己衬衫上的扣子。
关明樱缩回被子里,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干嘛?”
霍成允盯着她,微微弯起嘴角:“当然是带你上车。”
关明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将手里的枕头扔向霍成允,忿忿道:“你耍流氓!”
“对,就是耍流氓。合法的。”霍成允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关明樱的手腕。关明樱被困在他怀里,脸庞贴着他的胸膛。夜晚的伦敦很冷,但她贴着他胸膛的肌肤突然就变得很热。
黑暗中,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来自关明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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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明桢将那个私人侦探的联系方式发给妹妹后,才站在玄关处换掉了脚上的居家拖鞋。司机前两天回家上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还不知道要在医院待上多久,这几天都是他自己开车去的公司。
钟思菀从房间里走出来,叫住他:“诶,你不吃早餐了么?阿姨昨天晚上特意嘱咐王叔叔准备了你爱吃的干贝粥,好歹吃一些再走吧。”
她是那种典型的江南水乡里长大的女孩,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从来不会和人发脾气,因而在电视台里的人员极好,许多观中也买她的账,硬是在自媒体攻城略地的点上,给电视台拉高了一个档的收视率。
关明桢摆摆手,并没有回头:“我去公司再吃。”
“诶——慢一点。”钟思菀走上前,替他正了正领带,指尖细白,没有涂指甲油,显示出一种非常健康的粉嫩。她轻声嘱咐关明桢:“胃药我已经放在你车里,吃过早饭,要记得吃药。”
关明桢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堪堪指向了“7”。
“你待会儿去台里,让爸爸的司机接送就行。晚上我还有饭局,就不回公寓去了,你让王嫂不用准备我那份。”
钟思菀点了点头,片刻后忽然轻声道:“我今天调休,不用上班。”
关明桢前脚刚迈出门槛,听到她的话迟疑了一下,又调过头,转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你就在家里陪我爸妈聊聊天,牌。好了,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钟思菀从大学起和关明桢交往,至今也有三年了。她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教育下的好女孩,从读着价格昂贵的双语学校,一直到大学,仍坚持不穿短于膝盖的裙子。
大学里男同学们称她是木美人,美则美矣,并无生气。她对周围毛毛躁躁的同龄男孩向来没有太多的感觉,对他们这样不算友善的调侃也不曾太过上心。依旧每天抱着一沓契诃夫穿梭在图书馆和宿舍之间。
关明桢是在一个下雨天来到他们学校的,关氏集团向钟思菀所在的林城大学捐了一栋实验楼,关明桢作为执董代表,参加了剪彩仪式。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钟思菀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叶芝诗选》坐在演讲厅的看客席上,在雨声中读起了那首闻名遐迩的《柳园里》,身旁的女伴用胳膊捅了捅她:“看,真正的高富帅。”她抬起头,向关明桢的方向看去,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钟思菀很快地低下了头。
剪彩仪式结束后,钟思菀收拾了书包往外走去,在走廊深处,她被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叫住了。关明桢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微笑着向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关明桢。”
钟思菀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望着关明桢那种熟悉的英轩的脸庞,不知为何,突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家人都很满意她和关明桢的恋情,母亲从前为自己报名的那些芭蕾课与钢琴课在这一刻全都显得那么物有所值。
就连钟思菀本人,偶尔想起这段爱情故事,也会觉得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那一方。但女人的敏/感和细腻又在隐约间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那么对的地方。
她转过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了两步,管家从里头追了出来,将关明桢的手机还给他。
关老爷子从遥远的苏黎世来了一个电话。
关明桢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片刻后,祖父的声音响起:“明桢,公司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关明桢轻声道。
关老爷子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置可否,又问:“明樱呢?”
提起妹妹,关明桢更觉得头疼:“她同霍成允出国去散心了。”
电话那头,关老爷子听到他的话,似乎是呵呵笑了一声。“出国散心?倒是个好主意。”
“爷爷!”关明桢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我是真的不放心明樱继续呆在霍成允身边,上次要不是因为他,明樱怎么会发生车祸?”提及从前之事,关明桢又觉得满腹怒火:“他怎么敢就——”
关老爷子断他:“好了。难道上次的事,明樱就没有错了么?成允是个好孩子,也是最适合明樱的人。除却成允,还有谁能对她那样好?那个歌手么?我从前总是告诉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现在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上天的安排么?明樱将那些不该记得的,统统都忘了。她会和成允有一个很好的开始的。你不许再干涉他们的事,听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