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改卷子的速度向来是一流的。

    周一下午大课间，班里仍旧乱得跟菜市场一样。

    周明明还在认真研究着她的美容美发技巧，到了关键步骤，还要摘抄下来与温羽毛知识共享。

    “这个。”她指着屏幕上一个发型。

    温羽毛凑过去看了看，“这得烫吧？”

    “又不明显。”周明明，“老师看不出来的。这周去弄一个吧？”

    她神秘兮兮的，“不定做个头发，许傲就对你不能自拔了。”

    温羽毛被得有点心动，犹豫道，“我做这个会适合吗？”

    “当然了！”周明明摸摸她，“肯定好看的，让许傲一看就误终身，然后强吻他他都不会躲的那种好看。”

    “完了完了！”

    高路平的哀嚎声戳破了她们的粉色泡泡。

    他不知道从哪儿飞了回来，叉着腰往座位上一杵，“要发了！”

    跟对暗号似的，温羽毛的遐思瞬间枯萎了。

    “发哪科的？”她转头看着高路平。

    高路平胖胖的手指戳着下巴，“语数外好像都改好了，刚才看见老赵拿着一摞卷子去办公室了。应该都发吧。”

    “通”的一声。

    周明明的脑袋重重砸到桌上，“死定了。”

    没多时，几个课代表一人捧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温羽毛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简直是噩梦来临前。

    “陈梦，你的！”

    “赵明！”

    “这这这。”

    “几分？”

    “啊我去怎么这么低？”

    “卧槽老子语文考了66哈哈哈哈。”

    ……

    一张张卷子在教室里传来传去，在大家的闹腾声里，温羽毛就像一条破破烂烂的船，胡乱漂着。紧张死了。

    发了半天也没到她的卷子。等得太心焦，她从笔袋里拿出支笔，准备抄会儿歌词定定神。

    不知道是上次盖得太紧了还是出了点手汗，拧了好一会儿，笔盖都没开。

    正手忙脚乱，一只手从头顶上伸了下来，拿她手里的笔。

    温羽毛攥得紧，也没反应过来，两条胳膊跟着就抬上去了，然后顺着看进了许傲的眼睛里。

    “你这是什么姿势？”许傲倚在高路平桌边，垂眸笑道。

    温羽毛急忙松手，把胳膊放了下来。

    他松松把笔帽开了，递还给她，“紧张？”

    温羽毛很诚实，“嗯。”

    “没事儿。”许傲温声。

    他高，讲话时便俯下些身子，懒洋洋地支在后面桌上，看着她，“考好了算你的，考不好算我的。”

    几句话间，数学课代表手里的卷子已经快发完了。他翻着最后几张看了看，又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视线定在这边。

    “温羽毛，卷子。”他走过来。

    温羽毛伸双手虔诚地接过来。没往上看，先仰脸看许傲。

    许傲眼睛在分数上停了停，挺满意，“你的。”

    温羽毛松了口气，这才去看两个鲜红的大数字：95。

    “周明明！”课代表又抽了一张出来。

    周明明一秒扑上来抢走了，手掌捂得十分严实，躲回墙边，自己掀开了条缝偷偷一看，脸就垮了。

    “毛！”她涕泪齐下地叫了一声，“烫头发不用钱了，直接去找我就行。给你八折。”

    “高路平！”课代表又转了一圈，手里最后一张卷子给了高路平。

    高路平捧着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130！你们第三题都错了吧！凡人！”

    周明明气呼呼地瞪着他，恨不得喷口火把他给烧了。

    他们这边每天都像一出好戏。

    许傲笑着了句：“可以给你准备奖励了。”

    “真有啊？”温羽毛眼里闪着光。

    许傲手指放在桌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发梢。“有。”

    他转身回了座位后，把卷子盖在脸上闭目养神的沈乐叹了口气。

    这对手，好像有点强大。

    难搞。

    事实证明，高路平就是传中“考试前咋呼得让人以为他能考倒数第一，考完后才发现人成绩每次都不错”的那种人。

    自习课上，他把自己的分数加巴加巴，发现又能傲视这一圈学渣了。乐滋滋地要大宴天下，拉着许傲请吃晚饭。

    走之前，掀开沈乐脸上的卷子们，邀请他一起去。

    “我今天有事。”沈乐拒绝。

    高路平啧啧称奇，“除了游戏，你能有什么事？”

    沈乐哼了一声，不答。

    温羽毛跟周明明不想去食堂，两个人在卖部买了零食，然后去田径场上边遛弯边吃。

    天气挺冷了，但因为刚考完试，大家都挺放松的，操场上还是很热闹。还有不少男生聚在球框下球。

    走到角落的时候，温羽毛眼睛往旁边一扫，还疑似看到了周六那天跟许傲一起的黄毛石涛。好像躲在两颗银杏树中间那位置抽烟。

    好在石涛眼睛长在脑门上，并没看到她们。

    温羽毛拉着周明明，脚步朝内圈挪了挪。

    绕了一圈半，手机响了。

    温羽毛一脸惊讶，周明明凑过来看，也震惊了，“沈乐也会给人电话？”

    他们倒是从开学就交换了号码，但沈乐几乎二十四时挂在游戏上。别他主动联系谁，就是接电话，他都没时间。

    温羽毛接了起来，“喂。”

    “在哪儿呢？”沈乐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

    “田径场。”

    “我过去找你。”

    完之后，他就挂了电话。

    周明明跟温羽毛面面相觑。这还亲自下楼了？

    沈乐不知道是从哪儿过来，五分钟不到，就进了操场大门。

    温羽毛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今天好像有特意扮过。松松垮垮的校服里，只穿了件灰色羊毛衫。头发还风骚地抓了个型。

    周明明看愣了，她捅捅温羽毛，“我的预感好像告诉我了句不得了的话。”

    温羽毛看着他大步往这边走过来。

    她的预感，好像也告诉她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食堂二楼。

    高路平今天真的是破费了。一楼是大众窗口，二楼的菜色要贵一点，但色香味俱全。他径直拉着许傲上来，眉头都没皱一下的。

    两个人随便要了些菜，坐在窗边的位置吃着。

    先是讨论了一番这次总分能在年级排多少的问题，末了，高路平开始欲言又止。

    低头吃两口饭，抬头看看许傲，欲还休，再低头往嘴里扒饭。

    几次三番，许傲看了看他，“想什么？”

    “发卷子那会儿你跟温羽毛的话我可都听到了。”没喘气，一股脑就完了，可见憋了有多久。

    许傲笑了笑，“你这一心还能好几用，担心着自己的成绩，还能偷听别人讲话。”

    高路平没搭理调侃，咬了口酥肉，道：“之前你要她微信什么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大家都一个初中的。但是下午，你跟她话的语气，我怎么想怎么不对。”

    “怎么不对了？”许傲放下筷子。

    高路平指了指自己，“男人敏锐的直觉告诉我，你对她不纯洁。”

    许傲没反驳，扯了张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

    见状，高路平推开餐盘，坐得笔直，郑重道：“事到如今，我俩就不能再瞒着大家了。”

    许傲抬眼。

    “我跟毛毛，有血缘关系。”

    许傲：……

    “真的，”高路平正经着脸，“她妈妈是我一个远房表姑。虽然这亲戚远了点，我俩平时也没怎么认过，但真的是有的。”

    宣布完这个秘密之后，他庄严地：“所以，除非你真的喜欢她，我禁止你招惹。”

    许傲把纸巾往垃圾桶里一丢，正要开口，高路平想起了什么，自己又反悔了，“其实你真招惹了，应该也没事。”

    “嗯？”

    “我以前听到她跟周明明聊天，”高路平身子往前探了探，“毛毛有个千年男神。”

    许傲的手顿住了。

    还他妈千年。

    “好像她很喜欢那个人。”高路平，“所以肯定对你有免疫力。”

    “谁？”

    高路平：“这种女生的秘密，我哪知道啊。”

    ……你的可不就是女生的秘密么。

    许傲沉默。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把餐盘扔进回收处，“走了。”

    高路平跟着他出去，两个人从侧门绕出来，没走两步，许傲停了下来。

    食堂就建在田径场旁边，这里正好能俯视整个操场。

    他的视线落在东边一角。

    温羽毛和周明明。对面是高路平的同桌，沈乐。

    高路平跟他过好多次，这人大游戏都玩得很好，跳一跳能跳几千分，以前流行天天酷跑的时候，他能连着跑好几个时。

    虽然听不到他在什么，但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挺明显了。

    许傲按了按太阳穴。

    这丫头片子，还挺抢手。

    “怎么了？”高路平在后面问了句。

    “没。”许傲应了声。

    下了楼，他朝教室的反方向走，“你回去帮我给老赵请个假，不上晚自习了。”

    “干嘛？”

    许傲没回头，“给你表妹找个奖励去。”